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贵摇头晃脑跟着默背起来,嘴里嗯嗯有声,过了一会说道:“简傻子,没想到你记得倒清楚,明白其意思吗?”
“都管怎么教,我就怎么记,其它的我就不知道!”
“哎!我现在倒十分羡慕你。哪像我,学得满头浆糊,这也太折磨人了!对了,今天你去取纸,取来没有?”
“没有,他们不给,说是衡山弟子每人每月,都按月发放相等的纸张,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坏了规矩,所以就没取来。”
“那怎么办,你还怎么练字?说实话,你写那字简直就是浪费纸张笔墨。要是换作我,我也不给发放,没有这么大的家业,让你如此败坏。”
简琅低下头,默默不说话。柴贵见简琅神色不好,又叹了一声,说到:“其实没纸也没什么,记得以前给我们上课的老学究讲过,说以前有个人叫王冕,因他“耕无寸田,牧无风刍,不会奔趋,不能谄佞,不会诡诈,不能干禄仕,终日忍饥过”,他虽家境贫寒,但孝顺母亲、奋发图强、刻苦学习、终有所成。
王冕小时候不仅喜欢读书,还喜欢画画。有一年初夏,在一个雨过天晴的傍晚,王冕到湖边去放牛。这时候,太阳透过白云,照得满湖通红。湖边的山上,青一块,绿一块,十分好看。树叶经雨水洗过,绿得更加可爱。湖里的荷花,也开得格外鲜艳,荷叶上的水珠像珍珠似地滚来滚去,真是美丽极了。
王冕心里想:要是能把这幅景象画下来,该多好啊!对,我先学着画荷花吧!因王冕家太穷没笔没纸,就坐在湖边在取树枝为笔,以沙地为纸,画起荷花来。起初,王冕画的荷花荷叶,都像长了翅膀要飞似的,一点也不像。
可他并不灰心,画一张不像,就再画一张。他一边画,一边对着荷花仔细地琢磨。这样画来画去,琢磨来琢磨去,他画的荷花,简直跟湖里长出来的一样,好看极了。后来他画荷花成功了,他接着学习画山水,画牛马,画人物,到后来,不论画什么东西,他都画得很好。
我的意思是,你也别去要纸张了,免得惹人笑话。没事就来这里,对,就是那里,那里平坦,有沙有泥。你就在上面练字,你写错也没关系,大不了抹平后再接着来。这样纸有了,笔就更容易了,这竹园到处都是竹子,削两枝竹笔不就可以练字吗?”
简琅一听这主意不错,这几天不光发给自己的纸张用完了,连柴贵的纸也给用了不少。但十天来,没见自己的字有半点进展,白白浪费无数纸张,惹得别人嘲笑不说,更让人骂成简傻子,想想也心慌气短的。
如干就干,简琅鞋也不穿,捡过一枝竹枝,走那到块有沙有泥还非常浸软的滩涂上,开始写起来。
没写一会就手脚酸软,虚汗直飚,拿不稳笔,不由停了下来,捧起池水洗了脸,休息一会继续写起来。
柴贵走了过来看着简琅写字,看了一会嘴里嗞嗞嗞的说到:“你这执笔姿势就不对。苏东坡说:“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练字时要拇指和食指的指肚捏住笔杆,保证笔杆不脱落;中指在食指下面搭在笔的外侧,既加强食指捏笔的力量,又发挥把笔往里钩的作用;无名指的甲肉之际抵在笔杆内侧,起着把笔往外推的作用;小指附在无名指的指肚下部,辅助无名指把笔往外推。
握笔时要如古人所说:“令掌虚如握卵”,这样便于运笔。学字要经常练习握笔、钩回、推出和旋转笔杆练习画直线和弧线。执笔的高低和是否悬腕、悬肘,由所书字的大小来决定,小字低执,枕腕;大字高执,悬腕;再大则需悬肘。
还要讲究笔法,所谓笔法主要写出理想线条的用笔方法。有一种叫提按。笔按下去写,笔划就粗,提起来就细。就像人走路的两只脚,一只落下,一只提起,不停地交替一样,笔在写字的过程中也在不停地提按。惟其如此,才能产生出粗细绝不相同的线条来。
每写一个笔画,都有入笔、行笔、收笔三个过程。入笔有“露锋”法,顺笔而入,使笔画开端呈尖形或方形;有“藏锋法”,逆锋入笔,横画欲右先左,竖画欲下先上,使笔锋藏在笔画中,笔画开端基本呈圆形。
