1.身体活动影响情绪感受
电视剧里总不乏这样的片段:某人遭遇了意外,不幸变成了植物人,他/她的家人或恋人始终不肯放弃,每天给他/她朗读文章,聊聊家常,或者诉诉衷情。过了一段时间,躺在病床上的病人那紧闭的双眼里突然流出了眼泪,给了剧里剧外的人一个巨大的希望。因为,大家都认为流泪意味着病人是有意识、有情感、情绪的,不是真的变成了植物,那么,苏醒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完美的电视剧桥段,在詹姆斯那里却可能变成一个谎言。詹姆斯在名为《什么是情绪?》的著名论文中提到,如果行为创造了情绪,那么全身瘫痪的人应该感受不到情绪。不过,当时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去界定全身瘫痪病人的情绪世界,也没有条件进行实验,因为全身瘫痪的病人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情绪,也没有某种可续仪器可以供詹姆斯去测量他们的情绪。所以,这个观点暂时只能是一个假设。值得欣慰的是,在几十年后的20世纪60年代中期,终于有人想出了办法来进行实验验证。这个人就是美国心理学家乔治·奥曼。
当时,乔治·奥曼在一个退伍军人管理医院担任心理医生,在与病人接触的过程中,他意识到了一个验证詹姆斯关于身体活动与情绪之间关系以及丧失身体活动是否会导致情绪丧失的假设的天赐良机就摆在他的面前。像所有对科学痴迷的人一样,他紧紧地抓住了机会。乔治·奥曼有意识地找到了一些在脊椎部位受伤的病人,并且这些病人受伤的脊椎部位各有不同,然后对他们进行了情绪方面的调研。根据调研收集的资料和脊椎受伤部位给身体带来的影响综合分析,乔治·奥曼发现,脊椎受伤部位越是偏向身体上端的人,也就是身体行动能力越弱的人,他们的情绪感受力就越差。比如,一位脊椎受伤的病人坦言自己的生气是故意表现出来的,事实上他自从受伤后就无法感受到气愤的情绪了。还有一些病人觉得自己无法像受伤之前那样正常地感受到恐惧或者悲伤了。当然,也有人表示自己无法像以前那样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开心了,不管是遇到多么值得开心的事,他也只是应景地“表演”开心,而不是真的那么开心。
这个实验可以说是心理学界的后继者献给詹姆斯这位心理学先驱者的一首赞歌,它不但证明了詹姆斯当年的假设的合理性,还为当时及后来的人找到治疗疼痛、恐惧、焦虑和抑郁等病症的新方法起了启示和引导作用。那么,人们又是如何通过限制身体上的行动来对疼痛、恐惧、焦虑和抑郁等病症进行治疗的呢?难道,为了治疗这些心理上的疾病,要在身体上进行牺牲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事实上,心理学领域的研究从未停止过前进的步伐,一些受到詹姆斯“表现”原理启发的心理学家开始猜测:既然身体的活动能力能够影响到人们对情绪的感受,那么,面部表情是否也能影响人们对情绪的感受呢?毕竟,詹姆斯在“表现”原理中提到过,人不是因为快乐才微笑,而是因为微笑而快乐。
为了探索这个奥秘,心理学家们开始大胆地进行新的实验,即针对面部表情丧失与情绪之间关系的实验。然而,这个实验的基本条件是找到一些面瘫患者。在早期阶段,心理学家们因为寻找面瘫患者的困难,只得先用动物来进行实验,于是,情绪反应比较灵敏的狗,便再次作为人们的实验对象被带进了实验室。
在实验的第一阶段,研究者们将狗关进笼子里,通过对给予食物、玩具,夺走食物、玩具等方式来激发狗的兴奋或愤怒的情绪,并观察其在面部表情上的反应。为了后期进行实验对比,研究者们还拍摄了大量的照片保留下来。
然后,实验进行到第二阶段,所有参加实验的狗被随机分成两组,一组狗被人为地破坏了面部神经,使得它们的面部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灵活自如。另一组狗则未作任何处理。接下来研究者们还是用同样的手段激发狗的情绪。两组狗的情绪反应出现了明显的差别,面部神经遭到破坏的狗在身体上的情绪反应明显没有之前强烈,也没有另一组未被破坏面部神经的狗强烈。
实验中狗的反应大大鼓励了研究者们,这个实验似乎可以验证詹姆斯的假设是正确的。不过,研究者们终究无法确切地知道狗的真实情绪到底是怎样的,致使这个实验得出的结论没有足够的权威性。值得欣慰的是,随着人类科学技术的进步,另一个机会从天而降,落在心理学研究者们的面前。
这个机会来源于医学美容界。在这个领域里,有一种用来治疗面部痉挛的医学手段,即注射肉毒杆菌。不过,实验人员发现它还可用于减少脸上的皱纹。将肉毒杆菌注射进人的面部皱纹集中的地方,可以使面部的某些部位麻痹,有效地减少皱纹的产生,让人看起来更加年轻。尽管注射肉毒杆菌后会导致人的面部僵硬,表情不再似先前那么丰富,但是保持青春容颜的欲望还是让不少爱美心切的人对这种整容术趋之若鹜。这样一来,心理学研究者们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得到了大批自愿将自己的面部变瘫的实验对象。
