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三人彻夜不眠,把酒畅谈。直到第二天清晨,朱老爷进来向三人辞行,才打断了三人的聚谈。
“老爷,你这是?”吴越见府里下人四下忙活着,不时拖过几个大箱子,而朱老爷身上也背了一个包袱,不由疑问道。
“三位!我老夫这是打算回故乡去了。经昨晚一番变故,老夫也想通了。这钱银挣再多,始终都只是身外之物,若是一朝眼一闭、腿一蹬,再多的财帛也是枉然。老夫素来的心愿是想回乡看看,可是为生意所耽,一直未能成行。此番大难不死,我打算明日便启程,回乡去颐养天年。”朱老爷乐呵呵地道。
“老爷,你这是要舍了长陵里的基业吗?”吴越问道。生死之间,的确会让人明悟甚多。可连朱老爷这铁公鸡也能想通,不再为钱财蔽目,着实让吴越感慨良多。
“长陵里的生意我打算都变卖给我的至交好友,至于这些银票和这处宅子的地契,我打算交给三位处理。尤其是高僧,修庙建寺耗资不菲,希望能尽我绵薄之力!”朱老爷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大沓的银票还有地契来。
和尚假意推脱一番,随即笑眯眯地接下。连道:“施主乐善好施,来日定有福报!”
朱老爷很快便告退了,吴越和云超则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忙着清点银票的和尚。
和尚却是毫不在乎二人一副“你是财迷”的表情,不时伸舌头舔一下手指,专心清点着手中的银票,吴越二人只好全当没看见了。
“云兄弟,据闻你们这些捉妖赶鬼之辈,不修天道,借天之法,替天行道。寿元不但不会增加,反而因为法术的原因,动辄便会损耗寿元。你为何会选择这一行当?如今天下修道宗门多有出世,为何不择而入之?”吴越这些日子来,见闻不少,远非昔日初醒时懵然无知的模样。
“都是家传的营生!我家门丁单薄,这一代只我一人。若是连我也不担起这挑子,家传之术恐怕只会彻底泯灭于历史之中。再说,我的根骨一般,入宗门修行也不是易事。”云超苦笑道。
“如此倒是我唐突了!”吴越歉意地道。
“无妨!我们三人连生死也共历过。些许问话有什么好拘谨的?有话尽管说便是了!”云超道。
“那我就直说了!以谷物承气驱鬼之法,应该是上古四道之一,茅山道的道法罢?据说上古之时,茅山道精通奇门遁甲之术,门人弟子千万,乃是当时一等一的大宗派。但人魔大战之时,茅山道门高手几近死绝。门中青黄不接,逐渐式微。千年以来都不曾有其消息……”和尚不知何时早把银票清点完了。此刻接过话头,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云超。
“没错!我正是茅山道第十七代掌门!可惜有愧先祖威名,实在汗颜!”云超略一沉吟,便开口道。
“果然是茅山派传人!”和尚顿时肃然起敬起来。
茅山道在上古时,乃是执名门正派之牛耳的一等宗门。可是为了那场人魔之战,不但门人死伤惨重,更是从道家宗门里直接除名,淡出世人视线。为了苍生福祉,茅山道的牺牲不可谓不大。
“阿弥陀佛!飞来一峰,仙灵所隐。无飞仙之念,唯镇魔之心!”和尚蓦地离座而起,合十而道。
“灵隐寺?你是灵隐寺传人?”云超遽然而起,惊呼道。
灵隐寺也是上古时一等一的佛门大派。昔日人魔大战,魔族来势凶猛,骁勇无匹,人族难当。突然天边飞来一座大山,将魔族的大军拦下。而那座大山,乃是灵隐寺一件不知名的佛门重宝,后被人族称为“飞来峰”。灵隐寺以此宝参战,为人族建起了一座坚强的堡垒,才让人族有了与魔族争锋的机会。
和尚笑道:“灵隐寺不过过眼云烟,如今我乃是大觉寺中的一个俗家弟子罢了!”
