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进来不会敲门啊?我告诉你,小爷我可对男人不感兴趣,你死心吧,你如果换口味了,可以出门右转,去菊花台找那些兔爷。”
秦戈有些恼怒的望着突然闯入的千叶,不由大声嘶吼着。
“呸——”
千叶重重的吐了口唾沫,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事儿似的,:“老子才不喜欢兔爷呢,想想就有点恶心,少废话,在吵,在吵老子就把你卖到菊花台去,看你细皮嫩肉的,菊花台肯定喜欢。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用老子的,还敢跟老子叫板?”
千叶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个成熟稳重带着浓浓的沧桑味道的中年大叔。
可惜,他身上的沧桑味道着实太浓了一些,略微佝偻的背,乱入杂草的胡子,还有他那满口的黄牙,都在预示着,他的沧桑已经有些过了头了。
不过,千叶似乎没有半点觉悟,他总是喜欢穿着他那双踢踏作响的木屐,流连在丽春院各个姑娘的床榻之间,若不是那如水一般花出的银子,丽春院的那些姑娘们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这个好色的糟老头。
“什么叫白吃白喝?要不是小爷我冒险帮你去黑市卖符,你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去丽春院找姑娘?”
“那是你应该做的,”千叶瞥了撇嘴,:“再说了,老子是你师傅,叫你跑跑腿怎么了?德行,吃饭!”
千叶憋着嘴,转过身,踩着啪嗒啪嗒作响的木屐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秦戈的屋子。
秦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种斗嘴每天都在这里上演,但事实上,千叶说的并没有错,自己确实是在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他也确实是自己的师傅。
从秦戈有记忆开始,他的身边就已经有这个叫千叶的老头子的存在了,秦戈曾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是这个叫做千叶的老头和某个楼里的姑娘生的,但每一次,千叶都十分肯定和坚决的否定了。
出了小屋,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小院,院子说不上大,也有些简陋,但却收拾的有条不紊,显得十分的正解干净。
院子的中间有一棵歪脖子老杨树,虽然如同这个小院一样,不算大,但深处的枝桠却犹如一把大伞一般。
此时,伞下坐着翘着二郎腿的千叶,犹如一个乡下土财主一般,抖着腿,哼着丽春院里最流行的小曲儿。
秦戈叹了口气,从厨房里取出了饭菜,端到了千叶的面前,说道:“吃饭了。”
不论秦戈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的烦恼,但面对这个从小将他养大的千叶糟老头,他却总是忍不住想照顾他。
毕竟,如果要说亲人的,这或许,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吧。
千叶坐到了桌子上,一边抖着腿,一边啪嗒啪嗒地开始嚼起有些粗硬的肉食,忽然开口说道:“今天你说什么画来着?要不,今天老子带你去一次丽春院?”
“没什么画。”
秦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埋头扒了几口饭之后,突然放下了筷子,很认真地问道:“你明明是个很厉害的符师,为什么要躲在这里?无论走到哪里,那些大军阀,大家族肯定会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你,你为什么偏要呆在这个穷乡僻野的地方?”
“因为我喜欢这里的姑娘。”千叶眉眼一挑,悠悠然的嬉笑道,:“很多年前老子就和你说过,老子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那种束缚在高墙大院之中的生活,不适合我。不过,说到厉害,老子我当年确实很威风,什么深宅大院,豪门大户进不去,连皇宫大内都是随意进出。”
秦戈听这种话听的多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应出来,无奈地说道:“别吹牛了,如果你这么厉害,也不至于卖个符,也要借我的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
千叶面色一青,咳了两声后,正色训斥道:“老子那是低调,那是在给你表现的机会。老子教了你这么多年了,总得让老子验验你的本事。”
“可是这么多年,你除了教我画了一大堆妙明其妙的画和武术,你还做了什么?”秦戈垂头丧气地说道:“这么多年了,我只会画一种符。我想成为一名厉害的符师而不是只会画一种符的武师。”
千叶低着头,巴吱巴吱的嚼着肉,闷声骂道:“你这么着急学符干嘛?欲速则不达。”
秦戈一愣,很认真地说道:“着急?我都学了十几年了,能不着急吗?不学符,以后我怎么当大国师?”
千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无比熟悉的少年郎,哀叹道:“当大国师?然后娶上官家的那丫头?现在七大家族分治大秦,你当了大国师又如何?现在的大秦已经不是原来的大秦了。不过,以你现在五品的武力加上六品的符意,当个将军还是绰绰有余的,当了将军,不也一样可以娶那丫头嘛?”
