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之声渐近,不等张旭有所动作,初五已经身躯一弹,纵飞到了空中,跃入黑蜂群里。霎时间,空中的黑蜂就一只接一只,啪嗒啪嗒地掉落了下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张旭又奔出十多里地,来到了一片荒凉的山谷中。这山谷的花草树木全都凋零,谷地充满了腐枝烂叶,还有泥水形成的沼泽,空气中弥漫着浅灰色的雾气,而且处处还散发着腐臭难闻的气息。此时空中追来的那些黑蜂已经被初五消灭了大半,剩下的稀稀落落地跟来,一进入那些浅灰色雾气的范围,全都不由自主地从空中掉下,栽落在泥沼之中,无力地挣扎片刻之后,就彻底地死去了,而且这些黑蜂的尸体,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腐烂着。
如此情景,让张旭微微吃了一惊,他一头冲进这灰雾之中,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还以为这灰雾只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却不曾想到这雾气居然如此厉害。顿时明白,只怕这谷中泥沼内,有着他不知道的厉害危险存在,回转头来,正想要退出,却发现来路早已经消失无踪,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迷失了方向,完全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初五有些警惕又有些兴奋地爬在张旭的肩头,紧紧盯着泥沼的迷雾深处,似乎在那深处,有着什么令它感兴趣的东西。
“呱!”
迷雾中,突然传出一声怪叫。一股劲风,挟着一阵腥臭之气扑面而来,随即便是一记极快的突袭,张旭甚至连攻击自己的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便慌忙纵身闪避。
这一闪避,狼狈之极,在地上翻滚而过,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污泥。但张旭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只是紧绷了神经,盯着眼前的生物。
那是一只体形硕大的蛤蟆,它爬在地上,犹如一座坟丘般大小,两只眼睛荧荧照亮,肚皮一鼓一鼓,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响声,从它的鼻孔中,喷出阵阵浅灰色的气体,弥散在空气中。
看到这只蛤蟆,张旭才明白,原来刚才偷袭他的,便是这蛤蟆的舌头。
张旭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短剑,正想着怎么了结了这只怪蛤蟆,却发现初五的情绪变得高涨起来,从他的身上蹿下,举起蛇头,游向那蛤蟆,并且“咝咝”不断吐着蛇信,战意昂然。而那只蛤蟆也如临大敌,死死地盯着初五,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初五游近,那蛤蟆更是身体紧绷,死死地爬在地上,鼻孔中喷出的灰雾也浓郁起来,肚中发出阵阵强烈紧促的“咕咕”威胁声。
突然,初五飞蹿而起,蹿到那蛤蟆的头顶处,狠狠一口咬下。
那蛤蟆怪叫一声,当即打了个翻身,四脚掉天乱蹬,头部在泥沼里乱拱乱蹭,想要把初五蹭下来,但却屡屡无功。忽然,只见它又猛地跳起,逃向迷雾深处去了。只是它虽然逃走,但惊恐的哀叫声却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
张旭有些担心初五,急忙追去,但那蛤蟆一跃数丈远,他竟是追之不上,转眼就不见了踪迹,只能循着声音,追往一个大致的方向。
随着那只蛤蟆的声音渐渐远去,更远处,又隐隐约约回应起了数道“呱呱”的叫声,这些叫声彼此呼应着,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一时之间,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山谷之中,四下都回荡着蛤蟆的“呱呱”怪叫之声,此起彼伏,如浪如潮,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蛤蟆隐藏在其中。
山谷的入口之处,站着十余人,当先为首的一中年男子,年龄约四十岁,双眼如钩,沉冷而犀利,面容阴柔,皮肤显得有些过份的白晳,身上的衣着绣满了各色的花饰,百花齐放,十分鲜艳。此人就是天华派的现任掌门人,莫冠玉。在莫冠玉的身后,站着七八名花枝招展的女子,以及两名同样散发着阴柔气息的男子。而在莫冠玉的身旁稍后,则站着三名龟蛇岛的弟子,这三人的衣服,与张旭曾经见过的龟蛇岛弟子一般,同样是在胸前画了一只大大的乌龟,但不同的是,在其背后,却又绣着一条盘绕凶厉的绿色大蛇。
莫冠玉此时脸色难看,气郁之极,恨声道:“三位灵使,为什么阻拦本座入此谷内?”
龟蛇岛三人中,其中一为首者说道:“莫掌门,这处山谷,名为毒蛙谷,曾经进入过这山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全都没有再出来过。而这谷中弥漫着的浅灰色雾气,更是含有剧毒,任何人只要沾上,不出一时三刻,必定毒发身亡!”
