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无极天院那边居然丝毫没有动静。
这些看守囚室的弟子们一见此,立即猜到北渊是重犯,要长期禁闭,便都对他不客气起来。
这天早晨,早饭的时间已过,可是饭却迟迟没送到。
北渊被困在屋中,并没特别的焦躁,平心静气地修炼自己的玄气、真气和幽气。
他现在功力深厚,在囚室中再一静养,虽然没修炼到辟谷的阶段,但偶尔少吃一顿饭,也不觉什么。
但是这样的情形一直到晚饭时间已过,仍是没有人前来送饭,北渊便觉得肚中有些饥饿,因此摇了摇铃,却只见那些看守囚室的弟子中,长相最为凶悍,也是这里的首领弟子来到北渊门前,恶声恶气吼道:“老子睡觉睡得正香!你摇什么铃!”
北渊见夕阳刚落,心想哪有这么早睡觉的,知道这恶弟子是故意找碴,依旧心平气和道:“这位师兄,现在已过了晚饭时间,为什么今天一顿饭都没有送?”
“吃你妈哩!”那恶弟子大骂,又拉长了音,道:“掌门有令,从今天开始,不再给你送饭。”
北渊听他恶言恶语,脸色微变,忍了忍,道:“掌门有令为什么没有给我宣读?”
“呸!你个重囚犯,还想听我们亲自给你传达掌门指令?”恶弟子嘲笑道,“从今天开始,你没饭吃,要是饿极了,我们那里还有些狗食,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我们这里养了好几只癞皮狗,它们若是把那狗食都吃光了,你可别怨我们,就怨命吧!”
北渊两拳握了握,如果要出去结束这恶弟子的命,那对他来说根本轻而易举,然而,他绝不能那么做。
掌门有令?掌门不正是清仙么?北渊绝不相信清仙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在无极天院,就算是犯了重错,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连审都没审,就直接将弟子活活饿死的事来。
那么,一定是这恶弟子假传口令了。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折磨这样一个新来的弟子,只为了取乐么?还是这其中另有原因?
那恶弟子见北渊半天没有动静,又道:“你这样不识抬举的人还真少见,没有饭吃,就不会拿钱买吗?”
北渊平心静气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从门上小窗中递出去,道:“这一锭纹银,不知可否买上一顿晚饭?”
那恶弟子用手惦了惦,接着便是一阵冷笑,道:“真看不出,你还是一位富家少爷,可惜的很,你若早些疏通钱财,事情还有得商量,现在,晚了!这银子我收走了,今天晚上先便宜你一顿。”
恶弟子走后,不多时,便有一个年轻的看守弟子再次前来,唤道:“北师兄,北师兄!”
北渊一见,是平日里与他关系不错的一个看门小弟子,也是那些恶徒们欺侮的对象,便应声到了门前窗处。
那小弟子面容却十分为难,端着饭盆迟迟不送进来,道:“北师兄,你怎么得罪了我们大师兄,他派我来给你送饭,可是这饭……这饭……唉!”
北渊看他表情,也能猜个大概,便道:“无妨,你把饭端进来吧!”
那小弟子将饭盆端进,只见这盘饭菜,都是些残羹冷肴,各种颜色的东西混成稀稀的一盆,看起来令人作呕——竟然真的是狗食!
北渊不由心中恼怒,脸色铁青。
那小弟子透过门上小窗看见北渊的表情,道:“北师兄,我、我劝过了,可是大师兄连我都骂了一顿,我……我,我帮不上北师兄的忙……可是,这个给你,这是我偷偷背着他们拿出来的。”
小弟子说到这里,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了北渊,北渊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两个白馒头,因揣在这小弟子的怀里,被捂得热呼呼的。
北渊心头一热,握着馒头,好一会儿才道:“多谢你了,我在这里已快有一个月,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弟子道:“我叫李青。北师兄,你趁热快吃吧!”
北渊默默点头,又道:“对了,你那恶师兄还让你带了其他什么话没有?”
“有。”李青略有为难,却不得不说道:“大师兄让我转告你,说他饶你一命,而这狗食……你、你爱吃不吃随你,明天,便连这个也没有了……北师兄,不要紧,明天,我再给你偷两个馒头来。”
“多谢你,不过你不可以再给我拿食物来。”北渊道:“如果被他们逮到,于你又是一顿毒打。我的事我自有办法,切记,千万不要再这样做了。”
直到李青完全同意不再偷食物,北渊这才让他离开。
看守的弟子走远后,小溟狼“蹭”地从溟狼宝剑中跳出来,愤然道:“北渊,那大师兄好可恶!居然给你狗食吃!为什么不教训他?”
北渊眼中的凛冽却渐渐消褪,只道:“睡觉。”
次日,果然如那李青所说,这一整天都没有饭吃。
小溟狼愤愤然在屋中上窜下跳,北渊盘腿坐在床上,只是闭息,也没有什么举动。
小溟狼问道:“北渊,你这样不是要被饿死吗?”
北渊道:“一个人饿死需要多长时间?”
哆叽答不出,北渊又道:“如果没有水的话,不出三天人便干渴脱水而死亡,然而没有食物的话,却可以支撑七八天,他们虽然断了我的食物,却一直供水,很明显并不是想真的置我于死地,只是折磨我罢了。”
小溟狼不可思议地叫道:“北渊,你成佛了啊!明知道他们折磨你,居然就这样忍受!”