研究者们将实验对象(均为女性)分成两组,一组给她们注射肉毒杆菌,另一组则注射一种不会让面部肌肉瘫痪但同样也可以使人变得年轻的“填充物”。然后,研究者们给实验对象播放各种恐怖的、恶心的、搞笑的、感动的影音视频,并要求她们看完每个视频后在特制的情绪测试表上给自己的情绪打分。
通过对两组实验对象的情绪测试表作数据上的对比分析,研究者们兴奋地发现,注射肉毒杆菌的实验对象在情绪反应上要远远小于注射“填充物”的实验对象。结合乔治·奥曼的研究结果来综合分析,詹姆斯当年假设的理论是完全正确的,身体活动能力的丧失会使人们同时丧失情绪感受能力;一个全身瘫痪的病人,应该既无法感受到悲伤、愤怒等负面情绪,也无法感受到开心、高兴等正面情绪。
根据詹姆斯的理论,我们完全可以通过练习如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来控制自己的情绪。比如,当我们要让自己开心时,就要避免皱眉的动作,并让嘴角保持上扬,笑肌凸起。而如果我们要控制自己的愤怒,就要努力不让两颊的肌肉垂直拉伸,也应避免嘴唇集中向中间部位用力,还要让上下齿保持一点距离,不要让它们彼此紧紧咬在一起,同时,让眉间的肌肉放松,额头舒展开来。
一切科学发现的真正意义都在于让人类运用到现实生活中,以帮助人们更好地解决问题。想必詹姆斯当年也是心怀着这样的美好愿望,才会孜孜不倦地探测一个又一个人类心理学奥秘。因此,当你觉得伤心欲绝时,当你感到怒不可遏时,当你陷入无边的沮丧与懊恼时,不妨试一试以上提到的一些方法,将负面情绪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内,并积极努力地将其转化为正面情绪。你会发现,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永远是你自己的主人。
2.如何抑制疼痛、愤怒和焦虑等负面情绪
你也许还记得小时候在学校里打预防针的情形: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走进教室,忙碌地分配着针管和小药瓶。老师在一边鼓励大家排好队上前,然而,没有人站出来做第一个“勇士”。胆小的女孩子柔柔弱弱地缩在课桌下,企图逃过老师和护士的目光,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哭泣。男孩子们因为面子问题,不便表露出害怕,但也默不吭声以免被当成“出头鸟”。在孩子们的世界里,恐怖的气氛悄悄蔓延。老师只好不停地鼓励,医生也加入劝说的队伍,表示打针一点都不疼。直到一两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想要当“英雄”,勇敢地站出来,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整个打针的过程,这个“英雄”的脸上都是“英雄赴死”的满不在乎,似乎只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事实上打预防针的疼痛度基本与被蚂蚁咬一口的疼痛度相同),丝毫不值得皱一皱眉。在这个过程中,其他的孩子从这个“英雄”的脸上读到了“一点不疼”的信息,终于有人陆陆续续主动上前接受疫苗注射,并像“英雄”那样保持了勇敢和淡然。
这当然不是我将记忆文字化的故事,事实上,已经有心理学家针对这个现象做过研究。美国的心理学家们发现,孩子们接受疫苗注射的时候,是一个绝佳的实验机会。于是,一批研究者与校方商定,借助疫苗注射的机会,对儿童进行了一场关于行为与疼痛、焦虑及恐惧等方面的情绪实验,以便进一步探测情绪控制的奥秘。
实验设在一所普通的小学,孩子们的年龄集中在9~14岁之间。要重点强调的是,在这个实验中,研究者们请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配合实验。这位重要的人物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儿科护士,以注射技术而出名,她打针的手法特别精准,且力度均匀,极大程度地保证了实验数据的普遍参考价值。
研究者们从不同的三个年级中分别随机地抽取了一个班级的学生来参加实验,并将每个班级的学生随机分成A组和B组。然后,实验正式开始了。研究者们从A组学生中随机选中一名小男孩,让护士给他进行疫苗注射。由于护士的注射水平非常高超,这名小男孩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疼痛,因此他的表情也很平静。在小男孩的带领下,A组的所有孩子都进行了疫苗注射。随后,他们按照要求评出了自己在疫苗注射过程中感受到的疼痛程度。B组学生也是在一名男孩的带领下进行疫苗注射的,不同的是,领头的男孩在被预防针刺破皮肤的那一刹那,发出了大声的喊叫:“啊,疼死了!”并紧皱眉头,咬紧牙关,看上去正在承受巨大的疼痛。在打完针后,他还用右手紧紧捂住他的右胳膊,而接受注射的右胳膊则无力抬起。但其实,这位小男孩是一名伟大的“演员”,他刚才的一切表现是研究者们事先叮嘱和教导的。其他B组的成员,虽然没有被要求作出夸张的表演,但是却被要求皱起眉头和捂住胳膊。当B组的孩子进行完疫苗注射后,也填写了评价这次疫苗注射的疼痛程度的表。
