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张长春恼怒地说:“你在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就在这时,何美萱走了过来。她先是让何武和万淑珍到别的酒桌继续敬酒,接着就劝张长春说:“行了,他比你小,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消消气,接着喝酒吧。”
“喝酒?”张长春一指何美萱,不满地说:“您全家都不拿我当回事,这酒,我还喝的下去吗?”
何美萱沉着脸说:“长春啊,今天是我们家大喜的日子,我劝你还是要以识大局为重,好好儿喝你的酒吧。”
“喝酒?”何艳怨恨地说:“娘,这酒,我们喝得下去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何艳指着张长春说:“给您儿媳妇介绍的时候,您为什么偏偏就把他给隔过去?这还不算,何武给大伙儿敬酒,也不理他这茬儿?娘,当着我的这几个弟弟妹妹和妹夫,这不是故意寒碜我们吗?喝酒?”何艳一指张长春的鼻子,命令似地说:“你要是有种的话,就把桌子给我掀了。”
“敢。”何美萱看着张长春说:“今儿个谁要是搅了我的喜事,我跟谁没完。”
“没完?今儿个我倒要看看怎么个没完?”张长春说着就要掀桌子,胳膊却却被一只大手给攥住了。回头一看,正是冯文。
冯文怒视着张长春说:“怎么,想搅局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张长春蛮横地说。
“你再说一遍。”
“是又怎么样?”张长春又说了一遍,而且狠狠地踢了桌子一脚。
“我****的姥姥。”冯文狠狠地骂道,同时伸腿一别张长春的腿,用肩膀一撞,嘴里说了声“走。”张长春就摔了个仰面朝天。
张长春迅速爬了起来,抄起凳子刚要砸向冯文,只见刘有财一步上前伸腿一勾张长春的脚脖子,张长春一个马趴就趴在了地上。
“好。”冯文大喊一声对刘有财说:“好小子,没白跟舅舅学。”
何艳一见刘有财把张长春绊倒了,过去就要打刘有财,被何美萱拦住了,愤愤地说:“孩子没有错儿。”
“你们都没有错儿,就我们有错儿,行了吧?”何艳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这时,张长春再一次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骂骂咧咧的还要跟冯文打,却被何美萱的另外三个姑爷给拉住了,连说带劝的就把他按在了凳子上,并十分热情地要陪他喝酒。张长春明知他们都是虚情假意,可又没有办法,只好就坡下驴地跟他们端起了酒杯。何美萱一见,赶紧拉走了冯文,并要看热闹的人们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继续喝酒。
何艳一见张长春又端起了酒杯,气的上前就把张长春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摔在了地上,气愤地说:“喝、喝、喝。八辈子没喝过酒是怎么着?走,既然人家都看不起咱们,咱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走,咱们回家。”
张长春二话没说,站起跟着何艳就走。走了几步又站住了,转身来到张小芳的面前,厉声地说:“走,跟爹回家。”
“不。”张小芳一把拉住了刘有财的胳膊,说:“哥,我不走。”
刘有财说:“别理他,吃咱们的饭。”
何艳也走了过来,对张小芳说:“小芳,走吧,跟娘回家。”
“娘,我不想走,我还跟哥哥一起吃饭呢。”
“走。”何艳急了,伸手就拉张小芳,张小芳却死死拉着刘有才的胳膊不放,刘有财也在往回拉张小芳。
“有财。”何艳微笑着说:“听娘的话,让小芳跟我走吧。”
刘有财愤怒地瞪了何艳和张长春一眼,说:“你不是我娘。”说完这话,趴在饭桌上就哭。
这时何美萱又走了过来,不满地对何艳说:“你们要走就走你们的,跟孩子较哪门子劲。”说完就劝刘有财和张小芳,不理何艳和张长春的茬儿了。
何艳恨恨地望了刘有财和张小芳一眼,拉起张长春愤然离去。
半个月后,何艳与张长春就要结婚了。这天晚饭后,一直没回娘家就住在张长春家的何艳问张长春:“后天就是咱们结婚的日子了,从今晚开始,我是不是该回家住去了?”
张长春叹了一口气,说:“自打你弟弟结婚那天起到现在,你有半个多月没回家了。现在回去,你娘还接纳你吗?”
“会。做娘的,什么时候也不会把儿女拒之门外的。再说了,我不回去,咱的婚怎么结啊?总不能,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嫁给你了吧?最次,你也得从我家把我接走吧?其码的,我也算是明媒正娶了。”
“你说的也是。可我担心啊。”
“担心什么?”
