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余良始终都没有见到沙潇。没有沙潇的日子过得久了,我们开始习惯另外一种习惯。最终,我才明白原来沙潇在我和余良的生活并没有占多大的成分。生活里的不习惯只是因为习惯不了被改变的生活。
沙潇离开一段时间过后,我们的生活开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我和余良依然像以前一样,一有空的时候就在校园里闲逛。
我们去过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在各个角落里留下了尿迹。常常在角落里撒尿并不属于我和余良的癖好。这只是为了证明我们来到过这里,就像是探险者翻越高峰的时候都会差上一道旗帜一样。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旗帜,所以只能够发挥自身特有的东西。
这个季节里,雨天特别多。尽管是雨天,我和余良依然不放弃在校园里闲逛。闲逛成了一种习惯,而这个习惯已经成了我们生活里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因为我和余良没有伞,每一次外出撑的伞都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是熊猫伞,有时候是电信的伞,有时候是华夏银行的伞,有时候是花伞,有时候是透明的伞,有时候是直杆伞,有时候是折叠伞,总之是各种各样的伞。当然,我们的伞都是从其他同学那里借的。
在雨天里行走,配上校园里的各种建筑,别有另一番情调。虽然少了沙潇,我们依然是边走边聊。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的聊的话题更多的是跟生活有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消失不见了,但我绝不能说这是沙潇消失不见的原因。
我们聊得话题时常跟伞上的主题有关。伞上的主题是熊猫,我们就聊动物;伞上的主题是电信运营商,我们就聊移动网络;伞上的主题是华夏银行,我们就聊金融。每一次聊的话题很是单一,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直都聊个不停。
一天,外面依然下着小雨。我站在寝室的阳台,看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雨缓缓飘下。校园的小道上依然还有人在行走。行人撑着的伞是各式各样的。这世界似乎因为多了各式各样的伞而变得复杂。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讲,似乎又变得缤纷多彩。
雨天里,这对在外行走造成了不便,更多的时间是呆在寝室里的。在窄小的空间里,坐着躺着都觉得累。我时常站起身来走到阳台,透过玻璃去看外面的世界。虽然外面的雨天世界从未发生过改变,但每当我站着外面的世界的时候我的心态就会变得很闲适。我喜欢以这样的一种心态去过生活。
也许这种生活就叫做安逸。这倒是印证了沙潇说过的那句话。其实生活本该安逸,胡乱折腾倒是让人活得费劲。
当我看着小车从远处沿着笔直的水泥小路匀速行驶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这种意境被门发出的响声打乱,我的心又开始浮躁了。
我猜得到这人是谁。生活中习惯让一些未知的东西变得没有悬念。
我开门看见了余良。
余良手里拿着两把黑色的直杆伞,走进寝室里来。余良说,“你们寝室又没人?”
我边换鞋,边说,“应该都是陪女朋友去了吧。”
余良叹了一声,说,“你看你,怎么女朋友都没有一个?”
我本想说什么,但却又无心说起。
余良打开手机递到我的面前,说,“你看看这人怎么样?”
我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是一姑娘,模样很是端正。我说,“还行啊,你新女朋友啊?”
余良说,“不是,她我们学生会部门的女生。”
我说,“哦,还行啊。怎么不去泡她。”
余良叹了一口气说,“介绍给你怎么样?”
我说,“那还是算了。”
余良又在手机里翻出另外一个姑娘的照片,说,“那个不喜欢,就看看这个。我这里还有许多呢。”
我看看这个姑娘的照片,模样长得很是可爱。我想跟余良解释些什么,但实在无心说起。或许是因为这事搁得太久了,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我说,“其实也不是我看不上,只是没那个心情。”
余良又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机。
自沙潇离开我们以后,余良时常叹气。余良似乎是感受到了人生的无常,所以在生活里时常显示悲观。好好一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这换做是谁都很难理解和接受吧。我也感觉到了人生的无常,但我却从不把这种悲情显现出来。
余良给了我一把伞,我们撑伞在雨中行走。今天撑的雨伞里什么主题都没有,只是一片黑的颜色。一度依靠伞上的图案找话题的我们这次却找不到主题了。沿着水泥路走过去,我们一直都没有说话。
想说话却无话可说是最憋屈的。现在的我正处于这种状态。余良也一直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余良此刻的感受是不是跟我一样的。又或许,他现在正在想着哪个姑娘。毕竟,他手机里有那么多姑娘的照片。
我们又来到了校园里的一个角落。
我们从未来到过这里。我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感到惊奇。很难知道我们在校园里寻找陌生角落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我想在这个学校再也没有人能够像我们两个人这样无聊了。
余良这人做事很有原则,一件事没有目的是绝不会去干的。我猜想他大概是想写一本校园偷情秘籍。他手机有那么多姑娘的照片,我想他定是在为将来的行动作准备。
雨依然在稀稀拉拉地下着,打在雨伞上顺着骨架印出的痕迹集滑落而下,在顶端出集聚成水珠,最后低落而下。
角落处无人。我想来这里的人定是吃饱了没事干。余良吃没吃饱,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很饿。而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自己也不清楚。
这个角落是校园的边缘,阻挡在我们面前是学校的围墙。围墙后面是一座座矮矮相接的山坡。青色的山坡被白色的雾气围绕,朦朦胧胧的样子。
因为实在是无事可干,我眺望着远处的连绵不断的山。
余良也眺望着远处的山,说,“我想尿尿。”
我说,“我也想。”
余良说,“好吧,那就在这里尿吧。”
这样的对白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其实我并无尿意,我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为了习惯已经有的习惯而已。我猜想余良也定是没有尿意,他这样做这只是为了习惯而已。习惯倒是个让人顺应生活的东西。要让生活过的像是生活,我想我得顺应习惯。
我把伞扛在肩上,拉开拉链。
余良突然说,“看那边,有姑娘。”
我很慌张,心想着这下糗大了。我赶忙说,“哪里,在哪里?”
