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卿看他,没有了冷漠与僵硬,和平日里见的人一样,是一个想笑时笑,疼时皱眉没有忧虑的单纯少年。
这边笑过了,少年正色道:“谢谢姑娘的笔墨。”
久卿道:“大人多虑,区区笔墨,不足挂齿。”
语气像极了少年,少年低头磨墨,道:“在下姓岳,字仕谦,单名征字。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必再称大人。直呼在下名字即可。”
久卿心里一惊,笑道:“大人官家人,如何能与妾身平起而论,何况又是这地方,妾身救大人,没有非分之想,不敢僭越。”
少年没有说话,久卿讪讪的,道:“大人要写字?我去找了丫头来伺候。”
少年不答,只问久卿:“可会写字?”
久卿道:“虚认得几个。
少年擎了久卿拿的澄心纸,问道:“你可识得?”
久卿看,楷书“久卿”两字。
久卿笑答:“认得,是妾身名字。”久卿有点恍然,这两个字还是安旭尧一字一笔教了她。
少年点头,问:“久卿姑娘可有姓?”
久卿道:“妾身姓张,名久卿。”
少年在“久卿”两字前加了“张”。将纸笺递予久卿。
久卿小心接了,曲身拱手行礼道:“谢大人。”
少年微微一笑道:“不必拘礼,这里没有大人。只有岳仕谦,和张久卿姑娘而已。”
久卿有点摸不透此刻正弄文武墨的闲适少年。夏蝉端了汤来,久卿揭开瓦罐,人参煨了鸡汤,久卿汤碗盛了端于少年,少年接了也不相让,一口喝下。夏蝉看了好奇道:“不是小姐补身子的?大人身子也不好?我再去给小姐端了来。”
久卿忙道:“不用,这汤油腻,我不喝。让灶房另外煮了粥来,另外午时的药也催着点。”
夏蝉答应了,接过汤碗,收拾好退了出去。
少年低头,口气漫不经心:“姑娘,可知前面是什么山?”
“前面是苍龙岭,周围奇险无比,经常有野兽出没。”
“姑娘可知有几条进岭的通道?”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进岭小道,可迫于生计进去打柴或采药的只走北面,路好走些,因为有人来往,野兽也少。”
“靠近苍龙岭可有村庄?”
“没有。近的也就只有这里了。翻过岭就是河北西路,如能到达定州,一切就都好了。”
少年抬头,有点疑惑久卿知道的如此之多,但马上又低头,按着久卿说的画出了大体的轮廓地图。
“将军。”
“嗯?什么事?”
“将军一定要走的话,走北面。前些时候阁里有个姐姐逃了出去,结果死在了进岭的路上,尸首都没留下,被不知什么的东西吃光了。过不去就是个死,将军,你身上还有伤,你不能那么死。”
久卿不由得抓住了少年的胳膊。少年抑制住自己挣脱的冲动轻道:
“姑娘放心,我不是冲动鲁莽之人。烦请姑娘找人收了纸墨。”
这边收拾了笔墨纸砚,久卿将写有自己名字的纸笺,用锦帕包了放在暗格收银子的箱里。
戌时过时,墨云还未回来。久卿打发走丫头,准备榻上睡了。谁知少年先榻上坐了,道:“姑娘床上安寝,在下已经好了。今日就在这里。”
久卿看少年面色苍白,虽强打了精神却还是虚弱。道:“大人休要逞强,伤不是那么容易好的,若不好好休养,潜了疾在身体。年纪轻轻,以后就难过了。”
少年轻笑:“我乃一芥莽夫,生死刀尖上走着。哪里在乎这个。姑娘床上歇息,在下榻上方能安寝。如若不然,我床上也不能安睡。”
“大人视命如草芥,那是自己的事,别人做不得主。可是大人也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人只管了江山,舍弃了生养之恩。那些百姓大义,却也是纸上谈兵,做不得准!久卿发狠,杏眼圆睁,声音低沉尖锐。带着胸口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