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仙向父皇禀明出宫所遇之事,便出了皇宫。她知道石小倩也言明无能为力之症,宫里的那些御医也注定是枉费心神的。
她不忍见父皇母后失望的样子,更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妹妹,所以她唯有自己先行离去。
石小倩在她入宫门的时候,说是要自己一个人在长陵城里转转,便不见了踪影。慕容仙也不去管她,毕竟石小倩乃是来领自己回山潜修的,能拖多一些时日自然更好。
回到了囯士府,从刀狂、剑痴那得知了吴越的落脚之处。慕容仙便直接寻过来了。
可进了吴越的小院,却看到下人们个个一脸无措的模样。慕容仙脸沉了下来,这些奴仆平日里也是训练有素的。今日居然如此失态,岂不是让别人笑话囯士府么?吴越又是刚刚才入驻进来的,难免会因此而轻视囯士府,连带着她这个府主也脸上无光。
“你们这群奴才是怎么了?这般表现就不怕怠慢了贵宾吗?项上人头可是想挪挪位置了?”慕容仙呵斥道。
“府主!贵宾他……他不好了!”一个小厮结巴着说。
慕容仙皱起了眉,问道:“什么意思?他怎么不好了?”
“贵宾在里间,府主你快进去看看吧!他……”又一个丫鬟着急道。
慕容仙心下一突,这些奴仆不会没由来地全部这般惊慌。莫不是吴越他生了什么事?念及至此,慕容仙也是耐不住了,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吴越一脸苍白地斜躺在床上,一个囯士府的老医师正替他把着脉。
那老医师一边把脉,一边长吁短叹。“老夫平生诊脉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脉象。这哪里是脉?这简直就是快刀斩乱麻啊!”
“不知这快刀斩乱麻是何症?”慕容仙开口问道。她虽见识渊博,却也从未听过有人用“快刀斩乱麻”来形容脉象。
那老医师这才惊觉慕容仙的到来,道:“拜见府主!”
慕容仙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又问道:“方才你所言是什么意思?”
“这小伙儿身上的筋脉缠如乱麻,却又断如刀斩。正好像刀斩乱麻之象啊!老朽平生未见筋脉错乱、断裂如此者!”
“你的意思是他的筋脉已经全然断裂了?”
“不但是断裂,而且纠缠得厉害。怕是动作稍大,都会气血乱撞,疼痛难当啊!”那老医师摇晃着脑袋,叹息不已。
“那他以后的修为?”
“今后担担抬抬他都未必能胜任,更遑论修为一事了!”老医师拍拍吴越的手背,道:“小伙子,以后就修心养性,好好读书做学问,未必不是一条出路。不然还可以跟着老头我学学医术,悬壶济世。这打打杀杀的有甚好处?不是今日受伤就是他朝毙命……”那老医师自顾说着,全然没注意到慕容仙逐渐黑下来的脸色。
吴越也被这老头逗得不行,见慕容仙渐渐有些火了。也不愿这老头失言获罪,忙打断道:“好!既如此,那以后我就跟着老丈学学医术吧。就怕我性子愚笨,不堪教导啊!”
“这有什么?想当年我不也是个木讷的小伙子吗?师傅他老人家也老大不喜欢我。可如今,我的师傅、师兄弟们都死了,我还健在。所以说啊,人的眼光要放长远些。”老医师摇头晃脑地道。
吴越一阵无语。你要说你当年木讷,后来勤学苦练,成就比师兄弟们都要高,那还说得过去。可你说你比师兄弟们死得晚这算哪门子本事?难道你想说的是聪明的人都早死,所以还是笨点的好?
“他的修为不可以再重修了吗?”慕容仙皱着眉打断了老医师的唠嗑。
“武者的元力就好比是河水,人的筋脉就如同是河道。但当河水倾泻而河道不通之际,那就可能会造成洪灾。轻则溃堤千里,重则性命危殆啊!他这般伤势,能疏导好筋脉,让其能如寻常男子一般有把子力气就已经殊为不易了。就算要做到这,也需要损耗大量的珍贵药材。至于要让周身筋脉恢复到能运行元力的程度,那无异于赤手开挖千万里河道,绝无可能啊。”
慕容仙瞥了吴越一眼,对着老医师道:“用最好的药材,为吴公子恢复伤势!就算不能修炼元力,他也是我大靖的有功之臣,绝不可以让他受病痛折磨,知道了么?”
“是!那我这就下去开方煎药。”老医师说着就要退下了。临走还不忘对吴越说:“小伙你等着,我晚些拿药过来的时候,再给你带几本医书过来。你先自己琢磨看看,有不懂的随时可以问老夫!”
