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多年之后,转眼间已是大学结束。这一年与那一年相隔整整九年。燕木在九年间从未间断对苏小敏的喜欢,即便四年未见音信不通。他还是一如既往心中想着她。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人逐渐走入他的视线,正是甄晴。
高中时代过后再无相见,一别重逢自然免不了欣喜,那一天燕木做东请甄晴吃饭。时至今日,每每想到那一天,燕木总免不了自责。为什么当初没想到她已经时日无多?为什么自己傻傻的什么都不明白?
那张照片也是在那一天用甄晴的手机拍摄,是两人唯一的合影。
那一天,大学刚毕业还是夏季。身为火炉的重庆,天气炎热滚烫的火焰灼烧着皮肤,大街小巷都在烈日之下沉寂地睡着一般。
燕木垂头丧气,刚从面试失败的公司走出来,带着几分精心制作的简历站在公交车站,在太阳下毒辣的晒着。这个时候突然头顶感到阴凉,抬头一看却是一把紫色的太阳伞举在他头顶,在细细看去伞的主人,似曾相识却一时记不起名字。燕木尴尬一笑:“你是。”
“燕木,对吧。”女子温柔一笑。
证明了燕木的猜想,她的确是自己认识的熟人。再细细打量,她身着一袭白色温婉长裙,头顶粉红的卡通帽,帽上印着皮卡丘的模样,吐着小舌头。而她的笑容比皮卡丘更可爱,至少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是无与伦比的美。
伴着她甜美一笑:“我是甄晴。”
化解了忘却的尴尬,燕木只得挠头一笑,将简历藏在后背:“许久不见,中午我请客。”
明显甄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微微一愣,随后再看了他两眼:“行。”
走过炎日的炙烤,两人在同一把伞下漫步于街头,好不容易才寻了个咖啡馆。带着绅士风度,燕木在前面推开门,瞬间冷风吹来,排解了一身热气。
在咖啡馆中聊了什么内容,燕木至今都记得。无非是些工作工作的事,诚然毕业等于失业,就业压力压在每个人心中。
当他问甄晴工作找得怎样时,甄晴只是微微一笑,说不上快乐,反倒是掩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在那张白皙的脸下,双瞳映射出失望,但又放出光芒,大概是因为燕木的出现。
那时燕木对于甄晴突然白了许多抱有疑惑,可惜他没有去深究,反倒以为这就是大学的变化,实际上却是悲剧带来的后果。皮肤白皙却失去了血色。
燕木记忆颇深的一幕是甄晴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还想着苏小敏?”
毫无疑问,燕木不假思索便坚定回应了,答案是肯定的。无时无刻不想着苏小敏。他沉浸在自己那份高傲的心态中,忘了那一刻甄晴脸上拂过的痛苦,笑容凝固然后失去,再然后重新绽放,却是明显的强颜欢笑。可惜燕木只顾着展示自己是如何如何想着苏小敏,到后来才后悔那一阵伤了甄晴的心,每一句在他口中都只是话,然而在她心中却是针,一针接一针刺痛。
只记得后来咖啡也没怎么喝便结束了久别重逢的欢欣。离别,在咖啡门前,甄晴本想将太阳伞送他,他本能的拒绝了。最后甄晴问了他的电话,从未变过的电话号码。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木后来没把这段重逢当回事。反倒是一个心思去找苏小敏的消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燕木总想对此来个了结,无论成功与否,至少努力过就不会后悔。
大学毕业,在重庆已经呆不下去,燕木回到县城找了份工作。那年秋天,燕木终于拨通了苏小敏的电话。在落叶纷飞的秋季,倚着一颗枯树,电话的那头传来陌生的声音。苏小敏的声音已经模糊了,燕木许久都未曾听到她的声音一时间欣喜起来,在经历十五分钟的东拉西扯后,终于直达主题:“小敏同学,有空吗?我想见你一面。”
电话迟钝无声,过了五秒钟才传来苏小敏的同意。那一刻,内心沉寂的心跳加速再度涌起,合上手机一拳打在树身上,痛却高兴着。
谁知道后来的某一天甄晴给他打了一通电话,问他可有时间吃个饭。可惜甄晴定的时间与燕木定的时间是同一天,燕木一心想着去见苏小敏,并将自己的理由完完全全说给了甄晴。甄晴只是一阵沉默,过了半分钟才笑出声:“你想请她到哪吃饭,我帮你挑个好地方。”
