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一座几十年前还什么都算不上的小城市,若是那时有人提及这个城市的话,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它在哪。可是几十年后的今天,这里却成为了必洛阳还要重要的城市,不但是因为这里是此时风头正盛,大败霸王袁绍的曹操的根据地,更因为这里现在已经成为了这行将倒塌的大汉王朝的首都。
其中的一座宅邸之中,此时正坐着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此时的他手里攥着一张绢布,双目轻闭,脸上的虬髯长须跟随着他的脸庞一起抽动着。不知道是因为心烦的原因,还是因为已入六月,虽然有侍女在一旁不停的摇扇,可是他的头上还是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自从去年大败袁绍之后,曹操还没有像今天这么烦恼过。原因很显然就是他手中的这片绢布。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下人马上通报:“主公,荀大人他们到了。”下人的声音很小,生怕惊动了曹操。
“啊,让他们进来吧!”曹操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主公。”“主公”……进来的几个人先后向曹操行礼。当头的一人五十岁上下,岁月的痕迹留下的不只是皱纹,更有智慧,因此此人看上去比其他几个人老成持重不少。实际上,此人的年龄还不到四十岁,只是长久的疲劳让他看起来老的更快了而已。此人正是曹操手下最大的谋士荀彧荀文若。
曹操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恩”了一声表示回答。
这幅样子显然示意着此时曹操的心情很不好,这种情形自他们去年击败袁绍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主公,难道前线不顺利么?”说话的人在五人之中看上去最年轻,眉目清秀,身着花色长衫,儒雅中带着几分不羁,虽然他的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但还是第一个开口。因为他与曹操不仅是上下级,也算是朋友,这人就是郭嘉郭奉孝。
曹操此时终于睁开了双眼,眼神之中的杀伐之气让几人都感觉到,这一次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前线一切安好,你们再来猜猜。”曹操的语气很生气,此时他将那张绢布合在一起,伸出手放在众人面前。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似乎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答案,可是却失败了。
“既然不是前线的事情,那就是其他地方,难道是刘玄德?”最终,站在最后的男人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此人长得是一张标准的西北人的脸,身体看上去比其他几个人要强壮许多,表情严肃,眼中的阴毒狠辣如长剑一般摄人心魄。这位便是有毒士之称的贾诩贾文和。
“恩,你猜对了一半,你们继续猜。”虽然贾诩猜对了,但是曹操的语气并没有因此转好。
得到了提示之后,一个长相憨厚的家伙站了出来,此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几缕小胡须虽然稀疏,却留的蛮长,看上去有些好笑,但是眼中那一抹狡诈却出卖他这一副憨厚的脸庞。“刘玄德逃亡之后,是奔着荆州去的,看来此事与刘景生不无关系,莫不是刘景生要收留他?没想到这刘景生看似迂腐,还有这等胆识。”
“刘备确实是奔着刘表去了,看情况,刘表一定会收留刘备。但是,你也没有说完。”曹操说完,把目光转向了荀彧:“文若,他们都说了,你也说说。”
荀彧仔细的分析着前面的人说的话,低声说道:“从荆州到此就算是用快马,也最少需要至少十天的时间,可见此时荆州还没有收留这只丧家犬,可是主公刚刚说的是刘景生一定会收留刘玄德,看来,刘景生已经决心与我们为敌了。只是……具体什么事情,在下一时还没想到。”
“刘表!匹夫一个!我告诉你们,刘表向朝廷进贡了。”曹操的口吻已经非常不善了,看来这一次刘表着实是让曹操感到不爽了,几个谋士默默的想着。
“可是,刘表向朝廷进贡,这是好事啊!向朝廷进贡,就等于是向主公进贡,可主公却如此大发雷霆,甚至对这两个刘姓子孙直呼其名,看来这玄机都在这贡品里面……”几人无不在心里这么想着。
“你们都拿去看看吧。”下人马上会意,把曹操手中的绢布转移到了荀彧手中,几个谋士马上围了过来。
几人都是智者中的智者,黄岩的那点小伎俩马上就被几人看穿了。
“没想到这个刘景生竟有这般谋略……”荀彧看完之后,第一个发出了感叹。
