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了,淌过树桠,绿叶婆娑。
一场试炼的对抗全然存在于国院内部,正如神朝于中土,众道于人族。
真的渺小吗?
真的只是炮灰吗?
一阵漠然,无数的学子好像做了一场隔世的梦,突然凝视起目光前方那座叫着“梦离”的凉亭。
鸟瞰而去,天盖之下灰霭霭的学子足有三千巨,这份力量究竟意味着多少?几乎倾尽整个神朝道人半数以上。
没有人知道。
这些稚嫩的乾道、坤道开始浮躁起来,或许是因为陌生环境的影响,或者是因为那份对于修道的执着与激动。
神朝与众道不同,他们掌持着人族多数的俗务,责任越大担当也就越多。
转瞬之隔,广阔的山巅扶摇一动、斗转时空,原本依稀可以看到的浮岛全貌这一刻土崩瓦解,周围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那些参天巨木高足十丈,就连地上的花草也比寻常大了数倍。时不时可以听见异岛深处低沉的鸣响,没有人能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一座岛,一座好似围缠幽雾的巨国。
秘境吗?又或者是遗迹?
这个地方像是崭新又满目沧桑。
就连余烈雪自己也无从判别,道藏里无数知识顷刻跌撞而来,但似乎关于秘境、遗迹一类的参考实在太少,秘境多有建立在禁制上的,可遗迹呢?那样的存在几乎都存在于神话传说当中。
凌靳崖有天痕碑静立在天池禁地,浣池剑墓又有封霜地,甚至能够寻到一些奇异的虚灵,就好比辞穹塔。这些多是众道弟子悟道的所在。一些大的道宗占尽了足够多的天时、地利,或许也正是独属于自己千年鼎盛的依仗吧。
面前的是一处低地,左副院对于进入集阵的钥匙没有更明确的说明,也许整座神岛的秘密都存在于探索两个字当中。
探索,就意味着竞争,一场冒险即将开始。
余烈雪拿着士旗,这士旗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只不过是在旗面的地方有一块微笑的方玉,入手冰凉。他蹙眉无措,他发现自己很难融入这样的环境,许许多多学子开始集结,三五簇拥、七八成列似乎对于协作共进早有默契。时不时有人投来怪异的目光,像在找目标又或者假装不在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怀心机。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仅是红袍,面对身前的陌生,既然无法融入,那便试着超脱吧。许多人有炮灰的自觉,而他也有弱者的不屈。
走一步算一步,一步一脚印。
他如是想着只身前行,悄悄避开人堆,没有淘汰的标准,在他看来若是把时间都放在探索上,意义也是颇大,他在想兴许国院的试炼目的也是为学子的修行提供推波助澜的场地吧,也许可以试着以此地浓郁的灵气修悟一番。
不知不觉他的手攀上了腰际的割药杵刀,摸了摸胸口的针套。
碧翠的林树灌木就好像一张无形巨网洒在众学子的面前。
由孤岛之北一路难寻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辽阔的泽地,孤岛中心那时时鸣吟的异音显得分外诡异。
淘汰?没有人愿意如此快地退出比赛。
很快,天际便暗淡下去。湿漉漉的泽地薄雾升起,到处都是三五人群,七八队列的黄与青。他们中的有些人徘徊在这片迷地满脚淤泥,有的人相互帮助搀扶彼此的身躯。虽然依仗士旗到达集阵是他们的第一目的,然而所有人都甚有默契地不争不急。
这座岛究竟有多大,现在看来却是看不清晰。
避开无数的人群余烈雪来到了一处诡异的崖谷地脉,头顶是几近闭合的山巅形成曼妙的“一线天”景,这里理因日华匮缺,可繁盛的森林百花却颓然出现。
“啊,这竟有聚气果!”
他并非第一波出现在此地的学子,不远的地方有人惊呼。
那些冲在最前端的学子在山谷内圈发现了丝屡端倪。聚气果,天地之精所凝,有正气通经的功效,食之可以提补一定的神元。这类事物也算天财地宝,相传在绝境城外的巨阔雾境,这等东西可以充当货币使用,是浅薄道修最喜的良药。
也许是迫于对聚气果的渴望,也许是没有多少的经验,那些奋勇前行的孩子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寻聚气果的所在。
诚然,聚气果定然是在山谷之内并没有错,但是这一路似乎太过平静,除了风蚀雨侵的万般黄土、灌木,这里的山谷崖地支离破碎。
不一会儿,那一线天下的山谷内圈就聚满了黄、青学子,人总是有贪欲的,那些学子都被面前的风景所迷惑,可还未及反应,突然一道流光泼洒,立在内圈方圆百丈的学子皆数消失。
此刻,在国院幽宫深处的一座院落,端坐着几位怪异的老道。
“大人,左副院已经安整完毕,窥镜全部布齐,不过有几处禁制突然失效,也已经派人布置了。”
“恩。”
通报的是一名灰衣,他静静站在暗幕里。
“如今没必要看吧?”
