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楠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许我可以再尝试一下放弃孙国维的感觉，孙颜说的对，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又何必这么固执？
她的手任由李实握着，闭上眼睛，她想用心去寻找一点感觉，或者说想体验一下与身旁的这个男人拉手，和与孙国维拉手感觉有什么不同。和孙国维在一起，她的心，她的手，都是不由自主想迎合的，可是现在，她有那么一丝的抵触和抗拒，觉得那么的别扭和怪异。
她慢慢地抽回了手，看了李实一眼，笑着说：“对不起！不好意思，我真的找不到感觉，我刚才努力试过了。”
李实稍有点尴尬，但接着就“扑哧”笑了，看着她说：“小余儿啊，小余儿，您真是太逗了！我喜欢你这样直爽的，还是很开心！”
那之后，她和李实见得少了，李实约她三次，她通常会勉强去见一次，表面上嘻嘻哈哈，调侃戏谑，但她都刻意保持着距离。她想着，多一个朋友总不是什么坏事吧。有时候，李实偶尔伸手想扶她一把，她也会猛地受惊缩手，吓一跳的样子，李实就会忍不住地笑。
翻年后四月的时候，荣小真又离婚了，在距离他第一次离婚整两年后，他第二次离了。他告诉丁楠，自从那个小学老师赌气回家后，他们就再也没在一起过了，本来就认识时间短，婚姻也短，也没什么感情，也不想挽留，所以当小学老师给他寄离婚协议的时候，他很快就签了字。之前开的两家实体店，生意渐渐走下坡路了，他留下了一个，退了一个，然后又开始涉足网购了，在淘宝商城和拍拍商城各注册了一个网店，招了两个设计三个客服，在通州他自己买的一处房子里办公。
五月的时候，孙颜告诉她，春节后，她老公急着要再次出国，等不及她拖着，就把她起诉了，要离婚，孩子归他，终究没提她父母的事。之前，她已经开始信奉佛教，那时，她每天又念经求菩萨，又咨询律师请律师的。后来，法院判了，孩子归她，前夫每月付抚养费四千元。前夫说要上诉，最后也放弃了。
“这都是我每天念经求菩萨的结果。”孙颜说。
“你真信这个？”丁楠不以为然，笑着问她。
“你不知道，法院判决的当天早上，我迷迷糊糊地，听见菩萨跟我说，判了，孩子归你，抚养费四千。当时，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孙颜望着她，半晌，又将目光移走，满脸虔诚地说。
丁楠望着她，一脸的不解。这样的事，她说不好，也不好多作评论。她一向对宗教有敬畏之心，一直认为，信则有，不信则无。
六月时，丁楠开始全力准备月中旬的毕业论文开题报告。因前段时间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编撰兼职的何老艺术年谱，及导师的课题“中国工笔画史研究”，她的论文开题报告几乎没有准备选题的时间。仓促焦虑中，她只得听从赵老师的建议，将兼职做的何老艺术年谱扩充成一个画家个案研究，作为论文选题。好在开题报告时，经过几位导师的最后合议，她的选题总算是过关了，只待准备材料写论文了。
美院研二开题报告结束的下午，校园一下子热闹起来，平时不着校园不着宿舍的师兄弟师姐妹们，全都回来了，到处回荡着欢声笑语和久违了的热络招呼。丁楠宿舍里，其他三位舍友也在，结束了一天的开题报告，大家既轻松又欢悦，各自歪倒在床上，聊着彼此最近的生活。研究生生活过了将近三分之二了，三位舍友除了学业的长进，也都花开有主，有了自己的男朋友，才女张丽丽的男友是同一师门的才子，乖乖女王涵的男友是校外的一名老师，北京姑娘李莹的男友是本校行政处的一位职员。
五点半时，四个人懒洋洋地从床上起来，取了饭卡，提了暖水壶，一起去食堂吃饭。在清静的食堂三楼，她们端了自己点的饭菜，围着一个四人椅的方桌坐下了，边吃边聊。
丁楠无意抬头的时候，发现陈波独自一人正在隔了三排的西南方向的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也看见了她，招手示意让她过去。她和三位舍友说了一声，端着盘子提着水壶过去了。
她在陈波面前坐下，放下盘子和水壶，看着他道：“今天开题怎么样？你们那边好过吗？”
陈波把自己的盘子往面前挪了挪，以腾出一些空间，边说道：“我们以毕业创作为主，论文只是小case，不会卡我们的，好过。”
丁楠“哦”了一声，把盘子往中间放了放，取出筷子吃饭，又问道：“最近几个月什么打算？精力的重心要放在哪里？”