燕木答应了,却不知道这是甄晴的计策。
到了与苏小敏相见的那一天,早早的他就精心打扮了半天,因为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他必须恭恭敬敬向上头请了一天假。搭上车到了约好的地点。一路上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自己发型这些,虽平日里从来都没注意过,可今天不同。在喜欢的人儿面前总该注意些。
约定的地点,算是中等的咖啡厅。因为工资并不高的缘故,燕木不能选择和电视剧里那种约会,到什么高档西餐厅之类,只能是梦幻泡影罢了。早早来带着期盼,在门前幻想着苏小敏如今的模样,应该更漂亮些了吧。可实际上苏小敏迟到了半个小时。他只能百无聊赖的在咖啡厅独自坐着等着,专注于手机打发时间,而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在他右后方另外一桌,一张大报纸将那人的脸遮住,那人时不时偷偷瞄燕木。等到确信燕木没有注意到她,她才丢开了报纸,静静观望着燕木的举动。她正是甄晴,一开始便潜伏在这,等着燕木和苏小敏的见面。从初中时代她便知道燕木喜欢的是苏小敏,不必问她为何得知,因为喜欢一个人总想着了解他的一切。
半个小时之后,咖啡馆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女子,一身休闲牛仔打扮,长发飘飘略带卷曲。她走了三步停下,四下张望。随后从她身后走出一个男子,长得帅气高大,显得彬彬有礼,手中提着一个女式提包。
女子径直走到燕木身前:“你是燕木?”
燕木正埋头顾着手机,抬头一看,虽然有些变化,但那张脸,那双酒窝绝对不会有错,她就是苏小敏。但见燕木赶紧起身,推开凳子献着殷勤:“坐坐坐。服务员!”
苏小敏坐下,她身后的男子走了过来,紧紧站在她身后,似保镖一般。
“这位是?”燕木显得惊讶和不确定,或者还带着一分担心。
“我男朋友秦盖,秦盖,这是我初中同桌,就是我和你说过暗恋我的那个。”
听完这种介绍,秦盖淡淡一笑,伸出手打算握手。
燕木则听了面红耳赤,这种事情居然被大庭广众之下告知她男朋友!瞬间觉得太没面子,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面对友善的握手,在他眼里看来就是嘲讽,虽然还是握了手。
“说吧,约我想说什么?”苏小敏单刀直入,没有过多言语。
燕木一时间无法回答,明明是想表白一剂,可惜人家早已有男朋友,自己这样做岂不是自讨没趣。时至今日燕木还在笑自己当时的傻气,更记得甄晴后来为他解围。
燕木无言以对,沉默多时只是尴尬一笑:“多年未见,只想看看你现在过得如何。”
“我过得挺好的,下个月就要和我男朋友结婚了,地点就定在峡风酒店,请帖我今天没带,你可一定要来哟。”
都已经顶下婚期,燕木瞬间石化。本来还想着聊聊过去的快乐,可惜在现实面前什么都说不出了,只有一阵心痛。那种被横刀夺爱的感觉,在他心底蔓延开来,痛。
甄晴在他一旁虽然没能看到他面上的表情变化,却看到了他身子微微一动,她的心也跟着一痛。
久违的沉寂,苏小敏和秦盖却聊得开心,明明是自己约苏小敏,却变成了这对男女朋友之间的玩笑话。燕木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只想着离开此地,可惜就这么离显得太没有礼貌,说不定苏小敏还以为自己胆怯。于是乎他便如坐针毡等着,一口口不停喝着咖啡。而秦盖搬了个椅子坐在了苏小敏身边,隔得那么近。秦盖一只手搭在她右肩,而苏小敏一笑偏在他肩头。
这一切就在燕木眼前发生,秀恩爱!燕木怒,手颤抖,那是悔恨,也是无奈。远远的甄晴看见那对男友在燕木面前如此恩爱,瞬间明白燕木的苦痛,她站起身,拿过报纸。
甄晴突然出现在燕木身边,而燕木没有丝毫察觉,还在懊恼悔恨发生的一切,埋怨自己过去不作为现在徒后悔。突然一个耳光扇了过来,响亮的一声“啪!”
苏小敏和秦盖登时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带着诧异:“你是谁?”
甄晴却装作发怒:“我还没问你是谁呢!好不要脸!居然勾引我男朋友!”
苏小敏登时就生气了:“是你的男朋友自己约我的!”
