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厦前面人来车往,陈骋觉得她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她并不想打扰他们,只想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回来似乎只是完成一个心愿,一个死生复生的人才有的心愿。
下午五六点,大厦出来一波波下班的人,有的几个人说说笑笑,有的人形色匆匆地赶着公交车和地铁,不时有车辆从她身边急驰而过。
晚上7点,大厦出来的人越来越少,陈骋站起身,准备回去了。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汽车从车库开了出来,陈骋不自觉地回过头。车里很黑,看不清开车人的面容。车辆缓缓开向她,经过她身边时,借着大厦的灯光……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陈骋盯着那张脸,觉得天地在旋转,这时开车的人也扭过脸看着她,然后与她擦身而过……没错!真的是他!陈驰!!
陈骋不自觉地追了几步,然后踉跄着站住。驰远设计,难道路远航的合伙人是陈驰?
回到火锅店时已经很晚了,红姐一直等着她,看到她回来,赶紧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多让人担心啊,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一连串的问话,让陈骋觉得很温暖。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红姐,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了,玉枝,没找到啊?那就继续找,别哭,别哭……”红姐眼圈也红了。
陈骋哭了一会儿,放开红姐,说:“已经有眉目了,红姐,明天我还想再请一天假。”
“行,你先忙你的事,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人对你为什么这么重要,但是红姐全力支持你。还没吃饭吧?我叫后面给你煮碗面。”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吧。”
陈骋回到宿舍,几位女孩正在看电视,陈骋不好意思地跟她们说明天要再请假,请她们原谅。
大家在一起住了几个月,陈骋干活儿从来不惜力,她们有什么事,陈骋从来都没二话,尽力帮忙。更重要的是,陈骋有时会在他们身边突然拦住砸向他们的物体,或者在她们快要滑倒的时候扶他们一把,甚至不顾自己受伤。他们都觉得陈骋属于反应非常灵敏的人,也都很感激她。只是大家觉得陈骋心里埋着很多事,几乎不跟他们闲聊,经常独自一个人沉思。他们知道陈骋来找人,现在有希望了,也都为她高兴。
翌日,陈骋跟红姐要了身份证,再次来到了陈驰和路远航工作的大厦。
这次她直接找到门口的保安,说:“您好,我想问问你们这儿招不招人,我想找个工作。”
保安一看又是昨天那个女孩,昨天说到801找工作,今天又到他们这儿,看着就很可疑:“你昨天不是想去801吗?今天怎么又想到我们这儿来了?”
“我一个老乡告诉我这有家公司在招人,昨天回去问他,他说错了,不是你们这儿的801,是东边一座写字楼的。那是家家政公司,我不想去那边了,我看你们这儿挺好的……”
保安看这个小女孩看着挺纯朴,岁数不大,便指着门外说:“出了大门左拐,直走,到后院,看见一座三层的白楼,进去二楼,找到人事部去问一下吧。”
陈骋连连道谢。然后顺利地找到了人事部。
人事部有两位30多岁的大姐,一个人问了陈骋的基本情况,看着她身体挺好,又看了她的身份证,说:“你没什么学历,又没有其他工作经验,我们现在在招保洁员,挺辛苦的,工资600元,管吃管住,你愿意干吗?”
“愿意!”陈骋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你什么时候能上班?”
