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伦兵营。
虽然昼行夜宿,行进速度缓慢,但由于进军路线甚为合理,他们的进程倒也不算十分之慢。不久之后,他们已经来到了海罗和“永久中立之地”的交界处。上一次,风杨和萨德在这里留下的战斗痕迹还依稀可辨。
“世事如白云苍狗,转瞬即逝,说得真是太对了!”杰伦抚着胸口说道。
野草在风中扭摆着腰肢,安扎好营地的士兵们开始生火做饭,一边说说笑笑,气氛是如此的祥和,让人简直想象不到这支队伍要去进行的是一场残酷的战争。
“杰伦将军,我们又抓到一群盗贼。”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到杰伦面前禀告道。
“带上来!”杰伦招了招手,说道。一路上,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碰到这样的自称是盗贼团伙的军队,杰伦猜想,这些一定是海罗人雇用来骚扰自己的军队。道理再简单不过,普通的盗贼团碰到这样的大军,跑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敢来惹他们?
“他们已全都咬舌自尽。”那军官说道。
“又是咬舌!一点新意都没有。下一次如果再像这次一样,那些人全部自杀,不用禀告我。”杰伦轻轻叹了一口气,以前的那些盗贼在被抓到之后,也都无一例外地咬舌自尽,如果没有预谋的话,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是!杰伦将军。”那军官红了红脸,退下。
“海罗人真会如此天真?以为这样就能扰乱我军步调?
还是他们有什么阴谋。”杰伦皱眉思考着。
“禀告杰伦将军,有一个自称是海罗使者名叫奇拉特的人求见。”没一会儿,又有人来禀告道。
“哦?”杰伦诧异道,“请他进来!”
片刻过后,那个自称叫奇拉特的人走了过来。他抬眼望了望杰伦,只觉得眼前这个将军样子实在有些猥琐,毫无一代名将应有的气魄,一时竟然有些犹豫,也不敢断定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杰伦。
“不知奇拉特使者前来,所为何事?”杰伦打量了奇拉特一眼,只见他衣着华丽。杰伦不禁暗叹海罗人果真是非常有钱,就连一个小小的使者衣着也是如此光鲜,比他这个当大将军的还要气派呢!
“失礼了,阁下是名闻四海的杰伦将军?”奇拉特问道。
“杰伦何等人也?如果连这个也作假,岂是大丈夫所为。”
“杰伦将军,恕罪,恕罪!”奇拉特也是个明眼人,见到杰伦虽样貌普通,但气度不凡,心中已是信了八九分。
“奇拉特使者何罪之有?”杰伦微微一哂,“奇拉特使者今日前来,想必是有要事吧,还请告知。”
“杰伦将军?”奇拉特犹疑地望了望杰伦身边的侍卫。
“你们都退下吧!”
“杰伦将军,恐怕……”侍卫有些犹豫,自然是害怕对方要对杰伦不利。
“下去吧!”杰伦拂了拂手。
“是!”无可奈何,一众侍卫只好退出大帐。
“现在可以说了吧?”杰伦和颜悦色。
“实不相瞒,在下虽是海罗人,却非国王亲派的使者,而是乌瑞罗右丞相派来的。”奇拉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哦?”杰伦暗自称奇,当了这么久的将军,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越过了国王而派使者来这里,莫不是要窝里反了?
“杰伦将军是爽快之人,在下就开门见山吧!乌瑞罗丞相深知杰伦将军神勇,手下士兵一个个骁勇善战,天下罕逢敌手,而海罗人则只善水战,实在不是将军的对手。因此,特派在下前来议和。”
“议和?如奇拉特使者刚才所言,你并非是海罗国王亲自派来的,又怎么能议和呢?莫非乌瑞罗丞相可以决定此事?”杰伦问道。
“我们丞相的意思是请杰伦将军宽限几天,待丞相在国王面前尽力周旋,打点好一切,到时双方便不用交战,而杰伦将军仍有利可图,岂不快哉?”奇拉特口中的“利益”自然是指钱财。
“乌瑞罗丞相太看得起我了,不过,杰伦岂是那种贪图蝇头小利的人呢?奇拉特使者所说,恕杰伦难以答允。”
“在下知道杰伦将军并非贪财的人,不过,”奇拉特说道,“杰伦将军把进攻押后一两天也没有什么大碍,如果苍天有眼的话,更可使海罗百姓免遭战火荼毒,对杰伦将军的声誉也大有好处,在下斗胆请将军三思。”
“愿闻其详?”