处在中间的燕木,登时就木了。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双手撑着脸按捺着泪水,不让它流出来。燕木是大男人,却是个敏感的人儿,曾经以为是爱,结果只是笑话。这种落差让他心底难受,却又无奈。苏小敏已经不是当年的苏小敏,喜欢却还是当年的喜欢。
“走!给我回家去!”甄晴拉着燕木的耳朵,硬是把他拉离了座位,再气冲冲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不用找了!”
在顾客们的注视下,燕木被甄晴带离了此地。
在街上,甄晴放开了他的耳朵。燕木却在伤心之下像丢了魂,泪水终于还是止不住。是失恋的那种感觉,虽然在多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但这一切来得似乎有些快,让他手足无措。在街上,他成了无知的幼童。
甄晴拉着他的手,走到了街角停下:“燕木,你好歹是个大男人!”
透过泪眼朦胧,燕木歇斯底里:“这种痛苦你能懂吗!九年梦碎!碎了!碎了!”
她无言:“凭什么说我不懂!当你在乎别人的时候也有别人在乎你!”
“谁在乎我?谁在乎我!我就是个孤独的人!”越发起劲,带着怒气冲冲,伴着泪眼婆娑。
“我在乎!”甄晴流泪。看着他受伤,她心底也不好受。
“你不用安慰我!没人会在乎我!多谢你帮我解围,你走吧。”
“傻瓜!大笨蛋!什么都不懂!”
街角的争吵,让路人们指指点点,都以为是对小情侣在闹矛盾。
淹没的人流,燕木背对甄晴无力走开。而甄晴放心不下他,悄悄尾随而来。
沿着路,全是形形色色的人。燕木无心去看,只是往着江边走去,在滨江路上是丢魂的人。一直以来以为只要喜欢着苏小敏,将来就会有那么一天和她在一起。然而现实是,这些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苏小敏远远离开了他,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不会再重复,决不会再发生。那些年自己最美好的回忆到底算作什么?
九年的独自思念的苦痛,每一次想着苏小敏便是刀子在心底刻下一划,痛苦而永不磨灭。在今天,苏小敏就要嫁与他人,燕木没了追求的人儿,顿觉生活到了尽头。过于执着的爱,促使他走向了极端。
江边,风声瑟瑟。垂钓的游玩的人不少,燕木从江岸一步步走下,渐渐水没过脚,没过腰,没过胸。冰冷的水没能让他清醒,反倒让他快乐,从失恋的苦痛中获得一丝快乐。闭上眼,再往前走。
江岸的人们惊呼起来,“有人要跳江了!”
这时候一个奔跑的影子,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他的衣服:“大笨蛋,为啥要寻死!给老子起来!”
甄晴拉着他,让他没能没过颈。咬牙,泪水滑落。
在江中的燕木掉过头看到是甄晴:“放开我,让我解脱!不要多管闲事!”
“你解脱容易,有没有想过活着的人!你父母多难过,我会多伤心!不就失恋吗!又不是没人爱你!起来!起来!”用力,白皙的手青筋暴起,拉着他。
“没人会爱我!放开!”
“我爱你!”
随着这句话,带着泪,甄晴突然松手,身子一软。她压在燕木身上,两人一齐掉入了江中。
等燕木再睁眼的时候,只见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插着输液针。母亲红着眼坐在他身边,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握着他,见他醒来,母亲明显激动了一下。赶紧抹去泪痕:“醒了,饿吗?”
“我还活着。”在清醒之后他终于重新平静下来。
“多亏了那个姑娘。”母亲指了指旁边病床的甄晴。
甄晴闭着眼,似乎还没有醒来。在她身边围着一对中年夫妇,想必是她爹娘。
燕木心底充满了感激,重新审视甄晴。那个曾经见过面的小丫头,被她娘训斥的小姑娘,五十三块五,终于能记起那么点零星的碎片。让燕木在意的是他听到的那句“我爱你”。
虽然当时意识有些不明,但明明听到了这局,可转而一想是自己想多了吧。这一刻他开始正视甄晴。
母亲在一旁笑着:“多善良的姑娘,你以后也找她这样的媳妇就好了。娘就能省不少心。你非要寻什么小敏,到头来还不是人家的媳妇。平时说你就不怎么听话,现在知道咱们的话是。”
“我知道,您就别说了。”燕木强行让母亲闭嘴。
过了几个小时,阳光从窗户晒了进来,洒在甄晴脸上。沉睡的笑容是传说中的睡美人,橘黄色的温暖光芒是天使降临人世,将她的美映入他眼中,砰然心动。
随后甄晴醒来,慢慢睁眼,阳光刺目让她偏过头避开。正好两人视线相接,那一刻相顾无言。最后燕木打开了僵局:“甄晴。谢谢你。”
“没事,你可以喊我晴儿。这样好听些。咳。咳。”伴着咳嗽带来的抽搐,蛾眉微曲。
“感冒了?”