陈骋没想到这么顺利,想到要给红姐留出招人的时间,便说下周一可以上班。
回到店里,大家都在忙,陈骋换了衣服立即加入。直到晚上客人都散去,收拾完,陈骋叫住红姐。
“红姐……我工作到这周日……”陈骋有点难为情地说。
“找到他们了?”红姐并不意外。
“嗯……不好意思,红姐,我……”
“玉枝,我早就知道你在我这儿呆不长,这段时间你帮了我不少,我还要谢谢你呢。这几天你收拾收拾,走之前大家一起吃顿饭,送送你,以后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第二天,陈骋照样上班,她东西不多,没什么收拾的。红姐又在大门上贴出了招聘信息。
周日晚上,红姐让厨房做了一桌子菜,大家都祝福着陈骋,喝着酒,然后小张开始哭起来,几个女孩也都哭了。陈骋不喜欢这种场面,这一年多,她经历了太多离别,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晚餐后,红姐叫住陈骋,给她一个信封,说:“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还有我和你陈哥一点儿心意。”
陈骋没有接信封,只是说:“红姐,谢谢你,你给了我第一个安身的地方,对我像亲姐姐一样。我有钱,也不需要太多钱,这些钱你收回去吧。”
“玉枝,我们知道钱对你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这些钱你要是用不着的话,就留着给你父母买点儿东西吧。”说完,把信封硬塞到陈骋手里。
周一天还没亮,陈骋起床,其他人都还在睡梦中。她收拾好了昨天晚上吃饭时的桌子,洗好了碗碟,擦了地,把昨天的信封放在了红姐的柜台里面,离开了火锅店。
时间太早,大厦的人事部应该还没上班。陈骋便背着她不多的行李,慢慢地走在B市的街上,吹着略含凉意的微风,一步步地走向她的亲人。
陈骋的保洁工作并不复杂,主要负责地下两层停车场,她是新人,还没有资格去楼上工作。两班倒,一周轮换一次,每周休一天。陈骋很满意这份工作,虽然跟火锅店的工作相比并不轻松,但是现在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找父母。
而且,停车场是陈驰的必经之路,她希望能尽快看到他。
经过简单的学习,上班后的第二天,陈骋就开始独立工作了,主管先给她安排了晚班。
陈骋找到了那晚陈驰开的车子,停在上层某个车位上,但是直到她下班都没见到陈驰离开。
物业公司规定,下班后不能在工作场所停留。陈骋只能到距离停车场出口很远的地方,远远地看着陈驰离开。
第二周,陈骋上早班。
早上10点多,陈骋正在上层擦地,目光一直盯着车辆入口处。终于,那辆黑色的轿车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陈骋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注视着车子停在了车位上,车门打开……
陈驰从车里出来,他还有着陈骋记忆中的样子,只是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头发有些长,一缕头发挡在眼前,个子也长高了很多,上身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毛衣外套,很随意,也很亲切……比印象中还要帅气。
陈驰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他,眼光看向了陈骋,陈骋赶紧转过身,继续擦地,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用衣袖擦掉了流下的眼泪。
陈骋再转过身的时候,陈驰已经走进了电梯……
陈骋观察了陈驰的时间,陈驰差不多都是上午九十点钟来公司,晚上八九点离开,有时还会更晚些。
一天晚上陈驰下班时,陈骋打了辆出租车跟在陈驰的后面。陈驰开了十几分钟后进了一个高档小区。保安拦下了出租车,陈骋付了钱,让司机开走了。
她一个人在小区周围走了走。这里住的大多是年轻人,小区配套设施也都是针对年轻人。那么陈驰应该没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这和孙奶奶说的爸爸妈妈住在四环外也不符。
陈骋只能先回去再找机会。
陈骋平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注视陈驰。陈驰也发现了她,觉得这个年轻的保洁员很奇怪,总是盯着他看,而当他看她时,她的视线又马上离开。
这天,陈驰上班时又遇见陈骋,便友好地冲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陈骋有些意外,跟着也冲陈驰笑了笑。看着陈骋的笑,陈驰突然觉得这个笑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从那以后,两人见面都会点点头,笑一笑,但从没说过话。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8点多,陈骋正准备下班。身后电梯门打开的同时,一阵争吵声传来。
一个人先冲出了电梯,后面是陈驰,陈驰正在试图拉住前面那个人,并且大声说着:“你先别走,把今天的事说清楚。你能不能有点儿责任心?”
前面的人甩开他,没有说话,仍大步向前走去。
陈驰并不想放手,追了两步,又使劲拉住前面人的胳膊,那个人甩了几下没甩开,便推了陈驰一把。那个人比陈驰个子高,身体也更强壮,陈驰被推得后退了几步,没站住,摔倒在地下。
陈骋跑过去,准备去扶陈驰。这时陈驰好像也气坏了,索性坐在地上,对着那个人大声喊着:“路远航,你TM混蛋,我们都鄙视你!你不配……”
陈骋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路远航,面对着他的路远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突然,陈骋顾不了很多,紧跑了几步,一下子扑到了陈驰的身上,用身体护住了陈驰。这时,路远航迅速转身,一个旋风腿重重地踢在了陈骋的右肩膀。
一阵巨痛传来,陈骋“嗯”了一声,陈驰赶紧扶住她,对着路远航大叫着:“疯子!你回来!”
路远航停了一下,之后就像这里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一样,转过身,头也不回去地走到车位,拉开门,坐进车里,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