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止涨花
张潭风风火火的跑到大殿下面,果然是殿脚位置,春风灿烂的沿着砖缝开了一大片。这种叫做‘止涨花’的东西,远处看就是寻常黄花无异,细细打量上面却是有些许褐色斑点。这花在《菱》的第一章上面有确切的记载,经过很多人认真的的研究发掘,这个花无毒无害无观赏性,但是一旦和另一种叫百叶茎的东西掺杂在一起,就变成了无毒通便无观赏性,当真是世间治疗便秘涨肚,调节肠胃的绝顶良药。
这医药知识和修禅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没有,可是和报仇那就关系大了。
脱下外面禅衣,仔仔细细的包了一大捧,抱在怀里挑着没人的道路快步走了回去。正是武僧习武禅僧接待香客的时候,这一路弯弯绕绕躲躲藏藏,一个人都没碰见。快步回了那个破败的小院落,知能师兄刚刚做完功课,静静的盘腿在院子里望天。
张潭一脚踢开房门,把怀里的大包袱小心翼翼的放在屋子里,大声叫道:“师兄啊,师兄。”
知能慢条斯理的答道:“师弟怎么了,竟如此匆忙?”
“能不匆忙吗。”张潭跑过去把盘腿坐着的知能一把拉起来,扶着两个肩膀问道:”知能师兄你在厨房呆了这么久了,会不会揉面啊。”
知能满脸惊慌的说:“会啊。”
“那你会做包子吗?”
“今天中午吃的包子不就是我做的吗。”
“.中午吃的是包子?”
张潭愣一下发现还真是,自己最近被寺里素菜折腾的食不甘味,早就不知道每顿饭吃的是什么,反正都是一个味道,嘴里淡出个鸟来,慢慢连带着和每天吃食有关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
这下更方便了。
“赶紧啊师兄,包十几个包子出来,快快快,赶天黑之前要弄好。”
知能一副心痛模样,后退两步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师弟想必是饿了,圆镜方丈有言,这修佛一路.”
“师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张潭满脸黑线的说:“师兄你先去包吧,我今天肯定不会吃。”
“那明早.”
“师兄!”张潭认真的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师兄,来,看着我。”
知能满眼都是星空一样的迷茫。
”师兄你先去揉面,我去弄一些东西,我们把中午剩的菜馅用掉,就包十几个,听我的好不好。”
知能思索片刻,说道:“沈熙先生说过你见多识广,比我有脑子,让我多听你的。”
张潭心里一乐,原来沈熙还说过这话,真是帮大忙了。
赶紧打发了知能去做包子,自己找到厨房里的背篓和刀,顺着后院院墙出去。
后院外面是一大片的山林,正是花山所惯有的样子,林海茂密一望无际。刚开春不久,人进去不难,各种毒虫这时间还没活泛,提防着醒过来的蛇便可。
张潭进了林子轻轻松松找到了一大片百草茎,虽是一般草杆的样子,但根据《菱》上面的记载,这种草越是老旧的林子里越容易有,生在潮湿的地方,阴寒气颇重,是用以调和肠胃虚火过旺的药材。旧的典籍上面记载这种草是‘承腐土气,融万物尸,成百草茎。’也因此就叫了这么一个名字。
刮了十几根百草茎出来,天色已经微微昏暗了。张潭往林子外面走去,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爬到树上砍了许多粗壮的枯枝。
回到厨房知能已经揉好了二十团面,菜馅也已准备妥当,见着师弟回来问道:“包上吗?”
张潭把屋里的止涨花抱过来,拿剪刀按着根部剪开,只留个花冠。摘下背上的竹篓说道:“这些草根去切碎。”
自己一朵一朵的剪了几十朵花,细细的切成了碎片。再把知能那一大捧草根碎屑放在一起,同样是分成二十堆,揉到了菜馅里面。
再看天色已经快黑了,叹道:“这个季节天黑的也是快,没多少时间耽搁了。”
知能快手快脚包上,自己拿了笼屉,烧好灶火,一个个的蒸了。蒸好之后又放到外面,让风赶紧的吹成了凉的,再次收回到案上。
知能问说:“怎么才蒸好的,就这么放凉了?”
张潭喜滋滋的说道:“不仅是放凉了,还要凉透,做出一副中午剩下来的样子。”
“我们都是按着份数做的,怎么也不会剩下啊。”
张潭笑说:“这事你我知道,可那些不在厨房里帮忙的人又如何得知。”
知能更是疑惑:“他们不知虽是不知,又和这包子有什么关系。”
张潭没搭理他,心情很好的去烧热水泡了壶茶,把知能按在椅子上,聊起了佛法。知能根本就是个佛痴,见着不信佛的师弟突然有了兴趣,一股脑的开始滔滔不绝,弘扬起了天下正道,只有在口干舌燥时候歇一会喝口茶,完全忘记了有关包子的疑惑。
半个时辰过后,天色已然黑透。
知能已经躺倒在椅子上睡熟了,张潭看着自己这杯根本没动的茶水,暗叹一声这才是《菱》的正确用法。
当夜星光惨淡,早早把知能安置好了,张潭躲在了个不显眼的墙角,静静地等着鱼咬钩。
果不其然,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天黑的厉害了,每日都来厨房抢夜宵的武僧一行人又来了。
其中打人最卖力的知其看着空荡荡的厨房门口还犹疑了一下:“怎么今天那两个废物没来?”
