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潭额头上一根青筋微微一弹。
和修行无关的东西看也白看,又翻出十几页去,第二部分是‘机关陷阱构造,以捕鼠夹为例’然后里面详细的介绍了捕鼠夹的构造原理。张潭耐着性子翻过这些不看,赫然发现第三部分是‘药草效果处理’,又介绍了几种药草对跌打损伤和头痛发热的治疗效果。
“这种书看着有个屁用!”张潭恨恨的把书摔下,愤然回到屋子。
“唉,师弟,这个金疮药给你。”
“别让我看见药!心烦!”蒙上被子倒头接着睡。
第二日张潭醒的极早,天未亮便怎么也睡不着,套好外套坐到院子里,身上的淤肿还在,可进寺之前的遭遇把他神经磨练的异常粗犷,这点伤已然不痛不痒。
可是他心里的创伤还没能愈合。
张潭眼前是昨晚摔到地上的那本《菱》,现在看见这本书就泛起一千个不愉快。暗想沈熙不应该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一页一页的慢慢看下去,希望着能在字里行间看出点什么深意出来。
不知不觉天已微微亮,太阳露了个端倪,含羞着慢蹭蹭的不出来。张潭扔下读了好久的《菱》,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看见师兄睡眼惺忪的站在水缸旁边洗脸,凑过去打个招呼,捧了一掬清凉的山泉。
“师弟好精力,醒的真早。”
凉水浇在脸上别样的舒爽,可是张潭心里还是解不脱的愤恨,说道:“貌似被沈熙大恩人摆了一道,睡不好啊。”
知能问道:“那个书有问题?”
张潭狠狠地抹了一下脸叹道:“这书和修行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有问题。戏耍的如此不加掩饰,我倒是觉得里面有深意了。”
“啊?”知能根本不知道张潭在说什么。
“你怎么一副没听明白的意思。”
知能挠挠头:“师傅们都说我比较愚笨,我确实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张潭看一眼天色,心道这寺里讲究过午不食,一天一餐,这一餐比正午早半个时辰,如今天刚亮就开始做饭,这一餐饭要准备两三个时辰,也真是慢出个花样了。
不自觉地感叹道:“寺里僧众就两百多人,竟能如此麻烦。”
知能挠挠头,又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张潭说道:“我还在军伍里的时候,全军几千人,早上起来埋锅造饭,几千人的口粮也不许超过小半个时辰就要做完。你说这个寺才两百人,是不是有点慢了。”
知能点头,说道:“要是这么比确实很慢,但是我在后厨里帮忙还觉得挺快了,唉我说师弟,你以前是在军队里的?”
张潭和知能说话的功夫,俩人慢慢溜达到了厨房,这时候的厨房已经开了门,寺里的师傅正在给炉灶添柴火,拿着根长竹筒可劲的吹。
张潭拍怕自己这个师兄,说道:“我的事有空给你讲,我们先去帮忙。”
知能应了一声,领着路走进厨房,恭恭敬敬的合什说道:“见过二位师傅,二位师傅早。
整个寺的后厨只有两个人。
“哎,知能来啦,来来来,帮忙吹火。”
知能老老实实的过去拿了竹筒,蹲坐在灶台旁边。
张潭心想这就是所谓的一次吹不起来的火焰,自己慢悠悠的找了个地方做些下手的活。
他第一次来后厨正是收拾完了知深的第二天,心情好的不得了。
那天进门来恭恭敬敬的过去说道:“见过二位师傅,我是新来的。”
俩人抬眼一看,一个没有言语,另一个和尚倒是笑呵呵的过来说道:“呦,后厨多少年没人过来帮忙了,难得有个愿意来的,好事,哈哈,好事啊,你法号什么?”
法号?自己恐怕都不算这个寺的僧人。
直言道:“我刚来,头发没剃,也没什么法号,估摸着和知能师兄一样,以后未必算是寺内僧众。”
话这么说张潭自己心里犯嘀咕,知能既然被无禅寺收下,却说不算是寺内的正经僧人,留给他一个俗家身份,偏偏还起了法号剃了度,说起来没道理呀。
那师傅笑呵呵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称呼你俗家名字,你别见怪就好。”
张潭道了姓名,听那僧人说道:“我法号喜空,那个僧人法号喜善,他性子孤僻,平日不怎么言语。你尽管不是僧人,我们不把你当外人看,大家一个屋子里别有二心。”
张潭道:“师傅说的自然是,后生年纪轻,份内的事一定尽力做,有什么失礼的以后麻烦师傅多担待了。”
喜空哈哈哈的对着喜善笑说:“这个小子客气的很,我看着比那些小僧人顺眼。”
喜善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照旧忙自己手里的活。
这样过了几天,挨了不少打,寻觅着报复一下,可自己灵力没回复,知深这梁子算是彻彻底底结下了。
每日的活并不多,张潭各处打着下手,做起来很适应,这后厨里一边做饭一边说说笑笑,倒让张潭感觉到了许久没有的温情,只是速度太慢了点。
过了正午这一天便没有其他活计,收拾了碗筷清洗干净,送走两个师傅,关了厨房门,便算是正经告了一个段落。几天下来张潭弄清了生活节奏,计算着待自己灵力恢复了,还能有大把的时间修行。
如此这般过了月余,寺里慢慢都知道了还有这么一个不算僧人的人,在厨房帮忙,平日里喜欢在寺里闲逛。张潭把寺里逛了个通透,实在无聊便捧着《菱》翻来覆去的看。沈熙再也没有交给他别的东西,自己问过去便说没有灵力就能用的法门就这些,爱用不用。
偶尔还会以正言辞的说道:“我们量剑池那也是一等一的大宗门,便是寻常到第四宫的武人,没点天分也别想进去,哪来的不用灵力便可.”