行笔要学会“中锋用笔”,使锋尖常在点划中间运行。为使笔画有力度,还要学会涩势用笔,行中留,留中行,避免浮华。收笔有“露锋”(把笔逐渐提出纸面,画呈尖形,如悬针竖、撇、捺、钩),有“藏锋”(将笔尖收回画中,如垂露竖,笔画尾端呈圆形)。
所谓“初学分布,但求平正”。学写字应先从楷书或隶书入手。掌握各种笔法后再学其它书体就有了基础。临帖是练好字的必需手段。不临帖,全凭自己想法随意写,是上不了路子的。学写毛笔字一定要有恒心与毅力,要持之以恒,戒骄戒躁,不能一曝十寒。常言道:“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你按学习规律,坚持临池不辍,必然学有所成。”
简琅停下来问道:“我去哪里才能找来字帖临摹练字?”
柴贵想了想,说明天找都管常福试试索要一幅字帖。就你这样练,永远练不出一笔好字来,必须前面有好的字帖供你临摹,这才能借鉴和学习。
第二天傍晚放学,简琅和柴贵故意留在后面,等前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急忙又转身跑入南岳殿。都管常福还没有离开,看着两人折身而还,行事怪异,心里非常奇怪。
这十来天经过观察,这两人资质暂时看不出优劣,但学习的劲头还是蛮高的,特别是简琅,虽私下里让人叫成傻子,但本身不笨,只是以前书读得少,又颠沛流离吃了不苦,身体里自带着卑贱慎微,行为畏手缩脚的。
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当初挑选衡山弟子时,本来是想挑选五十名,事实上也只挑选了五十名。没想到最后一名叫柳青的试卷,居然与此二人的试卷纠缠一起,再仔细询问亲历弟子,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情况,所以当即决定,破格将两人做为特例给招录进来。
两人进山后,除了与柳青不对付,多次发生口角冲突外,也不与别人多讲多说,自顾着自己的事。
常福好奇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柴贵右脚踢了一下简琅,简琅手脚无措,满脸通红,口齿不清地说道:“弟子,弟子想,想求都管一个,一个一个事!”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我,弟子想求,求都管赐,赐我一幅字,我,我,我好临摹练,练字!”
常福笑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先等着,贫道马上给你写幅。既然你要练字,给你写幅正楷得了。”
没一会常福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写好一幅字帖递给简琅。简琅忙接过来与柴贵一起观看,只见结构欹正相生、缩放有效。字体清新飘逸、苍劲有力、不衫不履、方圆兼备。再见笔法刚柔相济、无乖无戾,亦中亦侧,不燥不润。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
常福录写的是明代王夫之的《念双娇、南岳怀古》:“井络西来,历坤维,万迭丹邱战垒。万析千回留不住,夭袅龙骧凤起。云海无涯,岚光孤峙,绾住潇湘水。何人能问,问天块磊何似?南望虞帝峰前,绿云寄恨,只为多情死!雁字不酬湘竹湘,何况衡阳声止。山鬼迷离,东皇缥渺,烟锁藤花紫。云傲无据,翠屏万片空倚。”
果然是幅好词好字。两人慌忙行礼,常福说到:“既然你们有心求上,当好自为之,不可辜负这难得的机缘才是。你们回去定要好好学习,不可嘻戏,以免耽误自己的学业和未来。”
两人又是一番恭身受教方自退下。
两人兴致勃勃地来到池边,就研究起常福这幅字贴来。柴贵称赞不已,说自己想要达到其中万一,少说还得花上十年功夫不可。
简琅砸舌道:“不会吧,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你以为呢,别说废话了,先不要急着练习,先仔细阅读揣摩吧。”