“诶,那倒未必,此番是为了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
一位老道朝着暗幕之空轻轻一吹,面前的风景瞬息变幻,空灵间出现了许许多多光象,那些光象皆是国院学子试炼无数的画面。
“嘿嘿,这小晨子办事倒也麻利,踩的点颇多。”
“好多年的封禅大典我们都脸上无光,这几年有些紫袍小子还是不错的,希望这次可以有点起色吧。”
……
“啊…啊…”
“这是为何?前面的人消失了。”
外圈的学子一一呆滞,虽然大家都知道秘境一类定然存在极多的妙阵,可凭空消失还是引起不小的骚动,有人无意踩到了一处光圈莫名坠入虚无陷阱。
“秦鸿,我说你有完没完?到底该往哪走?你没见琴儿和霜儿都累了吗?”
“千风,你信不信我抽你,你没看到老子在探路吗?”
“琴儿、霜儿你们两没事吧,打紧不打紧?”开口的是位俊俏不凡的少年,这四个男女,各个气宇不凡。男的浓眉硕眼,印堂圆润,身形精壮。女的窈窕婀娜,大家闺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生,他们皆是青袍学子。
“秦大哥我们没事,你也别怪千风大哥了,既然我们都出来几年了就应该学会吃苦否则回去也还是会被家人看不起。”
“恩,我们确实不小了,是该为家里做点什么。”
“哼,我就想不通了,做什么不好没事就爱来这国院,我是不看好司马睿,我们几家可是站在诚王那边的,现在倒好,进了国院每一次试炼都好像九死一生若真有幸去战疆怕也没人给我们收尸。”
“中看不中用。”
“哼,懒得理你,那些找到聚气果的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我们先保护好琴儿、霜儿吧。”
“时间不早了,怕是入夜得先找个地方落脚才好,否则不谈修行就是试炼也通不过。”
他们四个自幼相识,伴随着年纪的增长一众人的心智越隐隐成熟,虽然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但四人却从未越界。
在余烈雪眼中这些人只是过客,他们与长方炎不同,毕竟两人都是孤身一人。他从四人后方的位置一路南奔,这片谷地实在太大了,从他进入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期间也遇见形形色色的队伍。
谷地下的世界实在太宽阔,可空际却有渺小得仅有丝屡缝隙,这样的地域给人一种压郁、森然的诡异。
空灵的山谷渐渐暗淡下来,此时已经距离谷口足够遥远,过了好一会儿,出现了整片清幽的绿林,转入昏暗当中。头顶熹微得毫无光亮的一线天河,在这个时刻变得迷离起来。
最初从山巅遥望,余烈雪总以为此岛并不大,可身临其境却是另一回事。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山谷绿林泛起了丝丝稀薄的气雾。这里远比最外的低地幽僻,白与夜的温差相较巨大。按照余烈雪的推测,此时不过酉时而已,可抬手伸脚间却已然看不清脚下的路。
夜色变得更加浓郁起来,丝丝流转蒸腾的雾气更为浓烈。他发现这颗岛屿的地面远比想象中温热得多,好像地脉深处有无端异火徐徐涌动,竟然可以在溪间与石缝中看见如若明火的晃悠。
左大人说过,此岛是战疆环境最真实的还原,以他的了解,从雷云阙一路至千澜海前的所在是一片雾境,万里雾境危机四伏、地火翻滚。
唆唆…
噗噗…
踩在昏黑的绿林中,余烈雪的心境也渐渐宁静起来,这里没有风,可空气里却似有树桠的婆娑之音。
紧跟着异音四起,他听了许久能够断定那些细碎的响动并非风声,也非鸟鸣虫嘶。
树林之中随即又传出三两摄人心魄的嗷嗷吠吼,没有人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那声音听似尖锐,如刃器刺空,偶尔能见到雾与树间幽幽泛伏的绿火。
这是什么?
这座岛不单拥有难以揣摩的禁制更有奇兽?
“啊…”
空寂得令人发颤的绿林中此刻就宛若一副墨色的山水画幅,画里有景、有人、有物,更有待人琢磨的故事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