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三的寒冬里，丁楠一如既往地，写论文，找工作，周六下午去看孙国维。论文已经差不多了，即将完毕，几次论文研讨会上，导师和同门们提了一些意见，她正酌情修改。工作的事还没有眉目，仍处于等待之中，就业形势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同届研究生没有几个定下来的。她和孙国维，还是老样子，每晚短信联系，每周末见面，他仍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疼爱她，但一谈到未来，最后的结果，总是两人相拥而泣。她一哭，他的眼圈也会马上跟着红了，让她不忍再说什么。
时间久了，丁楠似已麻木，试了几次想离开，最后终究是难以割舍，只得骗自己说，你都已经等了几年了，又何必半途而废前功尽弃？他说结了离，离了再娶你，不如就以旁观者的心态来看看他究竟会如何吧。且不论他值不值，就权当是为了不辜负自己吧。
李实有时也会约她出去聊，但都被她委婉拒绝了，和一个爱着的男人痛苦纠缠让她已然疲惫，她又怎会有心思为另一个不爱的男人花费精力？
孙颜在夏天快结束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空军，未婚剩男，比她大两岁，几个月以来，感情也是曲曲折折，时好时坏。丁楠不明白，当初她和解放军开始时，甚至时至今日，孙颜一直是不看好的，常揶揄她太浪漫不现实，不知如今为何也步了她的后尘。
两人因各自都忙，已久不见面，这日约了一起去逛百荣，说好中午在百荣旁边的麦当劳里见面。
丁楠到达那里时，离约好的十二点已过了十分钟，赶紧进去，先在一楼看了个遍，不见人，又上了二楼，没想到一楼人空，二楼人却多似几倍，她寻了一遍，也没见着人，只得打电话，却打了几次也没人接。正在懊恼，手机响了，孙颜打了过来，说自己在卫生间，让她先找个位置坐下。
她抬头时，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端了两份套餐的孙颜烫了卷发，也换了一件很有女人味的毛衣，整个人形象大变。她不由得感慨，真是爱情的力量啊，让一个几年懒得捯饬的女人旧貌换新颜了，整个人流光溢彩的。
孙颜笑着在她面前坐下来，看丁楠瞅自己，也不由得自我打量了一下，说：“怎么样？这身打扮还行吧？”
丁楠接过她递过来的盘子，笑着点头道：“啧啧，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整个人升级了啊。”
二楼吵得不行，三排队都排得老远老远的，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她俩吃着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旁边站着等座位了，屋里的声音嘈杂得两个人需要大声说话彼此才能听得见。
匆匆吃完，两个人出来，拐进了隔壁的百荣，这里虽也人多，但因空间大，加上人员都是流动的，倒也还算安静。两人边走边聊着。
越往里走，空气越是燥热，想是暖气加人气的缘故。两个人互换着拿包，脱了外套，各自搭在手臂上，遛达着顺电梯上了二楼女装。
孙颜右手扶了下左肩上的包包，看了下丁楠道：“听说这里全是品牌代理商，主要以批发为主，零售价会不会漫天喊得不靠谱啊？”
丁楠之前来过几次，相同的东西和别处比较过，总体还是便宜很多的，当下便答孙颜说：“这里说是批发商城，但来逛的人，不到十分之一的人是来批发的，绝大多数还是来零买的，价格基本算比较稳定了，不会太离谱。再说大多数都有标价的。”
孙颜“哦”了一声，在真维斯的橱窗前停下，看了半天，回头对丁楠说：“我上大学时最喜欢真维斯的衣服了，不知怎么地，现在再看，怎么觉得越来越土了啊？”
丁楠笑笑说：“这说明您的品味提高了啊”，看孙颜自嘲地耸耸肩，又问道，“还没问您呢，小姐，您怎么也找了个未婚啊？您不是一直不看好我和解放军么？这不是步我的后尘是什么？”
孙颜急急地转身，看着她，说道：“我们和你们不一样，解放军不能接受你家儿子吧？空军一开始就能接受孩子的。”
丁楠瞬间默然，想她孙颜怎么哪都比自己幸运啊，不由得叹了一声，又笑了，说道：“也真是巧，我找个陆航军，您倒好，直接找个空军，还都是未婚。要不咱是姐妹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往一处聚啊。”
孙颜也笑了，“我也一直觉得巧。对了，你俩怎么样了？等了这多年，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如果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闻听此言，忧郁不觉爬上心头，丁楠不看孙颜，微低了眼睑，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咬了咬嘴唇道：“就那样吧。他对我还是挺好的，无微不至吧，单位的什么东西都让我带学校，还经常要两千三千的给我钱用，我从来没要过，但这总能说明他对我还好吧，也许是愧疚吧。提到未来，偶尔开开玩笑说，让我什么都不用担心，跟他随军就好了。但一较真，就不说话了，或者还是说等他结了再离，离了再娶我。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说真的，挺迷茫的。”
孙颜也叹了口气道：“那看来，他对你还是不错的。你问我为什么也会找这个未婚空军，其实还不是一样，我不是看他也能随军嘛，当然，心动是前提了。这年头，我朋友跟我分析过了，要不就找个生意人，有钱什么都不用愁，要不就找个军官，家属户口什么的都能随军，便利，再说部队其他福利也好，一辈子国家养着，多好。”
丁楠迅速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层我倒没想到啊，原来您也是为了随军啊，我说你怎么一边不看好我和解放军，一边自己找个未婚空军呢。那你们现在怎么样？”
孙颜挎着她的胳膊，慢慢向前走着，一边说道：“时好时坏吧，有时挺好的，他说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一家一个孩子太孤独了，以后我们再生一个就好了，两个孩子有个伴，有时也会很沉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顺其自然吧，我比你想得开，努力过就行，没遗憾就好。你呢？打算一直等下去？”
丁楠不由得停下来，想了很久，看着远方道：“当初我确实是为了随军才找他，起初也没多少感觉，慢慢地，有感情了，现在当然是因为感情才继续在一起。这个样子好几年了，我想现在，不是因为觉得他值才等他，也许只是不想辜负自己曾经的等待和付出吧，是为自己，为了不辜负自己！”
孙颜挽着她的胳膊自言自语着：“为了不辜负自己，为了不辜负自己。这话好深，乍一听，像是很自私，其实是一种悲情，很无奈很无力的悲情！”
丁楠苦笑道：“当然很悲情，退而求其次，才会这么说。如果我们倾心爱着的人和感情不辜负我们，我们又何苦要这样自慰？”
孙颜握紧了她的手臂，似在安慰她，又像在自我安慰，想到自己不可测的感情前景，她必定也是心有戚戚的。如此，仿佛也是给自己力量，鼓励自己坚持走下去。
想着燥热的暖气里两个人伤春悲秋的，很不合适宜，丁楠不由得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那抚养费判得可真不低啊，怎么样，他按时给吗？”
孙颜又立住了，一脸苦恼的样子，“别提了，离婚后，抚养费就一分没给过，人家直接就不理我了，法院白判了。我妈说，算了，就这样吧，别把他惹急了。过两年再说，不行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你呢？他爸按时给吗？”
丁楠叹一口气道：“研一时，我换了手机号，没告诉他，好几年不联系了。别提他了，聊别的。”
抬头时，已到了前面扶梯处，两人遂上了电梯，向三楼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