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人已起身,云冲忙按住她的双肩,看向林宵,急道:“林师兄,我们该怎么办?这二人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又帮不上什么忙,什么都不做等在这里,着实又放心不下。”
林宵转头,目光移到窗外,道:“再等一个时辰,若是再不回来,我们一起去。”
云冲忙附和道:“是呀,再等等吧。说不定现在已在回来的路上。”
见二人如此,纳兰雪也不好多说什么,茫然地点了下头,焦虑不安的眼神依旧落到窗外。
三思涯,晨风徐徐。
几十个弟子忙碌着,有二十多人专门清理小石块,余下二十来人协作清理几人才能搬起的大石块,个个动作迅速、麻利,丝毫不敢松殆,便是如此,进度仍旧不能如亦清所愿。他蹙眉轻喝道:“都散开。”
众人纷纷跑开,亦清抬手凭空一掌朝碎石打去,一条紫色光柱自掌间而出,宛如一道紫色的彩虹划过,打在石堆里,无数巨石片刻碎成粉尘,尘烟散尽处赫然一条长长的通道显了出来,众人喝彩叫好。
亦清自然不予理睬,阖上眼。似在思忖着,又似在等待着。乱石深处一股邪戾的煞气正蔓延而来,他心下冷笑道,师兄原来你藏身在这里,这回你跑不了了。
众人见此,又靠了过去,分工清理石块。忽然,一道黑气从石缝中冒了出来,一个怪异的声音狂笑道:“哈哈,亦清,你想不到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黑气渐渐弥漫,似乌云卷来,众弟子惊恐万分,话不多说,纷纷逃开。
亦清缓缓睁开眼,腾腾杀气喷涌而出,厉声道:“找死。”
说罢,身形一纵,跃了过去。
“哈哈--------”
“轰。”
山石破裂,四处飞散。
一道黑气裹身的身影飞了出来,停在半空,俯视着亦清。
秦兮然搀扶着已经清醒的风平朝南来北往飞来,二人脸色苍白,衣衫残破,颇有些狼狈不堪,尤其风平还受了重伤,虽无大碍,却也是周身虚弱无力,软软地靠在秦兮然身上,仿佛一阵轻风便可吹倒般。
纳兰雪远远地看见,欣喜地笑着,却又哭出声来,缓缓道:“没事了,没事了,没事就好。”
云林二人互看了眼,释然一笑,话不多说便迎了去,将虚弱的风平扶了进来,正欲让他坐下休息,纳兰雪冲了上去,拨开二人,一把将他狠狠地抱住,风平咬牙哼了声,却强撑着站好,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
二人身后的秦兮然表情怔了怔,很快又冷然如初,只是心口猛地一紧,隐隐有些痛楚,不知怎地身子晃了晃,乏力地瘫坐到桌边。
风平看到眼里,有些心疼,试着挣脱,却不想纳兰雪抱得更紧了些,须臾抬起头来看了眼他,娇声数落道:“这一晚上跑哪去了?害我担心死了,你这没良心的家伙,知不知道人家一晚上都没睡。”说罢,抱住他后背的手用力捶打着。风平再无法强撑,“啊”了声,身形一软,倒了下去。秦兮然勃然立起,怒喝道:“闪开。”
说罢一把拉开纳兰雪,费力地将风平抱起,云冲连忙冲上来抱住风平,二人一起将风平放到床上。纳兰雪怔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秦兮然斜睨了眼她,道:“他受了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我,我不知道。都怪我,是我不好。”纳兰雪噙着泪,走到床边,疼惜地望着他,头也不回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云林二人知趣地退了出去,秦兮然的性子自然不会跟她争抢,走到门口,停下身来,回头看了眼她冷然道:“但愿如此。”
山风卷起一地的粉尘,似迷了眼,一淳侧头闭了闭眼,亦清大喜,心中暗道好机会,瞬间欺身贴近一淳,话不多说便朝他打出一掌,看似随意,却蕴含了他九成的力道,若是被击中,道行如一淳这般高深也必死无疑,只是可惜被他轻巧闪过,那人冷冷地笑了笑,含了抹讥诮。他脸色微变,正欲收掌回防却见那人双指一并如拈花摘叶般轻点了下他手臂,顿时一阵酥麻自手臂席卷全身,他身形一窒,却见一股黑气自那手指尖窜出,慢慢沁入他的体内,片刻间表皮枯槁,整个手臂缓缓干瘪下去,他大惊失色,怒喝一声,全身真气飞转,冲破筋脉阻塞,身形迅即退出十多丈远。
初战失利,亦清被那黑气吸走了不少精血,不觉有些乏力,看了眼一淳道:“师兄,你本该好好在三思涯思过才是,为什么要打破阵法,又打伤陆吾,逃了出去。如今又潜逃回来是何意?“
