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哥,我们快些回去吧。”说话的是一个面如菜色,七八岁的小女孩,身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粗布灰衣。她看了看从山间竹缝中透过的斜阳,有些紧张的对一旁正在找些什么的男孩催促着。这两个小孩便是严家村的严秀与严虎了。
严家村位于周国成州的津山东面,村子前面流淌着津阳河。然而,这本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河流,如今却成了谈之色变之物。
这事还得从两个村子的恩怨说起。
顺着津阳河上游十里,有一座比严家村大许多的村子,名叫陈家村。说起来,陈家村的存在可要比严家村久远的多,曾经出过几个“大人物”。所以在某些事情上,陈家村一直有些霸道。
在津山上生长着一种酱红色的果子,名叫津果。不仅味美甘甜,还可以用于泡做药酒,止血疗伤不在话下。但是,津果并非到处都有,它只生长在离严家村不远的一个山涧中。最让人郁闷的是,这种果子一年之中只结果一次,数量也少的可怜。
也不知为何,两个村子的能人试了许多办法,也不能将津果树移栽出去。好在每次果子的数量虽不多,倒也刚好够两村分采,并没什么冲突发生。
放在往年,两个村子也像约好了一般,总是由陈村的人先采过了,严村的村长才会派人去采。不过,不知什么原因,这种果子越来越少。以至于到了前年时,陈村没有给严村留下一颗。为此,严村的老村长交涉了多次,不仅毫无收获,还被陈村给轰了出来。这还不算完,在临近结果之期时,陈村便派来数十名壮汉守住山涧的入口,霸占之意显露无疑。
与陈村不同,严村中少有人种地,主要以打猎采果为生。所以,对他们来说,津果尤为重要。没了津果便没了药酒,没了药酒,上山打猎也就危险许多。因此,一股暴戾之气在村中蠢蠢欲动起来,加之严村中的猎户不少,若论起持械斗狠,绝不是陈村中的那些庄稼腿可以比的。
但是,陈村中却出了个人物,一个名叫陈山的人。这人年幼时,在村中十分顽劣,根本无人看好。不过,某年,村中来了一个江湖人,一眼便看中了他,说是要带出去闯荡。能送走这“瘟神”,村中自然高兴的不得了。虽然陈山的爹娘不是很情愿,但迫于人言,又考虑到并非长子,只得便勉强答应了下来。时隔多年,村中一直没有陈山的消息,村民早也将这个人给忘记,就连其爹娘也快忘得差不多了。然而,三年前,已经在外闯荡十多年的陈山带着一身光鲜回来,着实让众人吃了一大惊。
原来,当年看中他的那个江湖人,来自一个名叫七色门的江湖门派。陈村的村民哪里知道什么叫江湖门派,也只道是什么大村大庄之类的地方。不过,经陈山一番天花乱坠的吹嘘后,村民们也知道了所谓七色门,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势力。加之陈山在人前显露的几手功夫,更是让人“信服”不已。
对于严村来说,江湖门派为何物,虽不是人人都知道,但也有人知晓,其中之一便是一个叫戴玉书的人。此人十多年前来到严村,如今四十来岁,只因识字懂医,村长便将之留下。据说,他是一名仕途受挫的隐士。
时间一久,凭着戴玉书的本事,到让众人无不尊敬。为了津果之事,村长也多次请他出谋划策,但每次都让村长哀声叹气。
据戴玉书所说,这个七色门在江湖中也有些名气,行事正邪不分,全凭江湖利益。若是为了此事与陈村大打出手的话,七色门绝不会介意派几名弟子过来杀人立威一番,一个不好,就有灭族之祸,这种事情在江湖中屡见不鲜。戴玉书的几句话着实给村长吓得不轻,忙收敛了那些危险的想法,只得又前往陈村。
怀着戴玉书的建议,严村村长惴惴不安的与陈村谈起了条件。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陈村倒是答应了,可以留五株果树给严村。不过作为条件,严村每年必须上交一定数量的山货,其中包括少量珍稀草药。
此事到了这里,虽然算不上两全其美,但也还在双方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过,陈村同样也是烦恼缠身。
伴随着津果减少的同时,陈村的收成也越来越差。一开始,村中的几个老把手断定是病虫鼠害所为。然而几年过去了,用尽了各种办法,却毫无起色,情况反而越来越糟。
直到某年夏日时,村长终于想起了村背后的山神观,便摆弄了许多祭品。按照村长多年前的记忆,好好祭拜了一番。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次日便下了一场大雨。虽然田里的庄稼并不缺水,但毕竟是一个好兆头。村民们自然喜从心来,似乎真的下对了方子。
然而,这场雨一下便是半月有余,还造成不小的山洪,不仅淹没良田数十亩,房舍也被摧毁了好几户。这一下,村民们真的害怕了。村长也因为此事大病了一场,不久后便一命呜呼了。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老村长“做错了”,但并不影响其威望,他的长子也很快接过了村长之位。与老村长不同,新任的村长识得几个字,比其父来算是有见识的多。当下又觉得这些怪事非同小可,绝不是他们可把握的。所以,决定亲自前往临近的县城,请一位高人回来,给村子把把脉。
也就是一年多前的某个秋日,新任的村长终于请了一位能人回来。说起来,新任村长也是有些运气,刚出了村子没两日,便遇到了一个姓徐的道士,也就是这位能人了。这个道士刚一到村口便说了一句让新任村长心头一惊的话:“邪气北来,汇居于此,吉气畏避,大凶之局。”
这句话虽然没头没尾,但“大凶”二字却让新任村长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的害怕起来,小小心心的道:“道长可别吓唬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嘿嘿,实话告诉你吧,此地为末格局。正所谓生转末,末转死,死转寂,……”徐道士嘴角微微一扬,一副见识广博的样子。加之那道士又口若悬河说了一大通玄而又玄的东西,更让人觉得其高深莫测。
一炷香后,徐道士闭上满是鱼尾纹的双目,右手微微一翻,手指飞快的掐算着什么,嘴唇微微的颤动起来。好一会后,才缓缓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新任村长恭谨的立于一旁,见徐道士一副严肃的样子,心下一沉,怯怯问道:“道长可看出了什么没有?”
