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只觉心内煎熬。为了脱身,他说了想都不曾想过的话。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对他而言是奢侈,是隐患。战场上手起刀落不允许他用片刻去考虑感情,回避死亡,。自己原是为了主部撤离派出的引子,本没打算活着出去。可上天既然给自己留了一命,那就要为了江山里饱受战乱的百姓,多杀几个虏贼,方可安心。
这边久卿这样的神态,少年暗自筹划,即使找不到驻扎的主部,也要趁着夜色,逃出这里另作打算。下定决心后少年对躺着的久卿道:“我知道姑娘与别个不同,我岳仕谦能碰到姑娘也是在下的福分。我原本是拼死报国的将帅,若是国泰民安时,为报救命之恩,恩人般供养又有何难。只是此时国破家亡,百姓流离,我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所以暂且顾不上姑娘。不过姑娘尽可放心,在下若有机会离开这里,定会带着兵马杀尽虏贼。将你赎出烟花之地。”
久卿听着这话,似有告别之意。她也知道他说到必然做到。可在这乱世又有什么用!久卿终于知道自己为了什么烦恼,是因为此刻的别离,她承受不了这个连开始都没有的结局。
挣扎着起身,望着眼前目光灼灼的英俊少年,久卿口内吐不出一个字。她伸手抓住少年衣裾,如同深海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羊脂样瓷白的脸早已被泪水和着桃色胭脂弄的一片狼藉,久卿心里警告自己:“莫要流泪,只要把你自己告诉他就行了,你和这里两样的,”然而话出口却不是那么回事:“带我一起走吧,将军,求求你带着我一起走吧。”
少年被眼前簌簌流泪的久卿吓了一跳,起身弹起,不料力气太足,连带着久卿,一并带到了床下。久卿心里骂自己行为下贱,也许在少年看来,这是小姐儿一贯的技俩和手段。无非是想多弄点银子。想到这里,久卿爬起快速移动到床下暗格,捧出里面的金子,跪送到少年脚下仰头哭道:“将军休要害怕,妾身不要钱,只要能离开这里。求求将军,带着我走。”
少年低头看着那双眼睛,仿佛藏了千年的井水,源源不断地从漆黑的井眼里冒出来,它们争先恐后的告诉少年,这里面的苦痛心酸。泪水洗尽了久卿脸上的铅华,初见时那个睥睨一切把手边男人当玩物的女子不见了踪影,这张脸看起来如婴孩般弱小。除去了那张面孔,现在的久卿就像养在深闺无人识的温婉女子。他几乎想低下身去拭去她的泪水,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他现在连她也不如,是困在脂粉里的残兵败将。不只帮不了她或许牵连着让她更苦。
少年忍着情绪俯身下去扶起久卿,轻声道:“姑娘先起身,若仕谦逃得出去,定击败贼寇,赎出姑娘。若逃不出去,连我的命都没有了,岂不是害了姑娘么!”久卿透过厚厚的泪眼,看少年如常的神色,她知道没有机会了,这一切如同一场梦,这梦披着华丽外衣却愚蠢至极,她不该对虚无的东西产生依赖。眼前这温暖坚实的身体,不是她的堡垒,而是提醒她是个连自己都无法做主的戏子,久卿太绝望了。
少年将久卿扶到窗边,每一步都千斤重,她的绝望传给了他。让他神色如常却在暗地里却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