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奇血遁远逃,众尸傀尽数伏诛,一番生死危机就此化解。慕容仙让众人整顿了一下,便径直回朝去了。
此番慕容仙带来千余精兵,如今只剩下数十人。凝神境的强者几近损失殆尽,还有数人被拓跋奇那厮泄了丹田气海。一身凝神境修为损失殆尽,说不得只能从头修起。那岳家少主岳林也在这数人之列。更为可惜的则是纳兰家的天才少女纳兰梦,丹田直接被外力损伤,再也无法修炼。
但最让众人忧心的还是另一个少女,那人也正是他们此番出行的目的所在。
大靖一行人动身已经有一天一夜了,但慕容熙却依然昏迷不醒。这让得众人俱是揪心不已,他们此次出宫乃是为了寻回三公主。在损失如此惨重的情况下,若三公主再有个三长两短,大伙儿所历的风险,可谓是全无意义了。
奢华的车驾内,石小倩将慕容熙的手放回到被子中掖好。
“你对其过于关爱,终究是做了一件错事啊。你以自身所修元力为其抵抗阴寒之气的侵害,虽让她一直强撑着没有倒下,但却透支了她的身体太多。一个是道家正宗玄门心法,一个则是至阴至邪的尸毒。两者以她的身体为战场鏖战起来,给她身体造成的创伤俱是难以恢复的。”
“那会如何?”慕容仙紧张问道。
“她体内已经被内火焚伤,浑身筋脉受损,其他的筋脉倒是尚有恢复之机。但双目的经脉何等脆弱,如今其中的筋脉枯萎殆尽,怕是一双眼睛保不住了。”
“怎么会?”慕容仙掩面而泣。她一直以为用元力温养妹妹的身体,使其不至于被阴气侵害太多,是保住妹妹性命的唯一方法。没想到却是因此而害得妹妹双目失明。
“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若是她修炼到仙台境,打下自己的道基,开了灵目。这失明之症也算不得什么。”
这话石小倩也是随口一说,来安慰一下自己的师妹而已。她自己身为地玄门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如今乃是转轮境初期的修者。可以她的天资,也不敢说能在五十岁前连跨转轮境、归涅境两大境界。而慕容熙年方十六,才是淬体境的修为,天资也不是十分惊才绝艳。要达到仙台境何等艰难?即使此生有幸能达到仙台境,也不知中间要经历多少年月。
慕容仙自然知道这其中玄机。她不死心地问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等损伤,除非是天药宗或者是百草门那等门派,才会有一丝救治之法。但这些医药宗门向来只有门人行走于世,山门所在从未向外透露。机会也是渺茫啊……”石小倩道。
慕容仙没有再说话,望向车驾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心中百感交集……
有着转轮强者石小倩的一路护送,众人终于安然回归到了帝都长陵。望着熟悉的城门,俱有恍如隔世之感。
慕容仙早前已经将慕容熙中毒之事禀告于大靖国君。众人一进了城门,早有了一大群御医涌了上来。簇拥着车队,径直往皇宫里去了。
至于吴越,则是跟着刀狂、剑痴二人,前往国士府中暂住。这也是慕容熙要求的,以吴越之能,入驻国士府绰绰有余。吴越并不知慕容熙双眼失明之事,慕容熙进了长陵就被一大帮人簇拥着进了宫,他也不了解慕容熙的伤势到底如何。但见纳兰姐妹身上的尸毒都已经被清除,心里想着慕容熙也定然会无碍罢。
时隔六十载,长陵城里风光自然大不相同。吴越一面打量着四下景色,一面跟着刀狂、剑痴二人来到国士府。
国士府龙盘虎踞于长陵城内,据说乃是先皇的一座行宫改建而成,千门万户,极土木之盛。
但见长桥卧波,廊亭曲折;飞檐挂角,风帘翠幕。外围琉璃瓦,精刻细琢;内绕汉白玉,雕栏玉砌。
远远望去,碧水蓝天,红墙绿瓦;庭院幽幽,高低冥迷,自有一股庄重威严的凛人气势。
吴越跟着二人进了国士府大门,兜兜转转了好一番,才来到一处庭院之中。
刀狂、剑痴二人将吴越安顿好,告罪一声便退下了。毕竟,他们二人与众尸傀一番大战,俱是受了不轻的伤势,还急着回去调息疗伤。
吴越进了那庭院,早有奴仆上前服侍。这国士府中每位国士都有专属于自己的一套院子,还有负责日常饮食的奴仆,足见国士们在大靖地位之高。
是夜,月明星稀。吴越将奴仆们打发走后,盘腿坐于自己的庭院之中。
只见其满脸凝重,口中喃喃着:“以己为材,天地为鼎,炼身成器,拳破虚空……这世间真有肉身成圣之人么?”吴越望着天上明月,想着那等大能之辈拳破日月、手摘星辰的风姿,满脸向往之色。
“既然前辈们可以做到,我吴越又如何不可以?”吴越猛地动作起来。整个人时而弓身如虾,时而挺立如松。时而双手撑地,两脚朝天;时而单脚站立,弯腰向后……
种种怪异的动作施展开来,吴越早已经是大汗淋漓,但他却一直咬牙坚持。
突然,吴越低喝一声:“苍玄洗髓!”双手以某种手法在周身穴窍急速拍打!
