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肆,前厅。
萧青道正独自饮酒,神情清冷,双目黯然失神,身形似乎消瘦了许多。大厅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唯独不见那蒙面女子。这已是第十日,她似在有意躲他。他却固执的以为这是对他的考验。
白须老先生今日说的故事,主人公依然是风平。且说,那日甘泉镇二战万兽之王勿腾,玄虚门天才弟子秦兮然使出无上剑诀-----九天玄雷刹,击杀勿腾,彻底奠定了胜局之后,正道各派纷纷离去,这风平却是辞别了师父,带着秦兮然、纳兰雪两女去了神州,寻找当年灭他风家满门的仇人。
中年胖子盯着身旁麻衣老者,好奇道:“早听说,这世间还有个神州,那风平便是出生在那里?只是这神州真存在吗?若是真有神州该如何去呢?”
老者笑道:“无风不起浪,既然总有人提及,想必这神州是存在的。”
中年胖子又道:“那该怎么去呢?”
老者故作神秘道:“告诉你也行,千万别告诉别人哦。”
中年胖子替老者倒满酒,拍着胸脯保证,“打死也不说。”
老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附下身来,道:“据说,在云西河有条支流小河名界河,这界河里有座桥梁可通往神州。”
“倒很想去神州看看。”中年胖子神往道。
“可没这么简单?据说这界河之水极其寒冷,人根本没法入水。但凡下水者非死即伤。”
中年胖子不以为然,“那风平几人又是如何过去的?”
老者摇头道:“这就不知了。或许,借助了它物。”
“那会是什么?”中年胖子兴致盎然道。
“血阳草,谁知道呢。”老者摊了下手道。
“血阳草,真的?”
轻瞟了眼中年胖子,老者哈哈一笑,话峰一转,道:“自然是老夫骗你的。”
“那界河?还有界河中的桥梁?”
老者大笑道:“也是骗你的。老夫喝多了,随意杜撰的。不过是为图一乐嘛。”
“哎,李老-----------”
“原来你在这里。”
突然响亮一声,惊动了屋内众人。众人纷纷将探寻的目光落到门口那女子的身上。顿时,惊叹声四起,这女子的容貌生得如此美艳动人,引得不少人屏住了呼吸,怔了又怔。只是所有人并未能入得了她眼,她的目光从进门一刻起就钉在了萧青道的背影上。他转过身来,注视着她,微微一惊,片刻后,才稳定心神,故作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又偷跑出来了?”她微皱着眉头,反问道。
“你应明白。”他转过身去,倒了杯酒,送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终于,她走到他身边,轻移莲步,驻到他身前,微低着头望着他,柔声道:“十年未见了,有没有想我?你知道吗?没有你的日子里,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有件事,我不想瞒你。”他顿了顿,“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说什么?”晴天忽地一声响雷在她心头炸裂。等了十年,迫不急待地来找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境遇。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声细如蚊,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你为什么?”她的心瞬间凉透,强作笑颜道:“她是谁?”
“千知。”
“什么?”
“别人都这么叫她,我也不知她真正的名字。”
“连她叫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就爱上她了?你了解她吗?你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你和她又认识多久?”
“爱上一个人是一种突然的感觉,与相识的时间长短并没有关系。”他沉声纠正道。
“好,你把她找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那点比我强?”
“朝颜,别这样。”他无奈道。
“你要我怎样,祝福你们?还是默默地走开。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
“我---------”他神情黯然。一种无形的罪恶之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颈,令他气息急促,似要喘不过气来。
“你太过份了。”她终无法忍受,猛地起身,给了他一记耳光。众人又是一惊,纷纷看了过去。
那罪恶之手突然松开了,他的呼吸变得顺畅。猛吸了口气,或许只有这样,良心才会稍安些。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她忙坐了下去,轻抚着他的脸:“疼吗?”
他低声道:“若是这样能让你解气,你再打几下吧。这样我会好受些。”
“你好受了,我该怎么办?你要将我置于何地?”她神色稍稍恍惚,眼角含了分愠色。
“对不起,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从小到大,我都只当你是姐姐。”
“好一个姐姐,你可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那么的漫长,无味。如今见到了,你却跟我说你爱上别人了。你的心几时变得这般残忍?”她背过身去,只一眼便望见自后院盈盈走出两个女子。一位着了身绿衣,一双碧若深潭水的眼满怀敌意地打量着她,另一位女子一身黑袍,身段纤细,修长,因着了面纱无法看清模样。
“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萧青道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望着那蒙面女子淡淡地笑着。
“你喜欢的女子是她?”朝颜转过身去指着蒙面女子侧头望着他,哂笑道:“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女子,你既然告诉我,你喜欢她。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喜欢她的黑纱?还是喜欢她的故作神秘?”