“担心你娘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这你放心,我一回去,我娘就会高兴的。我要是不回去的话,我娘反倒真的不认我了。再说了,我还得看看我娘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呢。”
“那你就回去吧。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的弟弟妹妹们要是对你不恭的话,我劝你千万要忍着。哪怕日后把他们都得罪了,也别在我们结婚那天闹出什么事来。我娘这么大岁数了,对你又一直没有好感,我……”
“行了。”何艳一听张长春提他的娘,心里就开始烦了,说:“少提那烦心的事好不好?别说了,我走了。”说完这话,何艳站起就奔了娘家。
何艳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娘家的门,赶紧脆声声地冲何美萱叫道:“娘。”
“哎。”何美萱一脸喜色地应了一声后,又赶紧叫出了正在里屋写作业的张小芳。张小芳见了何艳,也是很高兴地叫了一声娘。接着,何美萱就让张小芳叫来了何武夫妻、冯文和巩秀莲。大伙儿对何艳恭恭敬敬亲切倍至,使何艳大为感动。闲聊了几句后,何美萱对何艳说:“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娘,都准备好了。”
“好。咱家这边也准备好了。”何美萱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对金手镯和二十块银元,说:“虽说娘说过什么也不陪送你了,可这些东西娘还是要给你的。除此之外,还有两床新被褥和两个木箱子。箱子,是昨天你二弟现从镇里买来的。那两床新被褥,是你的两个弟媳赶着做出来的。”
“娘。”何艳真诚的叫了一声,即而扑进了何美萱的怀里,哭了……
第二天晚饭后,何美萱好说歹说,才让一直住在自己家里的张小芳回到了她奶奶家。张小芳走后,何美萱对何艳说:“明天,你就是张家的人了。今晚上,咱娘儿俩好好说说话儿。”
“娘。”何艳说:“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何艳啊,不是娘说你呀,在你们这六个孩子当中,最不让我省心的,也是最让我挂念的,就是你呀!”
“娘,您什么也别说了,我也不愿意这样啊!当初,要不是饿,我也不会因为一个菜窝头就把身子给了刘钢啊,也就不会嫁给他了!”
“说实在的,刘钢他不论从哪一方面比,都配不上你。可是,既然你已经走上了那一步,就是命里注定你这辈子就得跟他过一生,就该认命,就该踏踏实实的跟他过日子。谁想你跟张长春闹出了那事,还离家出走了那么多年。”
“娘,是我鬼迷心窍也好,是我一时糊涂也好,反正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别提它了。”
“你从新疆回来,后来又跟刘钢生了两孩子,我的心才算踏实下来。可谁会想到,那张长春又神鬼般地冒了出来。当时我就想,这麻烦,怕是又来了。”
“娘,说实在的,张长春回来后,我对他一直没有什么想法,而且恨他,恨他在新疆抛弃了我。可是后来,唉!娘,说什么也没用了。”
“是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娘还想说的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该踏踏实实的跟他过日子吧。好在,那边还有你跟他生的小芳。就是有财他们……”何美萱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娘。”何艳的眼泪也流了出来,说:“往后,有财他们兄妹三个,就靠您多多费心了。说实话,我挂念的,就是他们啊。可是我清楚,他们、他们恨我呀。娘。”何艳扑进了何美萱的怀里,母女俩哭的泪流满面……
第二天上午十点,不知张长春从哪儿弄来一辆212吉普车,风风光光的来到了何美萱的家。此时的何艳,正为儿子刘有财兄妹三人迟迟不露而伤心呢。磨磨蹭蹭的等了半天还是不见刘有财他们的影子,这才怀着满肚子的失落与伤感钻进了212吉普车。就在车开起来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人群后面的刘有财他们兄妹三个。她赶紧让司机停住了车,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快步向刘有财他们跑了去。可是,令何艳失望和伤心的是,刘有财他们扭头就跑,跑出老远站住了,一齐望着她。何艳在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张长春和他的几个接亲的人连说带劝了半天,才把何艳拽上了汽车。
等张长春这边举行完了结婚典礼仪式,做当日的何美萱带领全家老小近二十口子人也赶到了。一切礼节性的程序过后,酒席开始。
按规矩,张长春的老娘应该陪着何美萱,只因为张老太太一直就不同意儿子娶何艳,所以这天她一直装病躺在炕上不起来,也就一直没跟何美萱正经说上几句话。酒席开始了,儿子、女儿和一些亲戚劝了半天,老太太就是死活躺在炕上不起来。这么一来,何美萱就显得很是尴尬。在农村,就是在城市,人们对这个礼节是很讲究的,也是很在意的。哪怕是男方的父母在陪席时稍有慢待的举动,女方的父母也是不干的,更不用说连面儿都不照了。无疑,这是看不起女方的一种侮辱性的行为。而女方的父母,就会在双方的亲朋好友面前丢尽了脸面而意味着自己的女儿将来在婆家的地位。本来,在来张长春家之前,何美萱就一再叮嘱冯文,要他在张家凡事不要斤斤计较,就是张家有做不到的地方也要能忍则忍,千万不要闹事。冯文也答应了何美萱。而此时的何美萱,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尽管咬着牙往下压,可肚子里的火气仍是往上拱。她清楚,只要自己稍稍表现出不满的情绪来,冯文这包炸药就得炸。他一炸,那三个姑爷和大儿子在一掺合,这场婚礼就有热闹瞧了。她更清楚,真要是这样,最受伤害的还是自己的女儿何艳。一切都想到了,何美萱还是把这股火儿强压了下去。为了女儿,自己就忍了吧。于是,何美萱长长的叹了口气,“唉”了一声对一直没拿筷子都在看着她的冯文他们说:“吃吧。”
何美萱的一声叹气和“唉”,已经把一肚子“炸药”的冯文给点着了。他恶狠狠地说:“吃?吃他娘的什么吃?”接着他就对张长春吼道:“去,把你那个老妖婆子的老娘给我叫来。”
看来张长春也早有准备,只见他不卑不亢地说:“我娘身体不舒服,我看就算了吧?”