下一刻,吴越双眼猛地通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沉嘶吼。沉腰坐马,两脚分立,双手上撑,似有重物横空压下。
十息后,只听得“吧嗒”的一声,吴越上衣崩破落地,露出精壮上身。但见肌肉贲起如丘,青筋虬龙凸现,其上筋肉不断震颤鼓动,如同一只只小兽在奔走追逐。
又十息,吴越气血贯脑,满脸通红,睚眦崩裂,神志渐趋模糊。
再十息,吴越皮肤迸裂,血如泉喷。突然背后“咔嚓”一声响,吴越不成人形地倒在了地上。那是脊椎骨断裂的声音!
吴越那扭曲变形的躯体下,鲜血汩汩流出,脊椎处还隐隐透出一段骨茬。他两手如爪紧扣入土,脸颊不住地抵地,想要借力站起。但腰上剧痛入心,根本没能使出丝毫力气。终于,他脸颊无力地贴在了地上,粗重的鼻息扬起小小尘泥,如猛兽垂死,巨龙将陨。
地上涌出的血开始逐渐凝结,与泥土混杂在一起,颜色暗沉压抑,死气森然。吴越的呼吸渐渐弱了,终究再不可闻。尘泥不再扬起,两手慢慢摊开……声息既止,院中一片死寂。
吴越头着地,后腰隆起。乍看去,便如一个小小的坟丘。仿佛前一刻的人,此刻已经成了一座墓碑,寂然无语,隔开生死。
星汉无语,如水月色氤氲流转,照拂在吴越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吴越手指慢慢动了起来。紧接着,血肉模糊的躯体内炒豆子般暴响连声,浑身筋肉不住鼓动,两手猛地握拳,呼吸之声又复粗重起来。片刻之后,吴越竟然双手撑地,挣扎着站起。
但见其背后脊椎金光璨然,骨节蜿蜒扣合,有如大龙潜匿。而且金光不断游走,向全身骨骼涌去。
吴越晃晃悠悠地站在院中,心下后怕不已:“这苍玄炼体诀也不知是哪位前辈所著,光是这入门洗髓之法就如此凶险!”
苍玄炼体诀的洗髓之法,其实就是将浑身骨骼、筋脉破而后立的过程。吴越才刚刚完成了破的这一关,接下来的日子才是洗髓的关键所在。他必须每天都要冲击、凝练自己的筋脉,将浑身经脉全然打通重塑,才可完成洗髓的过程。
而吴越此刻的肉身之力,只是相当于寻常的青壮男子。莫说凝神境,就算是等闲的炼脉境菜鸟,也能一指头按倒他。
但吴越知道,只要短短七日,苍玄炼体的洗髓完成,自己的肉身之力可就难以估量了!毕竟苍玄炼体可是一部极其高深的炼体功法。炼至高深处,甚至可以肉身成圣、武破虚空。
第二天清晨,吴越起了个大早。两股战战的他,好不容易才走出到了庭院中。
此刻他面色苍白如雪,额上冷汗涔涔,步履轻浮,仿佛风一吹就能刮跑。他刚刚才完成洗髓第一天的冲脉,那种仿佛自己用针在筋脉里缓缓穿磨而过的感觉,如今想起来,吴越还是觉得一阵牙酸。想想未来还有六日皆要如此度过,吴越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在洒扫庭院的几个下人被吴越吓得不轻。一个小厮匆忙走过来搀扶着吴越,惊问道:“老爷这是身子有恙了吗?感觉哪里不舒服?小的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吴越苦笑着摆了摆手,突然,喉咙中一阵腥甜上涌,吴越没忍住咳出了一口血来!
“啊……”这下几个下人都惊叫了起来,一股脑儿围了上来。
一个机灵的丫鬟则是直接跑出去找大夫了。
吴越心中苦笑不已。这苍玄炼体诀冲脉之法,可是硬生生在身上贯通新的筋脉。而这些新脉尚未稳定,气血运行之下,稍有震荡,便会造成一定的伤势。当然这些都是小伤,等新脉稳固下来,便无碍了。
可在外人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几个下人看着吴越的神色,分明就是在看着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