古嫣气愤不过,欲上前理论却被蒙面女子一把拽住。冷冷一笑,道:“我出来只是想告诉你,请回吧。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难道是我的诚心还不够,我可以等。”
朝颜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嗤道:“你傻呀,人家都不喜欢你,你又何苦纠缠。”
萧青道挣脱开她的手,忿然道:“这话放在你身上更合适。”
古嫣吃吃笑出声来。朝颜瞪了她眼,朝萧青道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
“对不起,你先回宗门吧。”他狠了狠心道。
朝颜不可置信地连退数步,悲愤道:“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你竟然要赶我走,你好恨的心。”
古嫣喝斥道:“谁是莫名其妙的女子,请你说话注意点,留些口徳。”
“你闭嘴。再多说一句,我要你好看。”朝颜拨出佩剑直指古嫣。
蒙面女子身形一闪,人已至朝颜身侧,两根手指夹住剑身,冷冷道:“这里不是你逞威风的地方,还是收起来吧。”
“你,你既然有这般身手。”她稍稍震惊。
“堂姐,许久不见你出手,想不到又变厉害了。”古嫣拍手赞道。
“你们走吧。这儿不欢迎你们。”蒙面女子毅然背过身,缓缓朝后院走去。
朝颜性子刚强,杀伐果断,又怎会轻意受辱而无动于衷,她阴狠的双眼已杀机毕露,如同锁定猎物般死死地盯着千知的背影,失声细语:“杀了你,只有杀了你。这世间再没人跟我抢他。”
“去死吧。”朝颜双手紧握长剑,往前跨了步,直刺了过去。
“糟了,来不及了。”萧青道惊声道。
“堂姐。”
忽地,一道白光急闪而过,如一股疾风飞掠,那白须老人已挡在蒙面女子身后,信手随意一拨,剑气被震散,剑身亦荡开而去,连带着朝颜整个人往一旁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
“好强。”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麻衣老者笑道:“这老东西,终于舍得出手了。”
中年胖子奇道:“你说什么?”
麻衣老者突然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老夫何时说过话。你听错了吧。”
中年胖子挠了挠头,嘟囔道:“难道是我酒喝多了。以后得少喝些了。”
“收起吧,年轻人。”白须老者佝偻着背,缓缓离去。
蒙面女子怔了怔,感激的话悬在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人其实与她并没有太多交集,两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至今说过的话也多不过十句。她甚至都记不清这老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许自有世事肆的那天起,他便在了吧。可记忆里又缺失了许多应有的画面,她不得不去猜度这白须老者来世事肆的时间或许还得往后推一推。
“堂姐,你没事吧。你看什么呢?”古嫣快步上前来,一把搀扶住她。
“没事,没事。走吧,我累了。”她摇了摇头。
“你,别走。喂,听到没,别走。我还有话问你。”朝颜追上前去,盛气凌人的姿态令蒙面女不禁蹙眉。
“适才粗鲁的举止,我已不再计较,你若再敢刁难,没事找事,休怪我不客气。”蒙面女子回过头来,冷声道。
朝颜窒了窒,愣在当场。
古嫣冷嘲热讽道:“真没见过这么霸道,刁蛮的女人,不,泼妇。”
朝颜回过神来,“你骂谁呢?”
“谁应便是谁。”
“找死。”朝颜欲提剑追上去,却被萧青道一只大手牢牢的钳制住,“你闹够没有,十年了,还是老样子。”
“怎么啦,你忍够了?终于忍受不了是不是?”
“我没这意思。”萧青道的声音低缓了许多,明显没了先前针峰相对的气势。
“那你什么意思?”
“别这样好吗?我只想静静地喝点酒。孤独地醉一场。”萧青道有气无力道。
“你只是想支开我。”她直视着他。
他显得有些累,情绪低到了极点,终于气极而笑道:“好吧,你若是这么想,我便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