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住在距此十里之外的青石镇上,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四下里灯火通明,镇上多了百十条彪悍的大汉,凶神恶煞,正在将镇上所有的人都往镇东头外的空地上聚集。
张旭不知缘故,侧立在道旁相让,一条大汉走了过来,喝骂道:“直娘贼,你这小畜牲还站在这里作甚?快走,快走!再敢磨蹭,教你尝尝大爷的铁拳!”
张旭眉头一挑,心中暗怒,正欲作色,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回头一看,却是邻家的吴伯,正牵着自家的女儿吴倩儿。吴伯见张旭看过来,训斥道:“你这娃娃,才刚一转身就不见了你的踪影,原来你在这里发呆!快跟在我后面走,铁拳帮的好汉们来青石镇有大事要做,耽误了大事,你吃罪得起吗?”
吴伯训过张旭,又对那大汉作揖道:“好汉爷爷,莫要与这呆头的娃娃一般见识,他自小没了爹娘,性子有些孤僻,时不时犯些呆病,这才冲撞了爷爷,否则就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误了好汉们的大事情。”
张旭知道吴伯是在为他解围,于是也就沉默着不说话。那大汉不耐烦道:“老东西,大爷没时间听你瞎扯,看好了这发呆的小畜牲,帮主早有吩咐,全镇的人,一个也不许漏掉,若再被大爷看到,便是铁拳伺候!”
吴伯惶恐应道:“是是是,小老儿晓得,这次定会把他看牢!”说着,扯了张旭走进人群中。
张旭四下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悄声向吴伯问道:“吴伯,发生什么事了?”
吴伯道:“我也不知道,天擦黑时,镇上便来了这群凶神,说是有一块什么令牌从天上飞到咱们这边了,他们要把大伙儿都集中到一起,估计是想要找出令牌来的。”
张旭想起自己得到的那面令牌,心中暗道:“难道他们是要找文钧令?不知道除了我得到的那一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令牌飞了过来。”
“旭哥哥,这条狐狸是你猎的吗?它的毛可真好看!”吴倩儿声音清脆说道。
吴倩儿十二岁,梳着两个朝天丫,童稚的脸上满是纯真,眼睛好奇打量着张旭猎到的那只火红色狐狸。
张旭将狐狸解下来,递到吴倩儿面前,微笑道:“喜欢吗?送给你了。”
吴倩儿眼中露出欢喜之色,问道:“真的吗?”伸出两只手,将那狐狸抱住,她个头瘦小,抱着狐狸走路便有些吃力,但却十分高兴,并不撒手。
吴伯道:“小丫头,你旭哥哥打猎是要换钱过生活的,你怎么能要?”
吴倩儿闻言,撅着嘴不说话,只是用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张旭。
张旭不在意道:“倩儿妹妹喜欢,就送她好了,没关系的。”
“这怎么可以……”吴伯还欲再说话,吴倩儿已喜孜孜道:“这是旭哥哥送给我的,当然可以啦!难道就只许有的人冬天腿疼,盖着旭哥哥送的虎皮毯子,就不许人家要一只狐狸?”
吴伯有老寒腿的毛病,每到天冷就会疼痛难忍,恰好去年秋天张旭猎得一只老虎,虎皮便送给了他,此时他闻得此言,顿觉失了长辈面份,唬着脸去瞪吴倩儿,吴倩儿顽皮扮了个鬼脸,朝他吐了吐舌头,看得吴伯只得摇头不语。
不多时,整个青石镇三千多人都被聚集在了一起。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摆放着一张椅床,上面斜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衣着华贵,面容冷鸷,身周有六个貌美的女子服侍,两个被他当作椅背仰靠着,两个轻轻为他揉着肩膀,还有两个跪在两侧,为他捶着双腿。在这男子椅床的旁边,站着一名壮汉,神态恭敬,说道:“平少,整个青石镇的人都已经到了。”
被叫作平少的男子抬了抬眼皮,随意说道:“那就开始吧!”
壮汉应道:“是。”然后走上前来,面对台下的镇民,高声道:“各位青石镇的乡亲们,我乃铁拳帮帮主铁三拳,想必在这方圆三百里范围内,没有人不知道我铁三拳的名字吧?没错,我就是那个杀人从来不超过三拳的铁三拳,今夜我铁拳帮在召集大家来到这里,只为一件事情,大家似乎都已经有所耳闻,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了吧?”
台下一阵嗡闹声,夹杂着“知道”、“找令牌”一类的词语。
铁三拳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在下午的时候,想必很多人都看到一道流星从天空划过,落在了这青石镇附近,我在这里告诉大家,那道流星就是令牌所化!我铁三拳在这里实话告诉大家,这面令牌,乃是上仙门派太一门的宝物,因意外飞走,所以急需寻回,若是有人捡到了这面令牌,还请速速归还上来!”
台下镇民纷纷四顾张望,都想要知道是谁捡到了令牌。过了片刻,却并没有一个人上台交出令牌。
铁三拳面色有些难看,声音变冷了几分:“看来捡到令牌的那位朋友,心中还存有侥幸,不肯交出来啊!既然如此,就莫要怪我铁拳帮自己动手去寻了!”