“如今,海罗国内主要分为两大阵营,一派主战,左丞相毕达即是领军人物;另一派主和,敝上右丞相乌瑞罗执其牛耳。两派争执不休,不过,目前是主战派占了上风,此次杰伦将军如果向海罗开战,负责调度的正是毕达丞相。而乌瑞罗大人则自始至终都坚持着不战言和的策略。”使者说道。
原来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海罗,内里也是如此纷乱不已啊!杰伦感叹不休。
“因此,乌瑞罗丞相衷心希望杰伦将军能宽限两日,让他有时间处理一切。到时,如若事成,杰伦将军即可凯旋而回;如若事败,那么无可奈何,只有在战场上见了。”使者说道。
“容我再细细考虑。”杰伦说道。尽管奇拉特开出来的条件足具诱惑力,但杰伦心中还是有所顾忌,毕竟依维斯之死,海罗人也脱不了干系。
“杰伦将军,海罗与‘前进军’并无深仇大恨。当初,海罗人只不过是在埃南罗、蓝达雅、赛亚人的三重胁迫之下,由于国力微弱,才逼之无奈要参与那件事的。对于这件事情,海罗国王深感无奈,乌瑞罗丞相也是夙夜悔叹。”奇拉特仿佛知道杰伦在想什么一样。
“奇拉特使者果真是快人快语啊!”杰伦脸色释然道,“但我仍有一事请教,在我进军的过程中,沿途不时遇到自称是‘盗贼’的一些游兵散勇,但这些人一抓到又全都自尽,分明不是普通盗贼。不知道使者对这件事情是否有所风闻呢?”
“杰伦将军所说,在下实在一点也不知情。”奇拉特说道。
“这就怪了!”
“据在下所知,国王、右丞相乌瑞罗都没有做这样的事情,至于左丞相毕达,虽然政见与右丞相有所不同,但为人行事光明磊落,恢弘大气,也决非是做这等事情之人。”奇拉特正色道,“况且,这也并无什么益处。”
“既然如此,我就再等两天。”杰伦看那使者也不像是在说谎,便说道。心中暗想:那究竟是谁呢?但就算乌瑞罗、毕达两人不会这样做,难保他们的手下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目前除了海罗人,又有谁会来招惹我们呢?
“多谢杰伦将军,另外,右丞相大人有薄礼奉上。”奇拉特说道。
一大箱一大箱的东西被抬了进来,沉甸甸的。
“十万钻石币?”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杰伦接过礼单一看,还是吓了一跳,海罗人就是不同,出手如此阔绰,随随便便就是十万钻石币。
至于这些钱,杰伦一个铁币也没有留给自己,全部用来充公,钱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用。由此,士兵们自然是越发崇敬他了。
在海罗使者走后,杰伦帐中有了一场小小的争论。
“杰伦将军,为何答应对方的条件呢?”知道杰伦和那使者达成协议的人只有极少数几个,此时发问的正是其中之一。
“有钱收,何乐而不为?”杰伦淡淡一笑。
“只要把海罗攻下来,我们要什么就有什么,谁敢说个不字?而且,这样会不会延误战机呢?”那人问道。
“不会!就算延误了又如何?海罗陆军跟我们对阵无异以卵击石。”杰伦狂态顿生,“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面对自信满满的杰伦,发问的人也只好点头称是了。
圣历2019年8月2日,“冰雪幻梦”。
蓝达雅已经成了过去式,“冰雪幻梦”的一切正在埃南罗化,原来很多重要的建筑物被摧毁,取而代之的是埃南罗风格的建筑。就连生活习惯也在慢慢地向埃南罗靠拢,原先的节日庆典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埃南罗的节日。蓝达雅消失了,就连它曾经存在的痕迹也在被人一步步地抹去。以后的蓝达雅年轻一代又凭什么去认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呢?他们也许将把自己视为埃南罗人,至死也不会更改了。
这个时候,佛都仍然居住在这里,很明显,他是打算把蓝达雅作为他称霸天下的一个跳板。
“佛都王子,依维斯的余孽气焰逼人,不可轻视。”巴蒂忧色忡忡说道。
“帕潘之败是意料中事。”佛都神态自若。
“他们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埃南罗。”巴蒂低声叹道。
“这就是我为何对原‘蓝达雅’的军队招降的原因之一。”佛都说道,“以后,我们还要利用蓝达雅人来对付所谓的‘前进军’呢!”
