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关于婚姻,有两大见怪不怪的现象,剩男剩女多,离婚率高。这两种现象看似不甚关联,但其实能说明同一个问题:找一个合适的人很难!一般人尚且难,有历史遗留问题的单亲女人就更难了。总有一些时候很无力,生活,爱情,及至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想像,只能荒凉地沦为愿景。
那天丁楠QQ隐身在线时,右下角有图像跳动,她点开一看,是胡玉。两个人聊了聊,彼此问了一下对方的情况,胡玉说她春节后又通过高端婚介所介绍相了几次亲,其中一个美籍华人见了三次,感觉还不错,就是交流不太顺畅,那个男人从小在美国长大,汉语完全不行,而她自己英语又不行,没法沟通,只好作罢。另一个新加坡人,见了两次,也还行,可惜每年在中国待的时间太短,没法磨合,也只好算了。现在她正在和一个意大利籍的华人相处,让丁楠帮她参谋一下,说完传过来两张照片。
丁楠接过来,打开看了下,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精明强干的样子,有些气质。照片的背景像是在会场上,一排排的桌椅远远近近整整齐齐的,远处的横幅隐约可见。她又仔细看了看,发消息过去说:“看起来还不错,什么情况呢?”
胡玉很快回消息过来说:“意大利籍华人,每年的时间有一半在意大利,一半在北京度过。离婚了,没有小孩。比我大九岁。”
丁楠打趣道:“又是通过婚介认识的?”
胡玉回道:“是啊,交了那么多钱不能白交了啊。再说了,那个地方的会员资料都是经过认证了的,真实可靠一些。”
丁楠心里叹道,还真快,感觉她的心情不错,但愿这一次她能找到她想找的人,得到她想要的生活。
大约一个月后的一个周六上午,航航出去找同学玩去了,丁楠正在家里收拾屋子,这时接到胡玉的电话,问她有空吗,说想约她出去走走聊聊,她便应允了。
丁楠在约定的车站等了一会,看见胡玉脚步轻快地下了车,春秋裙,长马靴,单肩背着包,手臂上搭着一件灰色外套,气色很好,之前优雅自信的气质也回来了。她笑着问道:“姐今天这么早,以前都是下午出来的。从哪里过来呢?”
胡玉笑着走到她面前,说道:“我从老李那边过来的。”
丁楠诧异地问道:“老李?”
胡玉解释道:“上次忘了说了。老李就是我上次给你看照片的那个意大利籍华人。”
丁楠“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大周末的,不两个人一起过,为什么一个人出来呢?”
胡玉说道:“他有事。有人给他打电话,他去公司了。”
丁楠回头看她一眼,关切地问道:“这个人怎么样?处得还好吗?”
闻听此言,胡玉的脸上就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说不好,我感觉有些不安。经常有别的女的给他打电话,我听着有些暧昧。今天早上,他们单位的一个女的给他打电话,他说是会计,有事找他,然后他开车带着我出来,我下车后,他就接上了那个女的。我感觉那个女的看我的目光怪怪的。”
丁楠想了一会,分析道:“如果她的眼光怪怪的,出于女人的直觉,我分析,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这个女人和你的身份一样,都是老李的情人之一,你们彼此在互相审视对方,都不能确定而已,这个男人就是利用了你们这种不敢确定的心理,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另一种可能是,这个女人和老李很熟,她经常看见或曾经看见过老李带别的女人。”
胡玉点头道:“我也分析过,凭我的直觉,不是第一种可能,应该是第二种可能。”
丁楠停下脚步,担心地看着她,叮嘱道:“对这个男人,你要小心了!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别被人家骗了!”
胡玉笑道:“他能骗我什么呢?我现在一无所有了。”
丁楠直接说道:“骗你感情啊。现在这时代,道德沦丧的男人多着呢,喜新厌旧,经常换人,或同时找好几个。”
胡玉看她一眼,问道:“可是婚介所的人都是奔着婚姻去的啊,他不至于那么浪费时间和精力吧?”
丁楠点头道:“是的,这个年纪了,他可能不至于浪费时间和精力,但他或许正是为了节约时间和精力,所以才同时处好几个女人呢。这不是没有可能。你要多留一个心眼。”
胡玉似乎不能接受这种解释,又反问道:“我也不是年轻小姑娘了啊。他那个条件,找年轻女人,也是能找到的,又何必和我浪费时间?”