“那就谢谢老丈了!”吴越拱手道。
“客气什么!老夫这大半辈子过去了也没有收下半个徒弟,一身本事就要失传了。你若是能继承老夫的衣钵就再好不过了!你这身修为没了好啊,不然还说不准能静下心来学医呢!”
吴越嘴角一抽,你倒是够坦诚的。
“吴公子!”慕容仙见老医师下去了,出声道。
“公主殿下!”吴越应了一声。
两人四目相对。
慕容仙叹了口气,道:“公子就安心养伤吧。等公子身体无碍了。我就让人在长陵为公子购下一处宅子,让公子富贵过活。”
“公主有心。那吴越就先行谢过了。”吴越也不推辞,一口答应下来。他知道慕容仙见自己修为全无,等同废人,是不会再让自己在国士府逗留的。而经历过拓跋奇一事之后,吴越对于慕容仙的为人也有所保留,不愿与其多做纠葛。至于他的修为马上便可恢复一事,自然也不会透露。
“那好,那你就安心在这住下。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慕容仙说着便走出了吴越的院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越苦笑着摇了摇头,此女如此现实,倒是毫不造作。或许,此刻的自己,已经没有了让她假意相待的价值了罢。
见慕容仙走了,吴越从床上坐起,伸了伸手脚,便渐渐地往院子外踱去了。这炼体冲脉之法,不可以让身体一直躺着或者坐着。必须要多走多动,慢慢地让新脉适应气血的运行,才可更快地稳固新脉。当然,这个中滋味也是十分销魂的。
出了院子,吴越在偌大的国士府慢慢地散着步。步履蹒跚不已,有若风烛老人。他却没有这个自觉,一路走着,还不时地扭扭腰,蹬蹬腿。
不知不觉中,吴越走到了一处湖泊之中。但见碧水连天、波光粼粼,饱含水汽的微风不时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吴越深吸了口气,对着无垠的水面缓缓吐出,顿时感觉胸中所有的不平之事似乎都无足轻重了。就好像这蓝天碧水,又有着怎样的不平事可以掩盖它们的风采呢?人心小小阴翳,终是遮不住天高海远,又有什么可介怀的呢?
吴越轻笑着,只觉得心中蓦然一轻,整个人流露出一股飘然出尘的气质。
蓦地水声哗哗而响,一道白条条的身子在水中冒出头来。吴越顿时两眼一直,一脸呆傻。
婀娜的身段展现出完美的弧度,白皙的嫩颈如冰赛雪,满头乌亮的头发还湿漉漉地往下淌着水。吴越看着水珠一颗颗从她身上不断滑落,从精致的下巴,到白皙的脖子……一时间竟是痴了。
“啊……”那水中“美人鱼”终于看到吴越这个不速之客,猛地惊叫起来。
“这光天化日的,你一女子,行这有碍风化伦常之事。你还敢叫喊?我定要让三公参本,上禀吾皇,严惩于你,以煞这等淫*邪之风,还我大靖朗朗乾坤!”吴越说罢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我去!好险好险!”吴越竟撒腿跑了起来。要知道他身上新脉未稳,这般跑法也真是难为他了。
“该死的登徒子!”那女子终于反应过来。怒喝一声,那湖中竟喷出了几道水柱子,径直往吴越背后击去。
吴越听到背后恶风袭人就知不妙,一个懒驴打滚躲到一边。那水柱击落到地上,竟将那青石板的地面也是冲碎了不少。
吴越此刻肉身跟寻常青壮男子一般无二,若是被那水柱击中,怕是心肝也要吐出几块来。
吴越心中暗骂:“我又不是故意要看的!你自己有胆子洗,就不要怕别人看啊!这般不依不饶的是要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本公子给你看回去?”
但却丝毫不敢轻敌,他如今的实力,又何来轻敌的资格呢!
那女子显然怒极。水柱喷射愈发急速,而且势大力沉,一个比一个来得凶狠。根本就不给吴越以喘息之机。
吴越一边狼狈地左奔右跑,一边苦思着脱身之法。
突然,竟被他看到了不远处地上的一堆衣物。吴越眼珠子一转,猛地叫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他在赌,若是有人近前来的话,那不着寸缕的女子会不敢露头。
果然,只听得“无耻”的一声低骂,那湖中就传来水波翻滚之声。吴越望去时,那湖面上早已失去了那个人的身影。
国士府的卫兵跑近前来时,吴越早已暗地将那堆衣物藏在了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