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若黎病躺在床上昏迷着,梦里,那抽筋拨皮般的疼痛,还是让她拧紧眉头,咬着银牙,丝丝吸着冷冷的空气。她惨白无色的面孔上,全是汗津津的细珠。宁嫂疼惜地瞧着若黎此刻的模样,只能摇头无奈的为她一遍遍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江振廷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买醉着。
第二日早起,若黎终于从浑浑噩噩的世界里回转了回来,当她睁眼看向这间好似炼狱的房间时,昨天的每一幕都在脑海里闪现。
他强迫自己喝下打胎的汤药,强迫自己做了流产手术。她仍记得他喂自己喝药时候的嗜血无情,她仍记得手术台上她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所有的一切幸福,就是从他出现在自己生命的那一刻,全部断送。
那是她和韩陌盼望已久的孩子啊。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上。她想着想着,心里便更是沉痛,眼泪无声地滑落在了枕头上。宁嫂端了一碗汤药进来,见她缩在那里,微微抖动着瘦弱的肩膀,她有些疑惑地过去一瞧,才见若黎泪人一样的伏在那里,枕上一片****、
“呦,夫人,做月子可不能哭的,对眼睛不好。”宁嫂吓得面色有些难看,慌忙才拿起手边的锦帕来给她擦拭。
她只是来回躲闪着,不想接受这些无谓的关心。
下午,江振廷出去忙完了公务,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他一路大步横扫,身上的毛呢军大衣迎风飘舞。进了公馆,只见宁嫂正一脸愁容地端着一碗汤药出来,唉声叹气,很是无奈。见到他时,才略略惊讶地唤道:“司令,这么早您就回来了?”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淡然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宁嫂用眼角瞟了手上的汤药道:“诺,司令,您看,怎么送进去的,便怎么端出来。夫人小产后虚弱的很,可就是不肯吃药吃东西,都快把我急死了。“
他听后眼眸一沉,眉峰紧紧团在了一起。
“要不,司令。您去劝劝好吗?”宁嫂慢慢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想了片刻,挥手让宁嫂下去,自己亲自端着那碗药,进了若黎的房间。
他的脚步声不轻不重,但是她却是熟悉之极。她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于是她厌恶之极地向着床内侧过身去。
他坐了下来,瞧着她虚弱的样子很是愧疚,愣怔了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道:“若黎,你就算是恨我怨我,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赌气吧。”
她默默躺在那里,不为所动。他等了一会儿,可是未见她的回应,知道她再生气,于是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叹气道:“我现在都不知该怎么说?哎。”那一声叹息,尤其悠长,似把他几日来所有的惆怅抑郁,都抒发了出来。
她依旧那般静默躺着,眯着眼睛,不去理会他的话语。
他心痛地将手扶在她的肩头,痛心疾首道:“你可知,当年你离我而去,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失了永宁,受了重伤,险些丧命。后来颠沛流离战场数年,风餐露宿,醉卧疆场。你可知其中的痛苦,其中的无奈,其中的艰辛。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因为爱你,我才不得已放走了张玉田,才造成这些年的苦痛。可是你呢?背弃我嫁给别人,还告诉我你每日过得都很幸福。我能不恨吗?我也不希望自己仇恨你,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爱你,才会恨你。你现在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我怎么能将他留下,此后一生都要忍受你和那个男人揪扯不清。我知道我做的很过分,不能乞求你的谅解,可是,我却真的不能让你,一辈子还有别的想法。”
她听后只敢心里一片冰冷,泪水不由又流了出来。
他还想再说下去,可是几日来一直隐郁不得纾解的情绪让他旧病复发。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飞快地用手紧紧按住胸口,咬紧牙关坚持着:“若黎,我们可以试着,试着……“他还想说下去,可是一阵一阵疼痛让他声音颤抖,全身打起了哆嗦。
他坚持地站起身来,想要挣扎着走出房间,可是强烈的疼痛刺骨一般袭来,他一阵闷哼,便当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听到声响意外回过头来,看见强壮冷硬的他居然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心里便是一片冷凝。这是他该有的报应,是吗?她如此想着。巨大的声响惊动了门外的戍卫,那些人冲进来看见司令倒在地上抽搐,才大惊惶恐的喊道:“司令的胸口疼又复发了,快去叫医生。”
她有些意外的听到这句话,他什么时候,会得了胸口疼的毛病呢?
夜里,她侧耳听着走廊里面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声,急乱仓促,都是一些医生护士,下人戍卫等人在为着江振廷的病患忙碌着。
若黎的心里只是凉凉一片,没有任何关怀的情绪。她只是想,这该是他应得的报应,晚上宁嫂过来送宵夜,若黎心情好了一些,才愿意张口吃东西。这倒是让宁嫂无比的欢喜:“多吃点,夫人,小心烫。”
若黎半卧在床上,专注地吃着碗里的宵夜。门外又是一阵急乱的步子,宁嫂有些忧心的开门出去看看,又折转了回来。
见若黎还是不动声色吃着东西,便沉声道:“夫人,司令这次旧病复发,很是严重呢?“说完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若黎的表情。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宁嫂有些看不过眼道:“夫人,司令病重,您不担心呢?”
若黎慢慢放下瓷碗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担心呢?”
“我不敢。“宁嫂瞧出若黎的不悦,于是低眉顺眼不敢再说。
若黎沉默片刻,才道:“他什么时候得的这病?”
宁嫂道:“四年前,就是那次重伤之后落下的后遗症。”
若黎听后似乎想起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了的点头道:“哦,原来如此。”
江振廷昏迷了三天之后,才慢慢转醒。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传唤宁嫂。
宁嫂来到江振廷的卧房,瞧着他几日间便消瘦不堪的身体,便不忍地难过起来,她抹着眼角的泪水道:“司令,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振廷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地:“不当紧,老毛病了。夫人开始吃东西了吗?”
宁嫂道:“夫人好多了,几日来都吃药吃饭,好的不得了,还经常叫小少爷过去陪她。”
江振廷听后,不由快活的咧着乌青的嘴唇笑笑:“那便好,若黎素来重情,有天天陪在她身边,她定会好起来的。”
宁嫂瞧着江振廷的痴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司令,夫人倒是重情之人,可是对司令您,好像倒是薄情的很。”
江振廷听后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宁嫂是考虑着他的感受,他沉默许久,才道:“她是重情之人,我相信,终有一日,她也会对我重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