“大觉寺?”云超皱眉道。他在江湖打滚好些年,却未曾听过这大觉寺的名堂。
“昔日的灵隐寺,如今的大觉寺。其实都只是一个名称罢了。出家之人,自然不会在意的。何况灵隐寺的是非不少,若是再以此名立于世间,恐怕难有安宁。”零觉和尚道。
云超闻言顿时了然。据闻魔族退军之后,那些名门正派让灵隐寺交出“飞来峰”,以防下次魔族来袭。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白了不过是觊觎灵隐寺先人留下的重宝罢了。那“飞来峰”神威非凡,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神器”,不少人都是动了心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魔族外敌刚退,内乱又起。灵隐寺诸位高僧心下悲愤,只好驱宝而去,就此在世间销声匿迹。
这一段掌故,只有昔日参与了人魔之战的宗门才知内情。而在那些人的有意歪曲之下,“灵隐寺”顿时成了不顾大局,敝帚自珍,连累人族多遭损伤的自私之辈,多受世人唾弃。
灵隐寺埋名这些年,零觉和尚却能毫不避讳,坦然相告,云超心中顿时感动。
两人走到一处,两手相握,内心俱是激动不已。皆是因上古之时对抗魔族而衰落的门派传人,此番却能共聚一处,无疑是极为难得的。
突然,和尚将被云超捉着的手抽了出来,快速往怀里一揣。随即笑意盈溢,又紧紧握住云超的手,显得极为激动。
云超嘴角不自控地抽了几下。他看得分明,和尚揣进怀里的分明是一沓银票。这死和尚,难道还怕我要抢他的银票不成?
“我说你们俩都这么身份卓然,与你们同桌共饮,我心下不安啊!”吴越笑道。他倒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二位居然都是上古宗门的传人。尤其云超,居然还是茅山道的掌门!
“卓然个屁!那些王八蛋歪曲事实,将我寺说成是千古罪人。害得我们改头换面,成了见不得光的人。还有什么身份可言?吴越你这说法是看不起和尚我是吧?”和尚怒道。
“我哪儿敢啊?我怕你们看不起我而已!”吴越道。他倒是不在乎什么上古人魔大战孰是孰非。毕竟这都多少年月过去了,什么好人变坏,坏人变好的,都足够了。他只知道,和尚、云超二人都是与自己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是值得信赖的就足够了。至于万年前的老黄历,真相如何,又有什么相干呢?
“屁话!”和尚与云超不约而同地道。三人相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道士你之前那撒豆成兵的法术,乃是以体内生机为祭,才得以施展的。你先前吃了我的药丸,等下我再抽空给你针上几针,把你折损的生机给补回来吧!”
“和尚,你还有这手段?”云超喜道。
“我一身医术活死人,肉白骨,这有何难?”零觉和尚傲然道。
“不过你没修炼你们茅山道的功法么?怎么身上没有半点修为?”
“说来惭愧!茅山派的功法我倒是有不少,可惜我天生绝脉,无法纳气修炼!”云超道,脸色落寂之色一闪而过。
吴越瞪了和尚一眼。
“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和尚嗫嚅道。
“没事!我这不还有符箓,阵法什么的么?就正儿八经做个捉鬼大师也不错!”云超洒脱笑道。
“我这儿也有许多佛家的咒术,我稍后传授于你,好以之防身!”和尚道。
“我这儿好像有一部不需要纳气入体的功法!可是修炼的过程可能会很痛苦!”吴越沉吟一下,突然道。
云超与和尚猛地回过头来,却见吴越一脸真诚的模样。
朱老爷和一众仆从终于是离开了。临走前千恩万谢,更是留下几个下人服侍吴越三人。
三人安心住下,每天自有好酒好肉伺候着。
和尚与云超的门派没有什么功法不可外传的桎梏,吴越孤家寡人,功法又是从鼎里捡来的,更没有顾忌。三人住在朱府里,将所有的功法、符箓、咒术之类,都是好好钻研了一番。
吴越这厮更是占足了便宜。因为正经的修炼功法,他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苍玄炼体诀”而已。但灵隐寺和茅山道作为上古传承的门派,门派底蕴岂同一般?着实让他获益匪浅。最后吴越实在过意不去,又将自己的近身搏击之术教给二人。
那些千锤百炼的杀人技倒是让和尚与云超耳目一新,二人居然颇有兴致地对练起来,不时让吴越指点一二,吴越自然知无不言。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吴越三人在朱府里参详佛、道二家功法,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十天。
这十天里云超的苍玄炼体诀已然过了洗髓之境,周身筋脉全然贯通。但体内却没有如吴越一般,多出通圣脉和贯魔脉。云超也不以为意,这功法不需要与寻常功法一般纳气入体,能将肉身炼至如此境界,对他而言已经是天大造化了。至于那两道特殊血脉只是应急之用,而且代价颇大,没有倒也无所谓。
三人勤修苦炼,一度废寝忘食。直至,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