北渊抬眼,微微一笑,道:“谁说我在忍受?”
晚餐的时间已过,天色黑了下来,北渊轻轻开启木锁,打开封印在门口处的一个结界,独自出了囚室。
现在已经是九月末,夜晚已经上了露水,从树丛中走过,叶上不时有许多湿润的小露珠。
北渊在夜色下散了一会儿步,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施展月影,来到了那些守门弟子的居住处。
室内灯火通明,这些只负责看守囚室的弟子正聚众赌钱,因为来到无极天院做守山的弟子,上山之前大多是市井之徒,被派看守静思阁后,因寂寞难耐,除了刁难被囚禁的弟子外,就是一些赌钱的陋习。
因为关押禁闭弟子的囚室门前都设有很难解开的结界,因此,这些看守弟子并没有料到深夜之中,竟然会有人从囚室中来到此地。
北渊首先闪进厨房,见这些弟子的伙食还剩下许多,里面有荤有素,为免被人瞧见起了疑心,北渊挑了几个馒头吃掉。
做完这些,北渊便出了屋,在院里的一个拐角处等候——那里是去厕所的必经之路。
因为每人睡前都需要处理一下三急,因此厕所也是这些弟子们的必去之处。
不多时,第一个去厕所方便的弟子便向这里走来,但北渊闪避开了,直到为首的恶弟子路过,北渊才毫不迟疑地调用玄气,施展定术,从后面将他定身在当地,又将他嘴巴打上封印。
因杀手出身,所以北渊出手奇快,当这恶弟子被消除定术清醒过来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一下,摸摸脑袋,直奔厕所去了。
次日上午,李青来给北渊送水时,告诉北渊说他们的大师兄突然得了急症,嘴巴一动也不能动,不能吃任何东西,只能被人灌水进去。
“大家都以为是中邪了。”李青道。毕竟,无极天院的弟子们,永远也学不到旋月宫这种封印之术,会这样猜想,也是理所当然。
“或许是恶有恶报吧!”北渊微微一笑。
十月初三的上午,静思阁的大弟子嘴巴被北渊封印的第三天,紧闭一个月的囚室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阳光倾泄进来,明亮得让北渊一时睁不开眼。
来的人竟然是上院四大弟子之一的静云。
北渊记得在云泽城中就是这位弟子对云阳进行试妖符的检验,并同纪烟烟就妖物一事进行了争论与解释,后己受了伤昏迷,樱女也说这静云还赠了一颗止血丹丸,因此心中对他甚有些好感。
静云对北渊点点头,转身对跟随他身后的四个看守弟子低嘱了几句,那几个人便离开了。
静云进了屋中,将门掩上,忽然单膝跪地,行礼道:“静云拜见少主,让少主受禁闭一月之苦,是静云失职,请少主责罚。”
北渊吃了一惊。
虽然风昱早有交代,说到了无极天院,会有旋月宫早已安插好的人前来受他派遣,但未曾想竟然是这个静云!
这静云真的是旋月宫的人?还是前来故意试探他身分?
北渊迟疑不定,表面上却平静无波,道:“是上院的静云师兄么?你这是……”
“少主。”静云没有起身,依旧跪地,道,“静云从小跟随风昱大人,也是旋月宫的人,十三年前受大人之命来到无极天院,现在为上院四大弟子之首。因为传递消息的白翰鸟来迟,弟子刚刚才知悉风昱大人的吩咐,大人交代属下要听从的人,正是少主。”
从这话中看不出丝毫的可疑之处,北渊实在意料不到,义父十三年前,便已经开始布线在无极天院,这除了让他震惊,只有佩服。
然而,仅这几句话,便要确定静云就是旋月宫的人,未免不够谨慎。
“十三年前……”北渊静静地看着静云,像是自言自语般道:“通往旋月宫的浮桥上,那时候便有守桥幽灵吧!”
静云接口道:“是,百年前建立旋月宫时,通往主宫的各个浮桥上,都设有守桥幽灵,共计有四百一十九个,每桥一个首领。静云小的时候,还被守桥幽灵所吓到呢!少主人在那里长大,胆量一定是属下们的数倍,幽灵根本奈何不了少主人。”
“唔,现在回想,也是过去的事了!”北渊干咳几声,想起自己初到云居宫时,看见浮桥,也是吓得腿软,当时是被海棠姑姑抱过桥去的,实在很丢脸……
对静云的快速对答,北渊还算满意,这世上知晓旋月宫的并不多,何况这浮桥上幽灵的总数都一清二楚,可以初步印证这静云在旋月宫曾住过。又接着问道:“你从小在那里长大,武功是否是凌武师教授的?”
静云这次,却是略略想了一下,才答道:“凌霄叛逆大人,刺杀少主,搅起当年大乱,是旋月宫罪人。属下虽感恩他所传授的武技,绝不苟同他当年的叛逆行为。”
北渊微微点头,提起凌霄,立时想到苦寒池边那白衣的少女来,一时情怀温柔,道:“十三年前,旋月宫的雪梨树,那时候便已经很高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