余良笑笑说,“吓你呢。看把你吓得都把尿到我鞋上了。”
我说,“你别乱吓人了。要有下次,我就尿在裤子上。”
余良说,“你尿啊,你尿啊。我会闪。”
我转身对着余良。余良慌张着说,“别,别,我开个玩笑。”
尿完,余良问,“打颤了没?”
我说,“打了。你呢?”
余良说,“也打了。”
我们本无尿意,每一次都很快地就干完事。我想这大概是五柳先生说的“醉翁之意,在于山水之间也”意境吧。而我们在角落里尿尿的本意在哪里,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校园里厕所并不是很好找而已。
在我们转身的时候,赫然发现一姑娘正在我们前面。余良马上遮住脸,跳到我身后。我呆呆地看着姑娘。姑娘也呆呆地望着我。
我懵了。
大概是因为我呆滞的眼神让姑娘感到好奇,姑娘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余良从我背后跳出来,说,“看风景,看风景。原来我们学校后面的这些山,在雨天里这么美丽。”
姑娘说,“我看你们是没事做闲得慌吧。”
余良说,“对,闲得慌。”
姑娘说,“那还不快走。”
余良说,“打扰了,打扰了。”
余良赶紧拉着我走开了。回到寝室的时候,我问余良,“你说,那个姑娘看见没?”
余良说,“咱不是有伞遮住了吗?那姑娘在我们身后,怎么看得见。”
“也对。”我说,“那姑娘去那里干嘛?”
“约会吧。”
“你怎么知道?”
“那阴暗的地方,不约会能干嘛?”
“也对。”我说,“那你带我去干嘛?”
“咱不一样,咱是有品位的人。”
自那个雨天以后,我和余良再也不敢在校园的角落里尿尿。直到有一天,我们又来到了那次遇见姑娘的那个角落。
我们依然撑着伞,眺望着远方的朦胧的山坡。余良说,“我想尿尿。”
我说,“我不想。”其实这一次我真的想尿尿。只是因为上一次在这里出糗过后,再也不敢这样干。
余良说,“我真的想尿尿。”
我说,“那你尿,我帮你看着。”
余良说,“咱是团队,要干就得一起干。”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就说,“好吧。”
这一次,我们有了经验。余良说,“这次,我们先看看环境。”于是,我看向左,余良看向右。然后,我们一起看向后。没有发现角落里有人,余良说,“拖了,可以行动了。”
于是我们开始行动。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很是悠闲,我吹起了口哨。余良也吹起了口哨。因为我们这次是真的想要尿尿,所以我们的行动的时间也就很长,以至于我们吹的口哨也很长。
这样的悠闲让我们忘记了观察周围的环境。我猛然想起上次的糗事,我说,“余良,我们再看看周围的环境。”
余良看向右,我看向左。余良说,“我这边没人。”
我放心了,因为我这边也没人。
拉上拉链之后我们撑起伞。转身的时候,我们竟然有遇见了上次的那个姑娘。
余良迅速蒙上脸,跳到我身后。唯一不同的是,这个过程之中多说了一个“靠”字。
我依然呆呆地看姑娘,并没有因为这是第二次而没有感动羞耻。姑娘也呆呆地看着我。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我没懵。我看到姑娘脸上悲伤的表情,脸颊之中还带有泪痕。我对姑娘说,“你怎么了?”
姑娘呆呆看着我,没有回答。一会之后,姑娘竟是哭了。看见姑娘哭了,我害怕了。我想定是这次的伞比较小没有挡住,所以我们的行动都被姑娘看见了。
姑娘一哭就止不住。我看着姑娘不知道怎么办。我有一种罪恶感,感觉姑娘的哭跟我有关,想要离开却又不能离开。
余良从我被后跳出来,大喊,“不就是分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下的男人又没有死绝,你会找到更好的。要是实在找不到了,就跟我一起好了。”
姑娘更是哭得厉害了。我不能理解余良为什么会对姑娘说这一番话。但我想余良这样说定是有他的道理。至于姑娘为什么会哭,我猜想定是余良长相太猥琐把姑娘吓到了。
余良说完拉着我就要离开。不知道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罪恶感,我却不想离开这里。但另外一个意识告诉,要是再不走,等想走的时候就走不了了。这种意识催使着我跟余良一起离开。
走好久以后,我回头发现那姑娘竟跟在我后面。我很害怕,我想这姑娘定是要去教务处告我们。我猜想,姑娘跟在我们后面只是为了看看我们住哪一栋而已,以便在举报的时候能够提供具体的信息。
我对余良说,“姑娘跟在我们后面了,怎么办?”
余良说,“你先回去吧。这事由我来处理。”
说完,余良走到了姑娘的身边。我心中虽有一种罪恶感,但我不敢面对惩罚,于是决定独自离开。
在这段时间里,余良再也没有来找过我,而我也没再去找过他。这不能说明我们之间的友情太过于单薄,当朋友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时候,我应该把持着不打扰的态度去对待身边的朋友。关于余良的生活,我一无所知。至于他还是跟着我们在雨天里遇见的姑娘在一起,还是又换了一个女朋友,我也不能知道。但我所能知道的,这一切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分分合合是恋爱之中难免会出现的。至于到底是分还是合,这永远是不定的事件。
我想余良总有一天会来找我。这并不是说余良多么多么需要我,也不是说余良总归会和那姑娘分手,更不是说我多么多么需要余良。我能想到的只是余良总会在一天里突然会想到我。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我,就像是我会突然想到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