“老毛病了。好好活着别寻死,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么长的生命之旅,好好珍惜。”
“怎么听起来这么伤感,你怎么了?”
“没事。”
随后从病房外近来两三个小学生,先前的中年夫妻也跟了进来。
小学生之一是班长,看见老师醒来高兴得不得了:“甄老师,我还以为。还以为您要死了,我们都好伤心。”
“班长,老师不会丢下你们不管。这几天班上有事吗?”
“没有,我瞒着大家没告诉他们老师生病了。这几天都是校长给我上课的。”
中年夫妻中的男子就是那所村小的校长,也就是燕木后来所在的那所村小。
“校长多谢你了。”
“要说谢谢的是我们才对。村里缺老师,要不是你来,这些孩子可就只能步行三十里路去远处上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到这,甄晴脸上洋溢着笑容,开心的笑。
“你们那缺老师?要不我也来做老师。”燕木在病床上听着两人的交谈。
提到老师的事情,校长一个劲摇头。现在村小很难招到老师,可怜孩子们只能学到基础的语文和数学,其他课没有老师上,美术音乐只能形同虚设,也不知扼杀了多少艺术人才。校长听到他后面那句话,眼睛泛着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真的?我替孩子们感谢你。”
然而燕木的母亲并不同意儿子的决定:“当教书匠那工资连媳妇都找不到,不能去。”
场面一时尴尬。
燕木在母亲耳边低声细语:“妈,你不是叫我找甄晴那样的姑娘嘛,到那去了日久生情可能能给你带个大胖孙子回来。”
他母亲看了甄晴一眼,带着无限欣喜,低声回应:“你当真是找那个晴儿姑娘?不许骗娘。”
燕木通过一番哄骗,终于是哄过了他娘。
又过了多时,燕木终于到了村小和甄晴一起教这些小学生。在这里他才知道甄晴从选择上大学开始就打算回来教书,在重庆的那次偶遇只是碰巧她到重庆进修撞上了。在村小里,只有一间教师宿舍。校长也没办法,只能苦笑着希望甄晴能同意让燕木住进那间屋子。
甄晴心里是极其高兴的,但碍于皮面还是装作勉强同意。在屋子正中拉上一条长绳,挂上床单将屋子隔为两半。起初还拉着,后来习惯了索性将这些拆了。
从那时起,燕木和甄晴朝夕相伴,渐渐他对她生出好感。两人一起欢笑,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虽然村中拮据没有什么值得逛的地方,但村中风景自然是城市不能比拟的。
尤其是学校外的那条小河,清澈见底,极其凉快。在河畔边两人一起钓鱼,累了还会肩靠肩休息;喜欢在夕阳下坐在青草堆中,手拉手听着风声掠过耳畔,她一袭长发在空中凌乱,他则看着她起舞的身姿吟诵过往的诗词,感觉每一天都是如此快乐。燕木在甄晴的陪伴下,走出了那段失恋的阴影,终于发现原来甄晴才是自己心中所爱,那个原意陪伴一生的人儿。
燕木本以为一切都是轻而易举,深思熟虑之后。在某一天,他从小河畔摘下荷花串成一条不算漂亮的荷花项链,在下午放学时。
“晴儿,我要做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甄晴不懂,只是看着他。
突然他掏出那串荷花项链,单膝跪下,当着所有学生的面:“甄晴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学生们虽然不太懂这是什么含义,还是一个劲儿鼓掌。弄得甄晴面色绯红,是春天里的桃花那般鲜艳。她笑,然后哭,接过那串荷花项链。那是曾经约定的,燕木说:“等荷花盛放的时候,便是我向你求婚之时。无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我此生都只爱你一个。”
她只会笑着回应:“你也忒霸道了些,我偏偏不嫁。哈哈。”
然而在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感动哭了,校长夫妇也哭了。但他们哭的原因不同。
沉默了片刻,在学生们的鼓舞之下,甄晴接过了项链。当时还是欢笑着,可突然项链断了,那个刹那甄晴愕然,随后沉默像雕塑一般不动,再然后她大哭丢开项链跑向宿舍。
一切如此突然,燕木原本还是高高兴兴的,突然成了这种局面顿时他不明白,只是默默捡起断裂的荷花项链追了上去。
在夕阳下,跑向宿舍。敲门,不断敲门:“晴儿,晴儿,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甄晴在屋内,趴在桌子上,手中握着一个药瓶,桌上散落着几颗白色药片。她恐惧着,颤抖着的双手将药片一片片拾起放回瓶中,悄悄将药瓶塞回枕头下,随后开门。
焦急的燕木冲了进来,一把拉着她:“晴儿,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她带着笑容。
“你是不愿嫁给我?没关系,我会一直等到你答应的那一天。”
她摇头:“你不用等我,我不会嫁给你。”
“你明明答应过我,‘来年荷花盛开之时,就是嫁你之日’,难道你忘了?”