众人听到此话,一时还不明所以,但很快人群就骚乱了起来:“起火了,大家快看,从镇西头烧起来了!”有住在镇西头的人想要回去救火,却被场外彪悍的汉子们拳打脚踢的打倒在地。
这时众人都明白过来了,原来那火是铁拳帮的人放的。有人跑到台前下跪哀求,铁三拳却只是冷冷哂笑,并不理会,而他手底下的帮众却对那些上前哀求的人下手更重。
每一个被重伤打倒的人,都会被拖到一边,仔细地搜身,无论男女老幼,全都把衣服一件件剥下来,一些女子惊恐叫着想要躲避,却引来铁拳帮帮众张狂肆意的大笑,更是毫无顾忌地将女子压倒在地,骑坐在其身上,任意胡为。
几位镇上甚有名望的老人见此情景,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铁三拳骂道:“畜牲,你们这群畜牲!烧人房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在此众目睽睽之下,行禽兽之事?”
铁三拳睨了那几位老人一眼,对身边的帮众道:“这几个老不死的在这里聒噪,听得我心烦,让他们闭嘴!”立时就有两名帮众走了过来,狞然一笑,轰然一拳打出,砸在其中一位老人的脸上,老人半边脸庞都被砸了进去,当即死亡。
“爹!”一个汉子从人群中奔出,将那死去的老人抱在怀中,放声悲哭。
那打死老人的帮众嘿嘿笑道:“你爹不识抬举,竟敢骂我们帮主,还以为他的骨头有多硬,谁知连一记铁拳也禁不起!你要不要为你爹报仇?也好让我试试你的骨头硬不硬!”
那汉子抬起头,双眼怒火充盈,血色一片,嘶声道:“我跟你拚了!”奋起双拳,扑将过去。
三招两式过去,那汉子胸前凹陷下去,口中吐着血沫,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一名美貌的妇人冲了过来,俯在那汉子的身上痛哭。
“哭个甚?老子将你男人打死了,你正好从了老子改嫁,从此跟随老子快活,岂不是好?”打死人的那名帮众见妇人姿色不错,色迷迷伸出手来,去摸那妇人的脸庞,忽然脸色一变,闷叫一声,怒气勃发,随手一拳捣出,一个瘦小的身体被他打飞,蓬然落地,一动不动。
原来在那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孩,此人色迷心窍,一时不曾注意,被小孩一口咬中了两腿之间的命根,幸好小孩力气不大,又隔着衣服,故而不曾将其咬断,但也鲜血淋漓,剧痛之极。
那妇人正又惊又恐,见到自家孩儿也被打死,怔忡了一下,顿时如疯如狂,不顾一切地与那杀夫、杀子的仇人厮打。
在场的青石镇众人全都惊怒交加,群情汹汹,他们想不到铁拳帮竟然敢如此行事,纷纷斥骂不已。
坐在椅床上的那位平少微微皱起眉头,招了招手,将铁三拳叫到身边,说道:“让你的人安份些,这青石镇数千人,真要乱起来,你那百十人人能顶事吗?若是走脱了拥有令牌的人,唯你是问!”
铁三拳一惊,额头冷汗直冒,连忙称是。再次走上台前,下令让动手的帮众暂时停下,厉声道:“各位乡亲们,我铁拳帮这么做也是无奈,那令牌十分重要,若是今天交不出令牌,不要说你们,就是连我铁三拳,也要一同受罪!你们不要怪我铁拳帮无礼粗鲁,要怪就该怪那得了令牌又不肯交出来的人!”
这铁三拳不愧是久混江湖的人物,十分狡猾,三言两语间,就把众人的仇恨转移了开来。青石镇的人们本来就畏惧铁拳帮,所以虽然场面混乱,却依然没有多少人敢反抗,现在铁三拳又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出怨气的目标,虽然不知道那令牌在谁身上,但大部分人的怨气已经转移到了捡到令牌的人身上。
张旭在人群中看到铁拳帮的恶行,心中怒火焚烧,正想站出来说自己得了令牌,让他们放过青石镇上的众人,可是听到铁三拳的话后,再见青石镇众人的态度,心中一凉,再没有想要主动承认的念头了。此时站出来,这些青石镇上的人们非但不会感激他,说不定还会恨他入骨,但是要让他看着许多无辜的人在自己眼前被折磨蹂躏而无动于衷,他却还做不到,于是悄悄取下黄杨木弓,对吴伯和吴倩儿道:“待会儿乱起来,你们趁乱逃走,不要管我。”说罢,抽出一枝箭矢扣在弦上,箭尖微微斜朝着天空,将弓拉得如同满月,手指一松,那枝利箭顿时飞出,在空中打了个弧弯,射向地面。
地面上一名铁拳帮的帮众正骑在一少妇的身上胡为,箭矢斜飞过来,“噗”地一声穿过他的脖颈,立时取走了他的性命。那少妇本来心若丧死,闭目身挺如尸,忽然感觉点点温热洒落在身上,那侵犯她的恶人已经不再动弹,睁眼一瞧,见到恶人双手捂着脖子,张大了眼睛,已然毙命,惊得尖叫一声,推开尸体,连滚带爬地跑开。
这边这少妇刚刚叫出声,另外几处方向,又有几支箭矢已经被射出,每一枝箭矢都会取走一条铁拳帮帮众的性命。
场面一时大为混乱,铁拳帮的众人四处想要寻找凶手,对青石镇的镇民下手更狠,镇民立时又死伤了十几人,而镇民又惊又惧,早将铁三拳转移怨恨的话抛在了脑后,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得不反抗,双方由此混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