一淳自知他是在拖延时间,好调息恢复,并不拆穿,怒骂道:”好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自己做的事,转眼就不认了。“
亦清一愣,不知何意。
一淳喝道:“废话不多说,拿命来。”
顿时天地暗然失色,黑气如滔天巨浪弥漫整个天际,一淳狂喝了声:“去死。”手诀一动,漫天的黑色气剑携带着毛骨悚然的可怖气息朝亦清飞去,所到之处,无不透着股磅礴的死气,虚空中的所有似被全部绞碎,重归了混沌。亦清脸色大变,额头已沁出冷汗,当下不敢大意,手诀飞转,大喝了声:“开。”
一道由真气凝结而成的紫色屏障挡在了他身前,几乎同时万道剑芒落下,底下弟子发出阵阵惊呼,有人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数不尽的光华过后,屏障稀薄了许多,亦清嘴角有淡淡血丝,气息已然混乱,体内更是气血阵阵翻涌,心下忧虑道,若是再受一击,我命休矣。
“哈哈。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你已经几十年没受过伤了,这种滋味是不是早就忘记了。养尊处优的你,是不是活得太过安逸了?”一淳狂笑着,黑气暗淡处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宛如幽冥之瞳,所到之处万物皆不得生。亦清身形隐隐颤了颤,一种久违的胆怯自内心底滋而出,便是如此,他也只能咬牙强撑,这里是宗门,他退无可退,亦不能退。不过,他可以为自己争取些时间,活了上百年,这点小伎俩早已练就得登峰造极。于是他望着一淳嘴角一抿,笑了笑,一淳怔了怔,道:“死到临头了,还能笑得出来?”
亦清笑得更大声了些,连同整个身子都在抖动着,“哈哈,哈哈。”
一淳疑道:“你笑什么?”
亦清表情骤然一冷,笑声嘎然而止,鄙夷道:“我笑你可悲,笑你无耻。”
一淳怒道:“找死。”说罢,周身黑气暴涨,欲动手。
亦清当然不惧,这些早在他意料之中,他目光一凛,怒喝道:“死有什么好怕的,怕的是不知为什么活着。你为什么活着?难道是为了杀人?你杀了你妻儿,弟子,还不知悔改。师父收养你,教导你,授你道法,甚至将宗主之位传给你,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今天你残杀同门。你说,你可悲不可悲?你无耻不无耻?”
一淳身形突地一窒,一丝理智攀爬而出,布满血丝的眼瞳里幽暗不明,最后一点本我的神志顽强地斗争着,旋即头痛欲裂,痛不欲生,过往的记忆碎片在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
亦清看在眼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暗道,师兄,你这诡谲多变的个性还是一点没变呀。
“啊。”一淳惨叫一声,双手紧紧抱住头,扭曲的身形在虚空中翻滚着、挣扎着,似乎还不能承受忽地仰天发出痛苦万分地嚎叫,黑气窜起凝成一道剑芒带着那受伤的身心冲破结界,远远飞去。
流松山,三玄峰。
复云扫了眼身旁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到无了大师身上,恭敬道:“无了大师,你是天下翘首,今日便由你带头,我们誓死跟随。”
无了大师颔首低眉,谦恭道:“复云师兄,过奖了。”
众人以为无了大师已欣然接受,纷纷点头认同,却不想,无了大师复又开口道:“贫僧何德何能,断然担不起如此重担。复云师兄德才兼备,一身道法高深莫测,更有悲天悯人,心系天下苍生之善心,这带头重担舍你其谁。”见复云推手拒绝,无了又道:“复云师兄切莫再推辞。”
古千亦劝道:“复云师兄实至名归,不要再推辞了。”
与却天众师弟附合道:“是啊,掌门师兄。”
复云沉吟片刻,勉为其难道:“既是如此,为了天下苍生,我就厚下脸皮担了这虚名。”又转头朝天知来、凌守子道:“请两位师弟留守宗门,如此为兄方无后顾之忧。”
天知来、凌守子拱手道:“请掌门师兄放心。”
复云又看向无了,古千二人,彼此点了点头,袖袍无风自鼓,接着身形一纵,飞了出去。与却天、南苍、伊剑三、风刚等人随后,晚辈弟子阮杰与千叶门的弟子师朝、宫雨燕,宏南寺弟子通明、通善最后跟上。
一行十多人往南急驰而去,须臾便消失在遥遥天际一片白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