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楠打开信息一看,孙国维问她考研复试准备得怎么样了,估计是看没回信息,才又打的电话,她赶紧回了过去。
她这才想起,这周六就得去参加复试了,最近神思恍惚的,杂事也多,感觉有好几天没看书了,于是赶紧回家准备。
复试那天,在等待面试的公共教室里,丁楠终于见到了即将成为同学的师兄弟师姐妹们,大家议论说师大的往年复试都很松,不卡人,基本没有不过的。同届不同导师的一群人围在一起轻松说笑,问着别人的履历,聊着自己的根底,当然,在有限的范围内。
当“你结婚了吗”这个同样的问题落到她头上时,她说:“结了”,不待问的人做出领悟的表情,她又迅即补了一句“又离了”。然后,大家都笑,不信的表情,以为她在幽默开玩笑。她也懒得去多解释什么,她也的确不想让别人知道得太多,她不喜欢别人异样的眼神。用现在的词,那叫八卦的精神劲。
所以,后来的研究生三年里,在毕业前夕她主动说自己的“家底”前,谁都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都以为她是个大龄未婚。
四月底的那个周五晚上,孙国维发来信息说他周六白天要去他们主任家给主任儿子补物理,说下午来找她。她又一顿心烦气躁,心里感觉他可能又去相亲了,却又不好追问他,万一是真的呢?假的又怎样?难道他们之间真的要心照不宣吗?她突然很想逃。
她爱他吗?丁楠问自己。“爱”这个字太深了,她不能确定真正的爱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对他,好像谈不上多热烈,多么渴望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但是她很习惯他,愿意和他在一起,喜欢被他温柔地呵护,喜欢被他无微不至的问候和照顾,喜欢和他深沉地聊天,喜欢在他面前无拘无束的样子。从来没有男人对她那样好过,而这个男人也很帅很优秀。
也许这就是爱,谁又能驳倒她这不是呢?
周六下午三点时,孙国维还没来。不用准备复试了,丁楠一下子觉得百无聊赖,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问他在哪?没回。过了十分钟,她又发了一条,还是没回。她的拗劲上来了,马上调出他的手机号,拨了过去,响了很久,却一直没人接。
她就想,他一定在相亲,把手机设成震动,故意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她趴在床上,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心这时感到了尖锐的痛。她这时想,她这就是在爱他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她估计是他,没动。感觉好像是亚婧去开了门。很快,她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了,他走了进来。
“对不起,手机放在一边没听见。在房间里补习呢,包包上午去时扔在客厅里了。怕你着急,直接打车过来了,想着快到了,就没给你回。”孙国维平静地解释着,永远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以往他这种波澜不惊给了她太多的安全感和踏实感,但此刻却激怒了她,她觉得他没把她放在心上,不够着急在乎她。
她终于爆发了,他真实的,她臆想的,所有她对于他相亲的忍耐,终于爆发了。她冲着他大吼:“你骗谁啊?每个周六都说有事,谁信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撒谎用用脑子好不好?这么反常的小儿科谁看不出来啊?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忍受你。你走吧!你走吧!我们到此为止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走!走!”
她一边吼,一边拉开了房门,亚婧似在那边探了探头。
他的脸涨得通红,局促地站了一会,转过身,走了出去。她没有看他。她听见他的脚步声走到客厅,又走到大门口,然后是打开大门的声音,之后声音沉寂,约莫两分钟后,传来大门被撞上的声音。
他在等她追过去挽留他,但是她没有。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木然地走到窗边,想等着看他下楼。一会功夫,他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他走得很慢,但是没有回头,也许知道她在上面看他。她俯在窗台上,低低地哭出声来,很想大声叫住他,让他回来,又想给他发信息,但她最终忍住了,什么也没做。
当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下拐弯处时,她颓然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她又有了痛的感觉。
即便如此,即便她爱他,那又怎样呢?她等不到她想要的结果,结了再离,离了再娶她,那是多么遥远渺茫的事。她决定收心。
三天过去了,互不联系的三天,痛苦纠结的三天。丁楠无数次拿起手机,想给孙国维发信息,说想他,说想去找他。但她对自己说,丁楠,你都懂的,长痛不如短痛,没什么大不了的,忍着!坚持!失恋就是这样的,痛苦和难受都是正常的,就像戒毒瘾,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第四天,周三,中午时,丁楠正在单位电脑上看新闻,抽屉里的手机有信息声,她有点发抖地拿出了手机,此时竟发现自己还在期盼,希望是他的信息。
果然是他的。看到“孙国维”三个字的那一刻,她心里一动,恍惚间涌出的是难过掺杂的喜悦,对,就是喜悦。
她飞快地打开了信息,他说:“我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滋味!我想你!我去找你好不好?”