一名天华派女弟子冷笑道:“我天华派善长豢养毒蜂毒蝶,乃是使毒的行家,区区毒雾岂能挡得了我们?”这名女弟子说着,取出一枚碧绿的丹丸,含在口中,又指挥着四只黑蜂和五只粉蝶,自信满满地踏入谷中。
刚刚踏入谷中数步,空中飞着的黑蜂粉蝶便全都不听使唤,无力地堕落在地,这名女弟子也是面色大变,全身麻软无力,皮肤迅速溃烂生脓,血肉竟一块一块地往下脱落,其状十分恐怖。她艰难地转过身来,但见她的面容已经不复人形,显得狰狞瘆人,但她自己仿佛丝毫不觉,望着莫冠玉,伸出手来,用沙哑的声音呼唤道:“师父,救我……”
莫冠玉与那女弟子也不过相距十来步,将那女弟子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看此情景,只觉得头皮发麻,哪里还敢贸然入谷半步?他不但没有救那女弟子,反而又往后退开了几步,离那谷中迷雾又远了一些,生恐自己不小心被沾染到。
那名入谷的女弟子,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烂得只剩下骨头,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地面上那些泥沼慢慢地浸过她的尸骨,一点一点将其吞噬,最终消失不见,连半点痕迹也无,就好像她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而那些黑蜂粉蝶的尸体,更是早早地就溃烂掉,与这片泥沼融为了一体。
天华派众人都惊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彼此眼中只余骇然。莫冠玉忍不住低声道:“这谷中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居然如厮厉害?”
龟蛇岛为首的弟子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这山谷自五十年前,突然生出迷雾,但凡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的,就再也没有人敢轻易进去了。听有的人说,在这谷中,藏有成了精怪的毒蛙,因为偶尔会有几声蛙鸣从山谷深处传出。”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既然那人进入了这山谷之中,只怕十有八九是已经死了,我们还是就此回去罢!”
话音刚落,谷中忽然传出了一声古怪的“呱——”,声音贴着地面,如同闷雷,滚滚而来。在那声音中,似乎还有着几分惊恐和害怕的情绪。
这叫声刚一出现,莫冠玉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对彼此望,脱口而出道:“毒蛙!”
没等他们有更多的反应,迷雾中传来的“呱呱”叫声开始变得惊惶和急促起来,仿佛遇上了什么可怕的天敌,声音越来越远。数息过后,谷中更远更深的地方,也传来了急促的“呱呱”叫声相应和,仿佛是在回应,蛙鸣之声逐渐频繁,逐渐连成一片,其声音远远贴着地面,传送了过来。
莫冠玉惊疑不定道:“这是怎么回事?”
龟蛇岛那三名弟子都面色慎重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解。最后还是那为首的弟子说道:“如此情形,在这毒蛙谷中从来不曾出现过,只怕这毒蛙谷中将要出现什么巨大的变故。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尽快禀报两位城主知晓!”
莫冠玉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但目光望向迷雾笼罩的山谷中时,却充满了热切。
龟蛇岛的三名弟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彼此商议了一番,留下为首的那名弟子,其余两人则快速返回,通知还在定安城中的和光、同尘两位城主。
一般而言,极端危险的地方,都会有非同一般的机遇和宝物,如果此次这毒蛙谷中的大变,能够使这含有剧毒的灰雾消散,那么在谷外的人也未尝没有机会进入其中。
想当年,天华派的传承,就是在类似这样的危险和机遇中得来的。那同样是一片山谷,谷中却聚集了成千上万的黑色巨蜂和粉蝶,不知多少想要一探究竟的人死在了那片谷中,后来有一天,它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彼此争斗起来,双方死伤惨重,连它们自己的巢穴和本营都无法守护,被天华派的第一代掌门发现,以绝顶的资智,从它们的巢穴中采得蜂蝶精华,用特殊的手法,酿成了可以同时吸引和控制黑蜂与粉蝶的香蜜,将那些剩余的黑蜂与粉蝶完全控制,从此建立起了天华派。
如果莫冠玉能够在这毒蛙谷中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那么将来,他的成就,也许会与天华派的第一代祖师一般,受到江湖上无数人的敬仰!想到此处,莫冠玉的心思越发地火热起来,此时他早已经将张旭的杀子之仇抛在脑后了,扫视了身边所有天华派的弟子一眼,沉声道:“一旦谷中毒雾消散,大家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入谷内,在谷中无论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都要及时报于我知,也许你们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就会为我天华派立下大功,都听明白了吗?”
天华派弟子齐声道:“谨遵掌门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