那徐道士瞟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陈村长,请恕贫道直言。此地依山傍水,本是居吉之所。嘿嘿,贫道四处游历,所观风水无数。从村子的布局来看,想必也是得到某位高人指点吧。”
新任村长诧异道:“道长真乃神人啊。当年我陈家祖辈来此时,确实请了一位高人过来,经过一番堪舆,才定下此地。那位高人还供在山神观中呢。”
徐道士眉毛轻轻一扬,抚了抚稀疏的胡须道:“可惜,可惜世易时移,水即可为福,也可为祸。”
新任村长见道长望向从北方而来的津河,心中琢磨了一会道:“难道我们村的怪事都是这津河所致?”
徐道士微微一笑道:“陈村长总算也看出了门道。”
新任村长一挠后脑勺,苦笑道:“道长见笑了,我一个泥腿子哪里能看出什么。”见徐道长拐着弯说话,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咳,其实很简单。这条本是引来吉气的河流,如今却引来了邪气。”徐道士轻咳了一声,一边说,眼珠子一转,瞟了新任村长一眼。
何为吉,何为邪,对于新任村长来说,哪里知道。但他也明白,若是染上了后者,肯定大为不妙,忙失声问道:“那可怎么办才好。”
“咳!~”徐道士又是轻咳一声,而且故意将声音拉长一些,道:“实不相瞒,此种大凶之局,开始还好,若是时间一长,邪气聚集,必会万事不顺,落得个人财两空。”
“道长可别吓我。”
“你若不信,贫道掉头就走。不过在此之前,得提醒你一句,若是村中出现了牲畜怪毙的情况,还是远走的好,否则大祸将至。”言毕,徐道士作转身离开状。
新任村长忙拉住赔罪道:“道长且慢,我一介村夫的,哪里听过如此骇人之事。”又赔了一礼问道:“道长可否有法破之?”
徐道士转过身道:“若要破之,也不是不可。不过,这种逆天之事,小则亏损精元,重则夺其阳寿。”顿了顿,又道:“若是用普通之法破之的话,倒也没什么,多花些时日,损失的精气也可以补回来。不过这种办法,效果极差,而且还很有可能适得其反。一个不好,所受之祸更甚。”
新任村长脸色一白,不等徐道士说完,忙问道:“道长可有不普通之法?”
徐道士抚了一下胡须,略带生气的样子道:“你道贫道是那些江湖骗子吗?既然贫道可以看出门道,自然也能破之。”见眼前之人脸色一宽,又泼冷水道:“陈村长可别高兴的太早了。贫道虽能够破之,不过其代价却是贫道的阳寿。嘿嘿,贫道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可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了阳寿。”
“这~~”徐道士话都说到这种份上,新任村长也不好说什么,但事关重大,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道士皱了皱眉头,在新任村长低头为难之际,忙瞅了一下村子的方向。只片刻后,一丝笑意爬上嘴角。
就在这时,远方几个村民一边大喊“村长”,一边快步跑过来,各个面带焦色。
“三狗子,发生了什么事!?”新任村长心下一沉,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村长,大事不好了,自从你走了以后,没过多久,村里的牲畜开始莫名其妙的死了。”
“什么!”新任村长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道士,正准备开口说话时。只听三狗子又道:“愣子家的媳妇昨日也莫名其妙的死了。”
新任村长脑袋一翁,差点站不稳,又想起道士刚才说的话,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对旁边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根本无心听进去。片刻后,猛然道:“我知道了,大家先回去。我已请了高人来此,让大家不要担心。”转身将道士简单介绍了一番后,便打发了众人回去。
刚刚接手这个村子,就发生了这等祸事,若是在自己手中断送族人,岂有颜面见列祖列宗。新任村长心乱如麻的这样想着,一狠心咬牙道:“徐仙师,若是能去除此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