实验结果非常有趣,研究者们发现,B组的孩子在注射过程中感受到的疼痛程度要明显大于A组的孩子。研究者们在其他两个年级收集到的实验结果,也是如此。
上面这个实验和文章开头我所提到的事例,正好验证了詹姆斯的“表现”原理,表明人们的情绪来源于行为表现方式。
在文章开头的事例中,在打针之前,其实并没有孩子体验过此次注射中被针刺破皮肤的疼痛程度,他们只是根据他人或自己过往的经验判断“打针是疼的”。由于小孩子对这种疼痛程度的记忆并不深刻,他们往往在内心放大了疼痛的程度。上臂部位的被夸张了的疼痛,心跳的加速,心脏的紧缩,紧皱的眉头,这一系列身体行为使孩子们给自己当时的情绪下了一个定义——恐惧。直到“英雄”的表情和表现让他们放松下来,内心的恐惧逐渐被驱散,正能量聚集,孩子们才成功战胜了疼痛的威胁。
而上述实验中,从理论上来说,所有孩子遭遇到的疼痛其程度应该都是相差无几的。虽然每个孩子对疼痛的敏感程度不尽相同,但是出现如此明显的两极分化结果,明显是两位领队打针的孩子的表现在起着引导作用,孩子们自身的表情也在引导着情绪。当孩子们皱着眉头时,他们会觉得自己遭遇了更大程度的疼痛,而那些表现得平静淡然的孩子,实际感受到的疼痛也会减轻。
既然表现得忧愁、害怕的时候可以加重人们对疼痛的感受力,那么,反过来运用这个实验结果,是否可以设想,当人们表现得强壮有力、满不在乎、积极乐观时,对疼痛、愤怒、焦虑等负面情绪的感受力会降低呢?
为此,东京大学的研究人员瓦妮莎·伯恩斯带领同事们做了一些研究。研究员们招募一些志愿者,让其中一部分人做仰首挺胸、伸臂、用力握拳、大步走路等体现控制力和力量的动作,让另一部分志愿者做身体蜷缩、步伐拖沓、上臂无力地下垂等体现出力量缺乏的动作。在志愿者们完成这些动作后,研究员们在每个人的胳膊上绑上止血带。随着止血带的慢慢收紧,志愿者们逐渐感受到来自胳膊的疼痛。当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了这种疼痛时,他们有权让研究人员停止收缩止血带。实验结果表明,之前做出具有控制力和力量的动作的志愿者,比作出无力动作的志愿者具有更大的疼痛承受力。那些表示力量的动作激发了人们体内的正能量,让他们的心态变得更积极,无形中弱化了他们对疼痛的感受。
通过类似的实验,研究者们发现,愤怒和焦虑等负面情绪也具有这样的规律。也就是说,人们同样可以通过一些正面积极的行为来激发体内的正能量,从而驱赶负能量,抑制愤怒和焦虑的负面情绪。
由此可见,“表现”原理能够带给人类的惠泽,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而如果每个人都能积极运用“表现”原理来守护自己的心灵,让世界充满正能量,那无疑将是对詹姆斯的最高礼赞。
3.行为与意识的关系
有这样一个心理学案例:一个小偷被捕了,警察问他为何要偷东西,这名小偷不但不为自己的罪行感到羞愧,反而理直气壮地声称自己的职业本来就是“小偷”,偷东西是他的天职。警察觉得,小偷一定是在为自己的无耻行径作无赖的辩护。于是,小偷被短暂拘留后又放了出去,然后,继续偷,继续被抓。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随着被抓的次数增加,小偷居然公然谴责警察们“干涉”他的正常工作。这名小偷的反常言行引起了心理学家的兴趣,他们对小偷进行了一些心理方面的研究并发现,小偷并不是在为自己的偷窃行为进行狡辩。事实上,在他的意识里,他的确认为“小偷”是个正当职业,与厨师、司机一样,他偷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在工作”。
多么奇怪的逻辑!可能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也不可能赞同这种观念,包括一些专业的心理学家们。然而,用詹姆斯的“表现”原理来看,小偷的奇怪逻辑却并不难理解。人们通常认为,意识指导行为,人们的心里想什么,会导致人们有怎样的行为。但在,根据詹姆斯的“表现”原理,事实却恰恰相反,不是意识指导行为,而是行为产生意识。
也许,起初的几次偷窃,会让小偷感到忐忑不安,他的内心受着道德的谴责。这时候,在小偷的意识里,他很明确地知道偷窃是违背法律和道德的行为,他不应该这样做。然而,如果他没有在行为上真正地制止自己,而是任由这种行为不断重复,他的意识便会被偷窃行为潜移默化,最后转化为对他的行为的有利解释,变成一种新的意识。于是,便有了上述案例中小偷那戏剧性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