看来恋爱能让女人的智商降低,这话不假。丁楠看着胡玉无助的样子,笑着说道:“每个男人的口味不同,也许他喜欢成熟的女人呢,又或者他成熟年轻的女人都喜欢呢,而事实上也都有呢。当然,我也就是分析一下,事实上也可能不是这样,只是一种可能而已,提醒你以后要注意一点。”
胡玉没说什么,但脸色却更加的沉郁。
这以后,那个她倾心的意大利籍华人老李将她伤得更加彻底,如临深渊。
如果说王波对胡玉来说,还是个好男人,只是不挣钱,让她失望,并不曾用感情伤害她的话,那么这个老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情场浪子,五十多岁了,还花心不改,经常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打电话调情,还经常玩失踪,好几天不见人影,电话也打不通。有一次,她还在他们床上发现了几根长头发,而胡玉自己,是短头发的。还有一次,他让她离开两个月,胡玉明白,一定是有重要的女人回来了。两个月后,那个无耻的男人又联系了胡玉。经常如此,可是,胡玉每次都默默忍受。
“你为什么不离开呢?”这是丁楠问过她多次的话题。
“因为除了这一点,别的方面他都对我挺好的,还承诺要和我结婚,带我去意大利。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为了这一点,我什么都忍了。刚开始知道时,可能有点不舒服,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胡玉苦笑着说,接着又补上一句,“十年前,像你这么大时,遇到这种事,我就已经处变不惊了”。
“那你心里还觉得痛吗?”丁楠问她。
“会有一点,已经习惯了。”她平静地说。或许,这只是表面的平静,如若真能如此,她为什么要向人倾诉呢?
“这么没尊严的作贱自己,即使得到你想要的生活,你快乐吗?”丁楠很不解,又问道。
“若能如此,算是平衡了吧。”她有点答非所问。
“你还有底线吗?你的底线在哪里?”丁楠简直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她皱着眉,又问了一句。
“只要他们没当着我的面做”,她说,随即又纠正道,“即便当着我的面做了,我也许只是起身离开,并不介意”。
丁楠哑然。她不知道胡玉这样,是不是算是到了一种境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了得到想要的,无论什么样的苦难和羞辱,都能忍受。几年后,又想起这件事时,不知怎地,丁楠竟然想到了韩信受胯下之辱的历史故事,又突然想到了春节时陪儿子看过的动画片《秦时明月》中张良对韩信受胯下之辱的评论:当一个人的心中有着更高的山峰想去攀登时,他就不会在意脚下的泥沼,他才可能用最平静的方式去面对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不知道,这两者有没有可比性。她总觉得,精神是一致的。
那之后又过了几个月的样子,胡玉再次给她打电话,约她去逛附近的万家上品折扣店。她在店门前的马路上等着胡玉,快秋天了,阳光依旧灸烈,远远地,那个气质卓绝的女人打着太阳伞过来了。
丁楠看了一眼她的太阳伞,笑道:“咦?真是巧,和我那把伞好像啊,简直一模一样呢。”
胡玉在伞下抬头看了一眼,略不屑地说道:“我以前才不打这样的伞呢,都是特别好的伞。这伞也就是买东西送的赠品。”
丁楠笑笑,也不计较,问道:“最近和老李怎样?有没有好转一些?你又舍不得离开他,我是早就劝你离开的。”
胡玉脸上略有喜色,笑着说:“他说十一长假后领证,冬天带我去意大利体验新生活。”
丁楠惊讶道:“真是没想到,那真不错!你总算苦尽甘来了,以前受的委屈也值了。”
胡玉点点头,看她一眼,很感慨地说:“是啊。你要趁着还年轻,赶紧找了,不要像我一样傻,等到孩子大了自己老了才开始找,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哪还能找到好的呢?”
这话让她心里一动,不知怎地,略略感到不安和慌张,但很快又释然了,她笑了笑,没说话。她还是相信那句话的,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找到更强大的,只有自己变好了,才配得上更好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要找的那个人有多好,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有多好。
两个人在二楼转着,一件设计很简洁的短款双排扣外套吸引了丁楠的目光,她走过去手摸着看了看,胡玉也跟着走了过去,说道:“你这个年纪,应该买一些有品质的衣服了,买一件算一件,不要再看这些花哨的了。”
丁楠点头道:“我也这样想,不过这里面的应该都还可以吧,不是品牌的估计也不会进这里了。”
胡玉说道:“品牌也分好坏,还是名牌的品质有保证一些。”
两个人又转了几家,坐着扶梯上三楼,站在楼梯上缓缓向上驶去的时候,丁楠问道:“儿子上研几了?该上研二了吧?”
胡玉的脸一瞬间就红了,支吾着说道:“我以为他会考上研究生的,结果春节前没考上,现在已经工作了,在我们当地一个中学做老师。”
丁楠的眼眸略圆了圆,但很快恢复常态,心里很是感慨。这个生活爱情处处追求品质的女人,错把虚荣当愿景,抑或是已分不清真实和虚幻,活在一个虚虚浮浮的憧憬世界里。若有一天,一切求之不得,虚浮如泡沫般破裂,那时,愿景会将现实映衬得多么凄凉和不堪。
丁楠只能为她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