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在皇陵的某处墙角下,用步子左右量着。好半晌,他才点了点头,道:“是这里没错了!”
根据韦小贝跟他说的皇陵大体布置,他知道这堵墙后面是慕容白一个嫔妃的墓。只要从这嫔妃的墓中过去,就是慕容白的陵墓了。而慕容白的地宫,则是建立在他自己的陵墓之下。
吴越如走平地般翻上了墙头,轻轻落到地上。皇陵中此刻除了少数建筑有些灯火,大多都是处于黑暗之中。
毕竟皇陵这地方,若不是祭奠之时,罕有人至,守卫自然松懈了些。若非如此,吴越也不敢前来夜探。否则大靖皇室如此缉拿吴越的情况下,吴越此行岂不是羊入虎口?
吴越没有发觉,自打他从墙头上落下,一个影子紧紧贴在了他的身后。
吴越顺着墙根一步步地往前摸索着,身后一些怪异的轻响陆续传来,吴越回过头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身上的包袱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里面的纸宝蜡烛等祭奠之物稀稀拉拉地掉了一地。适才听闻的古怪声响正是包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掉出来发出的。
吴越将包袱摊在手中,只见破了的洞口边缘参差不齐,反倒是像被什么东西的利齿咬穿一般。吴越清楚记得未上墙头的时候,包袱还是完好无缺的。这才眨眼的功夫,就破了偌大一个洞。
吴越四下看了看,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心下不由疑惑,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了踪迹,那早应该锣鼓喧天,大喊捉贼才对,怎会只是弄破自己的包袱?可若不是被人发现,翻墙后一路走来平坦之极,也没有什么横生的荆棘之类,这包裹怎会无端生出这么大的一个洞来?
吴越眼神四下巡视着,脸色古怪。半夜入墓来,莫不是碰上了哪位大靖帝皇英魂未散,要与自己戏耍一番罢?
见久无异状,吴越将那包袱的破洞紧紧打了个结,收拾起地上掉落的东西。紧了紧怀里的包袱,又悄悄地朝前摸去。
没走几步,身后又“噗噗”地响了几声,吴越暗叫不妙。回头一看,那已经被自己绑好的包袱,果然又被打开了。吴越苦笑着冲四周拱了拱手,低声道:“哪位高人在此?切莫再戏耍小子了!还请现身一见!”
言罢四处顾望着,却没发现丝毫动静。
“见不得人的本该是在下。没曾想阁下也这般藏头露尾,那我也就不必枉做小人了。”吴越知道自己行踪恐怕早已暴露,索性就大摇大摆地朝前走去了。
“嘿嘿!”耳边蓦地传来一声轻笑。
吴越忙回头一看,险些没把自己吓出个好歹来。
那是一张极其苍老的脸。额上皱纹遍布,眼角褶子重重,颧骨显得尤为高耸。松垮的脸皮自两颊处垂下,即使是此时笑容满面也丝毫提拉不起来。一双眼睛却极为明亮,在月色映照下闪着熠熠光辉。
“你是……是人是鬼?”吴越猛地后退几步,问道。
“你三更半夜来这皇陵之中,是要见人还是见鬼?”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显得极为晦涩难听。
吴越见眼前这个老人,无声无息便能靠近自己这个清明境强者。若不是他故意弄破袋子戏耍自己,自己还丝毫察觉不了身边多了一个人。心下忌惮已深,这老人恐怕也是个当世强者。
“我拿着这些冥宝,总不能是找人吃饭聊天来了吧?”吴越苦笑着道。心思百转,谋划着退路。
那老者笑眯眯地道:“若不是见你包袱里的这些纸宝蜡烛,你哪里能走到这里来!早就成了山里野花的花肥了!”
吴越心下一突,听这老人所言,他恐怕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老怪物啊!
“十息之内,你若是不能说出你所来何事,你就不用走了!”那老者收敛笑意,淡淡道。
“我是来此祭奠圣宗皇帝的!”吴越忙道。心想好在今晚福至心灵,顺手在和尚的祭坛那捡了些祭奠用的纸宝蜡烛,不然恐怕此刻早已经躺下长眠了。
“圣宗?你说的是圣宗慕容白?你要去的可是慕容白的陵墓?”老者脸色变了一下,却很快平复下来。但吴越能感觉得出他瞬间的慌乱和语调的变化。说明慕容白这个名字,让他在方才的一瞬间,想起了什么。
“正是!”吴越硬着头皮道。他见老者这般表情以及语调,就知道御兄慕容白那儿恐怕还有什么隐情。心想不会撞在枪口上了吧?
