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站着的宫女低眉敛目，一副温顺模样。穆遇之被她头上的簪花晃得眼晕，又闭上了眼睛。
“先生说要教您写字，还是请早些起来吧。”
穆家的女孩子虽说有时不太被重视，但还是会很早就开始读书写字。穆遇之回想了下，明白过来今天要干什么了。那先生是要把封号告诉给她，很多公主都是这样得知自己的封号的。
“知道了。”
穆遇之赶到文轩阁的时候，别的公主已经落座。她没有迟到，因为先生还没有来。
他早上给公主授课，下午给皇子讲经书。这位先生年逾半百，精神却很好。
穆遇之走到后面的位子旁，一坐下就听到了别的公主的窃窃私语。
“父王要认侄女做自己的女儿？”
“该不是又要和亲了，拉一个过来充数吧？”
穆遇之正襟危坐，丝毫不理会这些。她瞥见了坐在不起眼的地方的明仁，明仁似乎对读书的事不是很上心，正握着笔在宣纸上画一幅墨荷。
穆遇之暗叹皇帝对明仁的宠爱。那个位子的确不引人注目，没有特别的装饰，没有惹眼的颜色，但是的确是读书的好位子。书桌临窗，枝叶时不时地伸进来，不远处又是一汪湖水。烦心了，大可往外望上一望。读书时，此地则又多几分闲雅。
前面的声音逐渐弱下去了。先生袁桥带着一本书，正往自己的座位旁走。
待他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叫遇之上去。
毕竟是要公布封号的大事，这会儿没人在底下乱说话了，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穆遇之跪坐在先生面前，娴熟地捉起笔。但是，她屈起的手指僵了一下。
“公主，不会握笔？”
背后又响起议论声，连不管世事的明仁都看了过来。
穆遇之咬咬嘴唇，重新握住了笔。
袁桥看了看她捉着笔的手，皱眉道：“公主，这是男子的握笔姿势。”
说罢，袁桥伸出手，想帮穆遇之矫正过来。穆遇把笔搁下，躲过他的指导，低头沉声道：“先生，我儿时的启蒙先生为了这事拿筷子敲过我不少次。没用的。”
穆遇之第一次握笔时，便无师自通地用了这种姿势。当时启蒙先生更多的是生气，因为在他看来，女子就该遵循女子的法度。
“也罢，来，你且把这两个字写在纸上。”
先生翻开书页，那上面已经用朱砂圈了两个字。穆遇之依次将它们抄写下来，待写成时，纸上的字为：“幸之。”
生下来已然不幸，何谈幸之？
穆遇之心里嘲讽这封号，脸上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恭敬地给先生作揖后，她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接下来便是书籍的讲解。穆遇之晚上时要回去沐浴祈祷，为明天的受封仪式做准备，所以这会儿有些分心。
先生开始让她们抄写经书。众人抄了一会儿后，门口的地上多出一条影子。
公主们纷纷诧异地回头。二皇子到这里做什么？今早可没皇子的课。
“过来！”先生的语气立刻变得严厉。二皇子抱着自己抄写的那一沓厚厚的纸张，吃力地往先生跟前挪。不少公主都掩嘴笑起来。
“先生，昨日抄的，都在这里了。”
“你可背下了？”
“先生，背下了。”
先生一页一页地翻看，别的公主见其实也没什么事，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只有穆遇之一直看着那里。
二皇子的神色有些怪异。
先生翻看前几张时脸色还好，但等翻到中间几张时，脸色骤变。
哐当。先生瞪大了眼睛，直接歪着身子倒了下去。
众公主听闻响声，都抬起头来。这下屋里可乱起来了。
“先生！先生！”二皇子显然也没想到先生竟会晕过去，一下子慌了神。
别的公主都跑去叫人，或者帮二皇子去摇醒先生外加添乱。这时还留在座位上的，只有穆遇之和明仁。
明仁看了穆遇之一眼，然后站起来，径直走向二皇子。
二皇子下意识地去抢那沓纸张。
明仁也不去夺，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二皇子。
二皇子也许是因为害怕，竟脱口而出道：“你这个不祥之人离先生远点！你要过来坑害先生吗？”
话一出口，四周陷入死寂之中。
数双含义不明的目光投向明仁，明仁的脸上还是刚才作画时的恬淡神情，但紧攥的拳头已经微微发抖。
“那我呢，我幸之公主可是不祥之人？”
另一个声音走了过来。
“二皇子，还请你让开一些，我要查验这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