“不。”秦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执着的光芒,“我就是要当上帝国大国师,然后娶上官紫汐。我不要当大将军,将军百战死,我不想自己的老婆当寡妇,所以我不要当将军。”
“出息,你是老子教出来的,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杀得了你?话说,那丫头,当年我还抱过。”千叶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平静,“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小娃娃居然长成了天下第一大美人。嘿嘿嘿。”
“你就吹吧。”秦戈扒拉着碗里的饭,有些嗤之以鼻的说道。
千叶沉默了,没有说话,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往,眼光却落在了秦戈的身上。
沉默的吃完饭后,秦戈习惯性地摆开张长条的大桌,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画着画儿,有山水画,有神怪画,自然也有肖像画,惟妙惟肖,宣纸之上的黑墨画犹如在纸上活了一般,栩栩如生,不过画的最为传神的依旧还是上官紫汐。
这些话秦戈已经画了十多年了,千篇一律,枯燥无趣,然而秦戈却依然做的十分认真,就像他此时正在画一幅传世之作似的。
或许他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每每他全情投入这项工作的时候,一种叫做认真的光彩便会浮现于他的稚嫩面宠之上。
千叶依然翘着二郎腿,背靠着歪脖子树,点上一根旱烟,吧嗒叭嗒几口,一脸享受的吞吐出一阵烟雾。
千叶看东西的时候也喜欢眯起眼睛,尤其是在看秦戈忙碌的身影的时候。当他看到秦戈的第一张画作完成之时,不由唇角微微翘起,惬意的吐出一个烟圈。
千叶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世上所有人都说自己是天才,其实在某些方面,秦戈这个小家伙比自己……更天才。”
“其实,你是个天才,未必不能成为大国师。”千叶忽然开口说道。
秦戈握着毛笔的手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又行云流水一般,在纸面之上挥毫洒墨,将这一败笔轻轻的掩去。
虽然秦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但他的眼睛却在夜色中眯了起来,显得有些凝重。其实他早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这么多年,一直跟着千叶,除了每日画这些画之外,千叶也教了他许多武技和修行之法。一个会武技的符师,这多少有些古怪。
尤其是在今天,自己用单纯的武技打败了马沧之后,秦戈便更加的笃定了千叶的古怪。
一个既是符师又是武师的家伙,无论搁到哪里,那必定顿时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本应该高高的站在金字塔的塔尖之上,而千叶,却偏偏躲在了这个偏远的边境小城之中。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本来就是个天才,我也一定会成为国师。”秦戈的声音有些颤抖,眉角微微挑起,透露出一丝古怪的面容,似乎正在承受某种难耐的痛苦和煎熬似的。
秦戈的声音开始颤抖,似乎正在承受某种难耐的痛苦和煎熬。
千叶自然是感觉到了秦戈的变化,不过他却是看都懒得看秦戈一眼,平静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疑惑,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相信我,到时候,你肯定会后悔知道一切。”
“而且,你为什么觉得一定要当国师才能娶上官家的那丫头?帝国大元帅不行吗?”
“因为她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而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我能做到的最高位置。”
千叶不由的翻了翻白眼,说道:“白痴,成为国师必须要得到七大家族的认同,想想中土州里那几个延绵数千年的家族,他们凭什么认同你,让你成为帝国的国师?”
所谓七大家,对于偏居边陲的秦戈来说,确实是遥不可及。这些家族盘恒帝国万载,有的家族的历史甚至比帝国的历史还要悠久,十六年前,七大家族联手一举杀入秦宫,另立新帝,帝权旁落,七大家族与皇族开始分立而治,七大家族对整个大秦而言,便是大秦的第二个皇帝。
秦戈手中的毛笔再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他再也无法用他那神乎其神的技法掩去这一败笔,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阁下了毛笔,他知道,今天自己不适合做画了。
千叶似乎觉得自己今天说的有些多了,于是乎悻悻的站起身,用那旱烟杆子重重的敲击了几下歪脖子杨树,背起手说道:“算了,今天不用画了,蹲两个时辰的马步就回去吧。”
说完,千叶遍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摇的走回了自己的小屋。
秦戈此时有些失落,心中也有些不甘,黑这张脸,一声不吭的扎了个马步,便蹲在了小院之中。
只不过,此时他不知道,在遥远的咸阳城里,同样有人黑着一张脸,心中装着满满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