“把阳谋做成了阴谋,这一招的确高明。”贾诩是这一招的祖师级别人物,当然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他一开口,剩下的几人都是点头称是。
“他这样大造声势,全天下的反贼恐怕都会倒向他们一方……”荀攸低声说道。
“偏偏这个时候,我们还拿他没办法。”程昱很显然有些沮丧。
只有郭嘉看到了最后,依然没有说话。看着曹操的表情,反而笑了出来。
“奉孝你笑什么呢?”曹操坐在那里依旧稳如泰山,可是他已经知道,真正的玄机恐怕只有郭嘉看出来了。
“主公你这么生气,除了刘景生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吧?”郭嘉小的很开心,作为曹操的朋友,他在曹操的面前一向都比较放荡,而曹操对于他的放荡也表现出了最大的容忍。
“哈哈哈哈,还是奉孝了解我的心思。”曹操大声的笑了出来,之前房间里的沉重气氛被一扫而空。
荀彧几人没想明白,看了看郭嘉,又看了看曹操,始终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这不是刘表的计策,是一个叫黄岩的家伙想出来的,据说此人才二十岁出头,甚至可能更小,对于这个人你们有什么了解?”笑罢之后,曹操道出了其中的玄机。
几人马上明白了,对于曹操的爱才之心,他们都是了解的,这曹操肯定又是动了把这个黄岩收为己用的心思。可是听到曹操说此人才二十岁出头,他们感到有些不相信。这个计谋手段老辣,几乎是面面俱到,绝不可能是一个十几二十岁的人能想出来了。
“实际上,一个多月以前,我就已经收到了一封来自荆州细作的密报。你们听好,刘表征讨张怿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长沙人口增加了一倍,差不多四万人,然后一个冬天,长沙连一个冻饿而死的人都没有直到现在。”曹操的表情恢复了严肃。
曹操的这番话更是让几个谋士大吃一惊。
打仗他们是太清楚不过了,在刚刚经历的与袁绍的大战之中,死伤惨重就不多说了,金穗大战结束之后的冬季,光在曹操统治的地方就有十几万人因冻饿而死。如果说前一点还不够惊人的话,那么后面的一点就太惊人了!要知道在刚刚经历的春荒之中,被饿死的人可能是冬季时候的几倍还多!
包括郭嘉在内的五位谋士不可相信的互相看着对方,这郭嘉已经是被称之为少年奇才了,可是他自问自己二十岁的时候能不能有这般计谋,而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主公,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程昱怀疑到。
“呵呵,在一个月以前我收到那封密报的时候,我以为是长沙太守韩玄韩长先的功劳,但是,细作报告,今年开春之后,韩玄便带着这个黄岩到了襄阳,几天之后,韩长先一个人回去了,又过了一个多月,刘表大造声势准备的九锡就上路了。你们猜猜这和这个黄岩有没有关系?我猜有。”曹操有些幽默的说道,表情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这……”虽然曹操已经这么说了,就代表曹操已经证实了这一切。可是这个“事实”依然让几人难以接受。
“这个计策基本上为了刘景升量身制定的,若是其他人这么干,我们还可以通告天下,此人向我劝进,用以扰乱视听。但是身为皇室宗亲的刘景升是不可能劝进的,让我们连一点反击的借口都没有,后生可畏啊……”曹操皱着眉头说出了其他几人还没有说出来的最后一点。实际上,这张绢布他已经捏在手里整整一个上午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想出对策。
“主公,刘景生如果重用这个黄岩,恐怕对我们继续北征袁军不利啊,去年他还因为张怿叛乱而抽不出来力量进攻我军,现在张怿之乱已经平息,恐怕……”荀彧不无担心的说道。
“这一点不会,去年我们和袁绍决战的时候,宛城只有一千驻军,他只需要派遣五千军就可以踏平宛城直奔许昌,可他却选择了坐观成败,所以我才说他成不了大事。现在宛城已经有了五千军,他就更不可能来了。”曹操非常自信的说道,这一点在几人还没有到的时候他已经想明白了。
“可是,这个黄岩之后还指不定会给我们造成什么麻烦呢,以前只是觉得,刘表只有收才之心,却无用人之能,等到我攻陷荆州之后,这些人才就都是我的了,现在看来不能让这个黄岩再继续留在刘表身边了,这样,文若。”
“在!”听到曹操点了自己的名,荀彧马上站了出来。
“你,马上以朝廷的名义,给刘表加封食邑两百户,封黄岩为关内侯任江夏太守,食邑两两百户。”曹操略带奸笑的说道。
曹操此言一出,几人马上就明白了,荆州与江东孙氏的关系几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曹操这是想要离间刘表与黄岩。并且把荆州的注意力转移到江东孙氏的头上。
“遵命。”荀彧会意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