后面赶紧马屁跟上:“那肯定是被知深师兄和知其师兄给打怕了,哪里还敢来。”
知深还谦虚一句:“那两人也算硬骨头了,挨了一个月的打,总是不声不响的,没习武的少有这么硬的性子。”
知其洋洋得意的说道:“这两人不来,总归是少了些乐子,心里也不踏实啊。”
这时候马屁不停:“两位师兄宅心仁厚,好几次都让留了一手,不然这个打法,他们早就一命呜呼,哪能烦我们这么久。”
张潭窝在角落里听着,暗道自己考虑不周,应该过去演戏一番才好,多亏了这个兄弟,千夸万赞的这事没人注意到。
那厨房里只剩下刚做出来的凉包子,其余东西一概被张潭收起来了。几个人进去也没有找,明面上摆着十几个包子,随手就拿了,一边嚼着一边嘻嘻闹闹的出来,奔着自己僧舍去。
张潭远远的吊在后面,看着几个人进了僧舍,认准那间屋子,低腰快步的在周围屋舍晃了一大圈,认清了位置。这无禅寺的建筑分布早已熟稔的很,转了一圈就知道这地方大概在整个一片僧舍的哪个位置,确认无误赶紧退回到自己屋子去。
屋子里已经备好长竹竿和一杆铁锨,自己拿了快步跑出去。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探测,无禅寺的茅厕分布很有意思。僧舍这附近一共只有两个,都是在很偏僻的地方,一个背后靠着片树林,一个干脆就在树林里,本来是开辟了一片空阔地,可后来因为来的人少,前后左右种的都是树木,不知不觉就隐藏到了树林里。
这三更半夜,这帮人应该不会去那个隐藏在林子里的茅厕。
张潭拿好铁锨,跑到茅厕后面,先是星罗密布的挖了十几个深坑,用杂草枯枝遮掩了,后又到茅厕里面,敲毁了一大片屋顶。白天那些捡来的枯枝都用线绑好了,上面打了个精巧的绳扣,在《菱》上面记载,这种被绳扣拴成一排的树枝,真真正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论绑了多少,绳子头这端一牵扯,所有的绳扣齐齐解开。而最精巧的设计却在于,绳扣解开的同时会牵扯到枯枝的一端,活生生的拉成垂直下落。
《菱》上面记载,这种简单又阴毒的绳扣一般配合削尖的竹排使用,小规模的街巷混战和丛林战里面非常实用。最初是夏国一个将军的发明,后来流落到习武者的手中。
这种东西当然为修行者所不齿用,张潭实在是没有办法。
在屋顶上准备了小半个时辰才弄好,他用的枯枝都是直接在树上砍下来的,两边削出个尖,粗壮异常,白天肯定会远远地看出来,晚上却是黑乎乎一片,不甚明了。
这一番收拾妥当,张潭再次寻了个不臭的地方坐下,等着包子里的药效发作。
第一个跑出来的人好像黑夜里的一团幽鬼,灯笼都来不及打,匆匆忙忙的跑进茅厕里。
一旁忍着不睡的张潭看的心中一阵暗爽。
紧接着第二个人跑出来,过没一炷香的时间,第三个人也出来,又两人一起跑了出来。
张潭心中畅快非凡,跑到茅厕后面偷听。
里面众人说道:”都是那个包子,哎呦,是不是放时间久了就坏了。”
“天气暖了,吃的不能久放啊。”
“明天找食堂师傅说说去,这包子用什么包的,正睡觉呢把我疼醒了。”
“咱们去吃包子的几个兄弟都来了?”
“知深没有,他还在睡。”
张潭听着最后的声音是知其的,暗想平日里你出手最狠,这下有你受的。只是遗憾怎么知深没受影响呢?眼下却不管其他,听着谈话里面几个人差不多了,在屋子外面伸手一拉绳子。
只听茅厕顶哗啦啦直接坍塌,里面哎呦哟惨叫成一片。
这树枝虽尖,但屋顶不高,不能至死,张潭在外面听着里面哀鸿不断,在外面放肆大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知其,怒吼一声:”妈的,叫人摆了一道。你们几个别叫唤了,跟我过来。”提好裤子急冲冲的跑出来,听着笑声方向,黑灯瞎火的看见树林方向有个黑影,一挥手叫大家过去。
张潭看他们满头是血的跑出来,笑的更为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