陈波抬头看她，“暑假写完论文，下学期边做毕业创作，边考博，同时找工作，以考博为主。你考博吗？”
丁楠不由得一愣，同门中很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心里觉得精力不够，是不想考的，但又觉得近年就业形势不好，前途未卜，很是茫然。当下答道：“还没想好呢，可能不考。”
两个人低头吃饭。丁楠想了想，又问道：“最近回家了没有？和你老婆关系怎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陈波停下来，看着她，沉默了几秒，说道：“就那个样，好不了了。现在是越来越恶化了，不仅互相打，她还自残。上周回家，她用剪刀把自己的胳膊扎伤了。”
丁楠瞬间呆住了，喃喃道：“疯掉！天啦，这是为什么呢？威胁恐吓你吗？”
陈波苦笑一声，“只要我一提离婚就跟我闹，发疯，歇斯底里。你说不离吧，哪都合不来，那个女人啊，又不温柔，又蠢，简直没法说。说了你不信，我们之间，几年都没有那种夫妻生活的，她一贴上来，我就烦。”
丁楠有点羞赧，这是他们第一次谈性，不过也都是成年人了，虽然她没告诉陈波她离异有小孩，但她说过她有男朋友。她想了想，问道：“我一直搞不明白，你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听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的原则问题，也就是你说你不爱她，不喜欢她，说她不好，说看见她烦。你跟我说说，她到底怎么不好了？让你觉得没有改善的余地。”
陈波轻“咳”一声道：“我觉得她有点缺心眼，什么事都做不好，就说几件小事吧。我电话响了，在接电话，她在我旁边收桌子，搞得“噼噼啪啪”乱响，我就火了，说你看不见我在接电话啊，你不能晚一会再弄？还有，她在北京进修嘛，说要了几次要不到老师的电话，说人家不给她，我就想不明白怎么可能？我过去，递了一支烟，说了两句话，人家很快就把号码给我了。年前不给我父母买点东西，我后来提醒她了，她才买，买完来跟我说。这是你应尽的义务，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买了来跟我邀功吗？从来不会示弱，服软，就不懂得温柔……”
丁楠沉思良久，看着陈波说：“我发现你这个男人有点碎碎念呢。你说的这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女人笨一点可爱呢。何况你老婆还是中学英语老师，能糟糕到哪里去？无非是你不爱她，一直带着有色的眼镜在看她，看她哪都不顺眼。”
陈波不屑道：“她哪有可爱的样？你别糟蹋了可爱这个词。我就是觉得，她一点都不可爱，所以激不起我爱的感觉。”
丁楠盯着他的眼睛，正视道：“你有没有反省过自己？或许是你太自私了。”
陈波笑道：“头一次有人这样说我，为什么这么说呢？”
丁楠深吸了一口气，在脑子里考虑了一下措辞，缓缓道：“你不爱她，是她的错吗？我觉得你老婆挺可怜的。没有哪个女人是傻瓜，这么多年你这么对她，又冷淡又打骂的，她不可能不知道你不爱她，这样，她还不离婚，无非是对你又爱又恨，一方面爱你，不甘心自己那么多年的付出和投入，不想辜负自己！一方面又恨你，恨你辜负了她，恨她投入了这么多感情的这段婚姻辜负了她，所以也会想拖着你，不离。既然你为了孩子不能离婚，为什么不想着对她好点，改善一下和她的关系呢？你这样对她冷淡，打骂她，是多伤害她，多自私啊。”
陈波看她很久，笑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虽然经常想离婚，但为了责任，为了孩子，我选择了不离，这很无私啊，这不能算自私吧？”
丁楠点头笑道：“男人因为责任，牺牲自己，不去离婚，这的确很无私！可是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个无私继续发扬光大呢，继续和她改善好关系呢？你因为不爱她，一如既往地对她冷淡，甚至打骂她，这很自私啊！”
陈波低头看了下面前的盘子，又抬头笑了，说：“男人会自私，女人就不会自私吗？”
丁楠想了想道：“人都会自私，男人女人都一样。但是，女人对爱的男人不会自私，女人可以为了爱情付出一切，可以为了爱人而忘了自己。男人不会，男人不可能忘我的，男人多半只会为自己考虑，对女人对感情不会看得那么重。”
陈波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