“算了?”何美萱说话了:“长春啊,我把女儿嫁给了你,你就该一切按规矩办,不能对我们敷衍了事。我知道你娘对何艳有看法,可是,再怎么有看法,她已经是你们张家的人了。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娘是不是真的有病?真要是有病的话,这事可以算了。要是装病的话,那可另说了。”
“另说怎么着?”张长春的大外甥林涛蛮横地说道,并从别的桌子走了过来,他的弟弟林风紧跟其后,都是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都给我滚一边儿去。”张长春冲他俩外甥吼道。
“我告诉你们,我姥姥没病,怎么着吧?”林风也蛮横地说。
“是这样吗?”何美萱问张长春。
“娘。”张长春哀求地对何美萱说:“既然我娘她不愿意出来,您就别较真儿了。我求您了,让我大姨和我大姑陪着您,还不行吗?”
“不行。”何美萱坚定地说。
“娘。”何艳也哀求地对何美萱说:“大喜的日子,您就别太认真了。”
“这是什么话?”何美萱不满地对何艳说:“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丢不起。我活这么大岁数了,还轮不到她看不起我。”
“看不起了,怎么着吧?”林涛逗气地说。
“怎么着?”冯文一步跨到了林涛的面前,凶狠地说:“你再敢说一句,我就废了你。”
“你敢。”林涛不服地说。
“滚。”张长春上去就打了他大外甥一记耳光,吼骂道:“你们这俩****的,都给我滚,马上给我滚,滚。”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了张老太太的嚎哭声:“真是造孽呀,我的儿子怎么找了这么个狐狸精啊?我张家的脸,都让这狐狸精给丢尽了,我的天啊……”
“谁是狐狸精了?您胡说什么呀?谁是狐狸精了?要我说,您和您儿子才是狐狸精呢,是妖怪,是魔鬼。”这是张小芳在说她奶奶。
张长春的小外甥林风几步冲进了屋子,恼怒地对张小芳说:“你敢说我姥姥是狐狸精?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狐狸精,老狐狸精。”张小芳大声地说。
“叭”地一声,张小芳挨了林风一巴掌。即而,她便哭着跑了出来,一直向大门外跑了出去。何兰姐妹几个立即追了出去。
“我****的姥姥。”冯文大吼一声就向屋里冲了过去,正好和林风打个照面儿。他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林风一拳。紧接着一揪林风的脖领,脚下一绊,用力往外一推,林风就摔出了老远。“啊”地一声,林涛举着一个酒瓶子就向冯文扑了上来。****根眼疾脚快,右脚轻轻一伸,就把林涛绊了个狗吃屎。这么一来,林涛的父母不干了,张长春的一些亲朋好友也不干了,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何美萱的两个儿子和三个姑爷也个个横眉立目义愤填膺。一场混战,即将发生。
就在这时,张长春“咚”的一声就给何美萱跪了下来,何艳也“咚”的一声给张长春的亲朋好友跪了下来,两人苦苦哀求双方千万不要动手。
此时的何美萱反倒冷静了下来,她先弯腰扶起了张长春,后又扶起了何艳,双眼闪着泪花对何艳和张长春说:“往后,你们俩一定要好好过啊。”即而冲冯文他们一挥手,厉声地说:“都给我走。”说着大步流星地就走出了张长春家的院子。冯文他们,也都紧跟着走了出去。
何艳和张长春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