甄晴只是摇头,并没有解释。
那一晚,两人都没入睡,床单再度将两人的空间隔开。
噩梦惊醒,回到现在时刻,今天是双休日。燕木洗漱完毕,拿起书桌上与晴儿的合照,抚摸了几遍,随后落下沉重一吻,将合照摆正。
紧接着燕木忙于打理甄晴遗物上的灰尘,那张床,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没能睡在甄晴身边。那个枕头下,是痛苦的根源。那个药瓶还是那天的模样。
那一天,他在甄晴的枕头下发现了秘密,药瓶道出了一切。他发疯一般,拿着药瓶冲到了甄晴面前:“晴儿,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甄晴一把夺过药瓶,泪水簌簌间坠下。那一刻心理崩溃,她身子一瘫坐在地上。燕木抱着她,瘫坐在地。
肌肤越发白皙,却也越来越失去了血色。只有那张暗淡的笑脸如旧,只可惜再没有笑容,只有泪与痛。
她贴在他肩头,只是一个劲痛哭,一向强势的她终于现出真容--文弱的小女子。她哭着:“这是真的。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久。我不该瞒着你害了你,忘了我吧,离开这里。”
“不,我不会离开你。我要陪你到医院去看病,一定能治好你的。”
“没用的,快到白血病晚期已经无药可救,除非骨髓移植。”
燕木似乎看到了希望:“我愿意捐献骨髓!我给你!咱们这就走!”
“不行的,咱们没有那么多钱供不了医疗费用。”
说到钱,燕木心凉了一半,紧紧搂着她:“是我无能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不必自责,能在最后的日子里遇到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从初中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你了。可是你一直都喜欢着苏小敏,我以为我再不会得到你。但是苏小敏有了男朋友,没想到你到最后爱上的是我而不是她,我已经很开心了。医生说过,我最多还有半年时间,现在已经过了五个月,大概下个月就要走到尽头了。”
“你一定能活得更久一些,咱们才在一起一年而已呀,还不够。再多陪我一阵!哪怕只有一年也好!让我弥补过去的不珍惜!”
“燕木!我没办法陪你一辈子!之后忘了我,好好找个姑娘珍惜她。”
“晴儿,你是我此生唯一,无论何时都是!我燕木此生绝不会碰第二个女子!”
“你。我真的很高兴你能这么说,但是不要为了我而毁了自己。我走之后只有一事放心不下,村里的孩子需要老师。”
“我会连同你的那份一起教授他们!”
相拥而泣,不是死别的死别,最终还是抵不过病魔。
整理完毕,夏天小河畔的荷花还绽放着。燕木出了门,在河中采了一多最鲜艳的荷花,带着它走在小道上。风吹起许久未打理的头发,耳边风声作响,那是甄晴的呼唤。
闻着荷花香气,终于到了尽头。坟茔蓦然独立在旷野,夕阳晚照落在青色的墓碑,他将荷花放在碑前,坐在地上述说着过去的一切美好时光,一遍又一遍,直到落日将最后的字照亮,现出“爱妻甄晴之墓”。
曾经遥远的过去以为初恋就是人生的追求,到头来才发现在人生路上错过了太多风景与美好人物。当真情来临之时,有人没有好好珍惜,等真情化作梦幻泡影之后才懂留恋,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可悲。当你在付出一切爱别人的时候,记得发现付出一切爱你的人。爱人还是被爱,好好珍惜真情。
(文中“甄晴”就是“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