“佛都王子高见!”巴蒂说道,“但是海罗人方面不知会怎样?”
“海罗?”佛都笑了一笑,“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有八成的把握他们会以最激烈的方式打起来,最后,双方不管谁胜谁负,都会两败俱伤。”
“王子的意思是?”
“海罗和‘永久中立之地’也有一些我们的势力。”佛都说道。
“莫非最近在杰伦那边闹得风风火火的‘盗贼团’就是我们的势力?但杰伦是一个聪明人,岂会那么容易上当?”
巴蒂心中有所怀疑。
“此事做得极隐秘,杰伦就算是再聪明,也一定会认定是海罗人干的!到时,海罗人就算是想议和,杰伦恐怕也不会答应啊!”佛都说道。
“原来如此!”巴蒂若有所悟。
“而且,就算杰伦不上当,我自然还有‘撒手锏’。”
佛都莫测高深地笑道。
巴蒂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佛都既然说有办法,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圣历2109年8月3日,“永久之谜”。
“师父。”莫问叫道,“既然青华前辈医术如此了得,应该可以想个办法让璐娜心情立刻平复,然后马上动手术吧?”
“谈何容易。”杨秋苦笑了一下。
“你们师徒俩在这儿啊!”原蓝达雅的长老罗素跑过来,搭讪道,“在谈什么呢?”
“还能谈什么。”莫问没好气地说道。依维斯的死,蓝达雅人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也难怪莫问不喜欢罗素了,虽然罗素并没有参与其中。
“依维斯换心之事?”罗素问道。
杨秋也没有搭理罗素,只顾抬头看着一只蚂蚁缓缓爬过一片绿色的树叶。
“唉!我知道你们对蓝达雅人很不满。”罗素说道,“不过,关于依维斯换心之事,我倒有个新想法,不知道两位想不想听?”
“说!”莫问一听到依维斯的名字,就来了兴趣。杨秋也侧过了头。
“青华前辈要求璐娜姑娘心情非常平静之事,我有些疑问。”罗素说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心情如何能保持平静呢?就算是以杨秋前辈你的修为,恐怕也未必能做到心静如水,更何况是璐娜姑娘呢?”
“怎么说?”莫问追问。
“在下倒是认为动手术心情并不需要过度平静。”罗素说道,“青华前辈可能是出于另外一种心态而屡次推迟动手术的时间的。”
“有话就快说。”杨秋很不耐烦。
“两位试想想,璐娜姑娘换心给依维斯之后,她自己便只能用玻璃心了,而这玻璃心又是据说一感到幸福就会破碎的。换心之后璐娜姑娘一看到依维斯活过来了,一句话也不用说,她也会立刻感到很幸福,世界上有什么比救活了最心爱的人更幸福的呢?这样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因此,虽然依维斯肩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但青华前辈出于仁义之心的考虑,还是想璐娜姑娘能够保持平静,使她手术之后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依维斯的复活,不会猝死。”罗素条条有理地说道。
“是说得通!”莫问不禁动容道。杨秋也默认,罗素说的的确是在情在理。
“我也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达修师徒,他们也同意我的意见。”罗素说道。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顿了顿,莫问叹气道,“总不能这样告诉璐娜或者强要青华前辈动手术吧?”
的确,姑且不论罗素的推论是否正确,但作为依维斯长辈的杨秋、达修,还有作为依维斯师兄弟、朋友的请学、修罗、莫问,即使再爱依维斯,也不可能自私到要把一个无限地爱着依维斯的女人推上绝路。
“这也正是我们无法解决的问题。”罗素说道,“若以大义而计,似乎璐娜姑娘死有所值,但一想到她那为依维斯付出一切一无所求的态度,又有谁忍心那样做呢?更何况,如果这样做,青华前辈也未必会同意。”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杨秋突然感叹道。他一辈子也不知道情为何物,而今,却在璐娜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做真情,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三个人均是一阵默然,世界上的确有些事情,是怎么样也无法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