说完先吟诵出来,因为简琅还真不一定认得全上面的字,到时闹出笑话来那真有意思。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当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转眼三个月过去,衡山派外院弟子学习《道德经》已经完毕,到了考核时间。
仍然是在南岳殿,每人发一张试卷,试卷内容是根据《道德经》所讲出的题目,简琅这道试卷上写着:“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合,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要求自己重新阐述观点和想法。
简琅想了想写道:大道被废弃了,才有提倡仁义的需要;聪明智巧的现象出现了,伪诈才盛行一时;家庭出现了纠纷,才能显示出孝与慈;国家陷于混乱,才能见出忠臣。
写完这几句,简琅有点不放心,又继续写到:待失去了正确的治国之道,人们被贪欲迷惑了淳朴的本性,官贪民私,以致造成社会纷乱、人欲横流,于是乃倡仁义之名以为救济。是非之彰,道之所以亏。上用智慧治,下便以计谋应,上下都旁离了质朴而崇尚文饰机诈,便使天下失去了真诚,以致大的诈伪必然就会出现。家庭亲属不和睦,才有了所谓的孝慈;国家陷于昏乱,才有了所谓的忠臣。
这些答案全是课堂之上学来的,简琅不敢想,也想不出来其它答案。就算这些答案也只能算中规中矩,既无自己的见解,又无自己的思索,人云亦云。但对简琅来说,这也是进步,至少这三个月来,安心学习问道,白天在南岳庙认真学习,晚上只要天不下雨,就到荷塘练字。
三个月来,简琅写的字还是那样看不得,虽还扭扭捏捏,但也不再东倒西歪。
因为本次考核的弟子少,总共才五十二名,第二天就公布了众人成绩。简琅毫不例外的名列倒数第一,给出的考评是:人生坎坷无履途,总有今愁遮旧苦。
柴贵好一点,但也只是靠中第三十位,给出的考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那个柳青,没想到成绩不错,名列第十五位。钱明名列第二十三位,冯会名列第三十七位。周汀芷成绩也不错,名列第八位。排在第一的叫晏子明,排在第二的叫景辉,排第三的叫舒容。
这下简傻子的名号总算是坐实了,板都板不脱。按衡山派外院弟子考核原则,最落后的五名,还得负责日常打扫殿堂卫生,这第四十六名与四十七名逃过一劫,忍不住拿眼看着简傻子,心想常福收这两个人来倒真有用啊,要不然打扫卫生这事就沦到我头上了,看来也不能小视,必须跳离这最后五名才是。
反而是简琅心态较为平和,知道自己基础太差,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别人的脚步,更不说追上别人。
等常福交待一些事宜离开后,其它众学子也纷纷离开,柴贵留了下来,叫过简琅说道:“看来我只比你幸运一点,要不是我比你多读几本书,这扫地的活就该沦到我了,这样吧,我帮你一起打扫!”
简琅感激地说到:“柴哥,这个真不用了。还是我们自己来吧,你回去先看看书也好啊!”
“还看什么书啊,现在我这脑子还迷糊一团,废话别说了,先打扫卫生吧!”
其它四人见简琅居然还有帮手,心里也不是滋味,这简傻子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废物,与之一起打扫卫生,那自己不也是傻子吗?
这四人默默的找出扫把,就开始打扫起来。中间也不跟简琅柴贵说话,无形中分成五块区域来,各自负责自己的区域。
扫完地擦完大殿,金乌西沉,天地昏暗。
简琅、柴贵两人回到竹园,先去弄点吃的后,再跑到荷塘背书的背书,练字的练字。
第二天,南岳殿换了一个新人来,叫都讲常喜。这常喜人如其名,白皙脸上温和的挂着笑容,颌下胡须点点颤抖,说不出来的一种喜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