丁楠很想回“我也很想你!”,但最后,她发出去的却是“当灰姑娘遇上王子,得到的不是玫瑰花和水晶鞋,而是无尽的眼泪。如果你爱她,就放飞她,否则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很久的沉默之后,他回过来,“你这样说,我好不忍心再伤你!不能娶你会是我一生的痛!”
她没再回。
好样的!丁楠,坚持住!之后,她对自己说。
又到了周五晚上,还有即将到来的周六。丁楠总结出一点,如果你总是在周六约会的话,一旦约会停止了,那么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六这一天会成为你生命里非常痛苦难捱的日子!
为了避免周六尖锐的痛,丁楠给孙颜打了电话,说自己和解放军分了,说想让她陪着过周六。
没想到孙颜说:“分了正好。我前几天在网上碰见我以前的一个同事了,聊了几句,没想到他去年也离了,北京人,有车有房,儿子归他。一会我问问他明天有空吗,有的话,明天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我先挂一会啊,我现在就打了问。”
很快孙颜又打了过来,她说:“他明天有空,我跟他约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在上次咱俩吃饭的地方见,你明天直接去就行了。我和他也各去各的。”
都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时间和新欢。丁楠想了想,答应了。
周六中午十一点多,丁楠到达那家川菜馆时,那两人已经到了。她径直走过去,在孙颜旁边坐下,冲那男人笑着点了点头,男人也礼貌地点头笑了下。
孙颜抬头看见她,连忙给两人介绍:“这是李实,我同事,这是丁楠,我好朋友。李实,你多大来着?”
李实笑笑说:“三十三岁。”
“丁楠,二十八岁。”孙颜代她说道。
趁着李实看菜单的时间,丁楠仔细看了看他,普通但精干的样子,里面一件白色T恤,外面是深蓝色的外套,敞开着。
“对了,李实是做外勤的,不是编辑,忘了跟你说了。丁楠,编辑。”孙颜又给两人介绍说。
“外勤?我不太懂,外勤具体做什么?”丁楠问道。
“就是给领导跑跑腿,打打杂。”李实诙谐道。
“李实就是这么幽默,在我们原来的单位特会说话,人缘也好,领导同事都喜欢。”孙颜说,一边要过李实手上的菜单,看着。
“原来的单位,你不能回去了吗?”丁楠看看孙颜,又看了下李实。
“听李实说,现在不缺人,估计不行。算了,做别的打算吧。也不是很着急。你点什么?还是酸菜鱼?”孙颜瞅服务员不在,一边说,一边自己在点菜单上写着要点的菜。
“成吧。可以。”
“小庙容不下大菩萨啊,我们单位现在用不起她这样的海归啊。”李实看着丁楠说道。
“得,您别取笑我了,名义上叫出国,我那就是带孩子。”孙颜自嘲道。
“不敢不敢,那也是在全世界人民都想去的美国啊。”李实笑道。
中途吃饭时,李实去了趟卫生间,丁楠趁机打量了一下他的背影。
“个头不高啊,估计一米七不到?”她问孙颜。
“是不高,比你高点就行了。哪有那么完美的人等着你啊?北京户口,有车有房,又帅,你想得美啊?”孙颜打击她。
“说的也是。难得具有幽默的稀缺品质啊。不过没什么感觉啊。”
“有没有感觉,你见一面就断定了?”
“有时候,我看第一眼就能知道有没有感觉。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有的人见几次面没什么感觉,后来处久了,感觉慢慢就有了。我和那解放军就是这样。”
“是啊,所以嘛,多处处再说,先别下结论。不过,你说,感觉这玩意也挺虚的,你说什么叫感觉?”
“就是继续交往的兴趣吧,也就是喜不喜欢了。”
“邪乎!虚!虚!虚!”
正说着,李实过来了,笑着坐下,拿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丁小姐对未来生活有什么打算?”李实看着丁楠。
“她呀,九月份可能要上研究生去了,一边上学一边谈恋爱结婚,反正学校也是允许的,现在大学生都能结婚了呢。”丁楠正要回答,孙颜抢着说了。
丁楠只好冲李实笑笑,李实也大度地笑了笑。
这时,丁楠的手机传来信息声,她打开一看,是孙国维的,说:“我刚得到消息,后天周一就要去南京学习了。走之前我想看看你,我们见一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