“你跟慕容白是什么关系?”那老者欺近吴越,问道。
“圣宗曾南下,赦免我爷爷参与兵变之罪!于我家族有再造之恩!”吴越知道昔年大靖之南曾有兵变之事,盖因将军克扣军饷,士兵家眷难以果腹,于是揭旗而起。慕容白亲身南下,得知真相后,将那贪敛军饷的将军斩首,兵变的众人尽数赦免。如今自己充当那些兵变士兵的后人,想来也不会有甚破绽。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那老人五指蓦地张开,尖利的指甲如金属般泛着寒光。吴越吞了一口唾沫,暗想:先前抓破自己包袱,定是用的这指甲无疑了。
从怀里摸出一面牌子,吴越道:“前辈可认识此物?”
那牌子由纯金所铸的,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盘踞其上,当中雕刻着龙飞凤舞般的一个“仙”字。
“仙丫头的令牌?”老者道。
“正是慕容仙公主殿下的令牌!我是国士府的国士,因为一次保护公主有功,所以蒙公主赐下此令牌。我真的只是想来拜祭一下圣宗皇帝,别无其他。至于翻墙而进,是因为……是因为我以为皇陵里并无什么人在看守。所以就打算省些功夫!”
老者袖袍一挥,吴越的身子便猛地腾空而起。耳边传来一句话,“要拜就给我到外面拜去!皇陵重地,岂容你高来高往,胡作非为!”
吴越暗松了口气,但也知道自己此行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在皇陵脚下,将那些纸宝蜡烛都给烧了,装模作样地拜祭一下,就悻悻地走了。
心下却在嘀咕着,慕容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那老者先前的神情会有这般变化。
那老者却是望着吴越离去的方向,喃喃地道:“这人怎么硬是觉着有点眼熟呢?”
※※※
长陵城外,一个青年手提着一把青铜剑,风一般奔到城门口。
从腰间掏出一个玉葫芦,拿到身前看了看。只见那葫芦中一眨一眨的,如同星辰闪烁,不时透出些绿光来。
那青年哼了一声,道:“鬼绿妖黄魔黑,有我这家传的三彩葫芦在,任你这鬼怪跑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我云超的手掌心!”
他却是没有注意到,在他将三彩葫芦挂回腰间的时候,那葫芦倏忽闪过的一道浓厚墨色。
云超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符,往两边大腿一拍,竟然平地出现了一朵浮云,将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地送过长陵城门。那浮云底下的大靖守城将士,却对此视若无睹,任那浮云往长陵城里落去了。
到了城中,云超两指并拢,在袖袍底下猛地一转,食指和中指便夹着三根香竖到眼前。双目一瞪,那三根香竟无火自燃起来。
“天地为我目,乾坤为我开。以香奉神鬼,可有新客来?拙!”云超言罢,那本来随风飘荡的袅袅轻烟,竟如同是突然有了生命般,一反风向,往着一个方向飘去。
云超跟着轻烟的方向,一路追寻而去。
终于,云超来到了一处宅院门前。那些轻烟,全都顺着门隙,丝丝缕缕地飘进了门内。
云超抬头,只见“朱府”两个鎏金大字分外显眼。
没等云超进门,一个惊叫声便响了起来:“老爷!老爷!小姐要生了!”
“乱说!才刚刚能号出喜脉,肚子还没见呢,怎么就要生了!你这丫头敢骗我?是不是身子痒了?”
“不好!这府里竟有孕妇!”云超大骇!没等他破门而入,那宅子里一道绿光闪过,随即响起孩子呱呱坠地之声。
“啊……这是什么怪物啊!”
“小姐!啊……”
云超不及多想,猛地踹出一脚,将朱府的大门撞开。
只见一个如同婴儿一般的,浑身碧绿的怪物倒趴在房梁之上。左手还拿着什么往嘴里塞着,细看下,那血淋淋、黏糊糊的分明就是人的脏腑肠器!
“妖孽!你竟然还敢借胎化形!滥杀无辜!今日我定要将你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云超咬牙切齿地道。他没想到,自己仅仅是慢了一步,这妖孽居然又伤了人命!
正要出手对付那鬼婴,冷不丁脚下踏着的门板一动,云超顿时打了个趔趄。
一个胖和尚从门板底下钻出,晃了晃脑袋,说道:“你打它我不介意,但你别踩我啊!”
“那个,一时没留神!”云超尴尬道。
就在这时,那趴在房梁上的鬼婴却猛地朝和尚后背跃去。小小的嘴巴里,此刻却布满了狰狞的利齿!
“小心!”云超喝道。手中青铜剑倏忽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