张潭听见这么说赶紧就不敢多说了,生怕再问下去这个混蛋把什么‘不要辱我宗门’之类的话说出来。
下午时候知能会认认真真诵经到傍晚,张潭这段时间一个人分外清净,却也无趣。
无禅寺建在山上,占的地方小,屋舍又造的颇大,因而数量上就少了很多。张潭绕着外墙溜达一圈,转而向内部。能认出来的是几个常有的主殿,依次是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后面几排厢房,中间一大片空场,一些武僧有模有样的习武挥棒,靠着山有一栋不大的藏经阁,有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意思。山门殿前摆着大大的香炉,上面几柱许愿香,大小各异。
这日张潭正闲逛,走到香炉前忽而想到去年还和父亲去了‘觅空寺’上新年头柱香,许了平安愿,可后来没见多少平安。可见就算京都郡最盛名的寺庙,也供不出太灵验的菩萨。如今苦尽,却还没有甘来,自己九死一生之后倒是享受了个把月的平安。
这么一想嘴角不自觉的一抹苦笑,往事真是不堪回首,自己当年事如今梦一场,去年今日便是打死也不信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哎,爷爷爷爷,你看那里有个小和尚站在香炉前面发呆。嘻嘻嘻嘻。”
隐约传来老人家的训斥声。张潭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呆立在这里颇为显眼,来来往往人虽不多,俨然成了个迎客石,苦笑又成了尴尬一笑。
说话的是一个红衣小女孩,扎着两个辫子,模样甜美,身边陪着个青衣老人,手里拿着几柱最便宜的细香。
老人上来笑着赔不是:“小孙女家的不懂事,您别见怪。”说完一拍小女孩的头说道:“赶紧给小师傅道歉。”
那小孩子吐吐舌头,躲到了老人身后,露出个羊角小辫。
张潭有样学样合什道:“童言无忌,令孙女乖巧聪慧,施主好福气。“
“哎呦哎呦,谢师傅吉言。“老人诚惶诚恐的笑开了。
张潭再次合什还礼。
自己头顶着灾星,被我夸一句哪里值得开心了,保不齐就受连累走了霉运。
老人把几柱细香插在香炉里,低头礼佛,嘴里念念不停,旁边小孩子有模有样的,和老人样子如出一辙。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张潭索性没有走,靠着墙站着,专看这些过来上香的人。
老人和小女孩上完香就往里面走,小孩子一路蹦蹦跳跳。张潭在边上却是见着知深众人提着武棍,往僧舍的方向走,满身的大汗淋漓。心中一动,顺着路往反方向走,约莫半里多路,见着林深茂密之处有一片方石台阶,令张潭讶异不止,沿着台阶下去,却是一大片空场,里面各式木桩齐全,武僧喝喝有声。
这便又是一个习武场了。
难怪许久找不见知深,原来这习武的地方还不仅仅在寺内,周围林木森森可也够隐蔽,这是恰巧碰上了,寻常见着寺里零零散散的武僧挥棒便以为是练武了,有心也找不到这地方。
偷偷瞧了几眼,这里的武僧比寺里那些精锐不少,模式样子也有个正型,大抵上是第二宫的阶段,想来是无禅寺故意藏了一手,正巧把知深藏了进来,个把月只有晚上挨打的时候能找见他。
仔细记熟了路线慢慢溜达回去,寺里香火寥寥,却也有个络绎不绝的样子,白日里不见冷清。
依旧是站在了许愿香的前面,看着山门殿发呆,不自觉的出了神,忧愁自己修行造化,何等心急如焚,只有自己明白。如今找见了知深,若是修行够,这一个月来的仇便是可以得报了。
想着想着陡然发觉有人在敲自己,低头一看是那个羊角辫的小女孩。
没曾想自己灵识尽失之后五感颇弱,连小女孩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那小女孩举着朵花,说道:“小和尚,送你的。”
张潭接过来,小女孩又说道:“我看你也是有头发的,寺里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花他们用不了。”
张潭忍住笑说:“那这个花怎么用啊?”
“就这样。”小女孩指指自己脑后:“这样别在头发里。”
张潭低头看看她头上的花,看看自己手里这朵,一时间觉得花的样子似曾相识,心中一动,问道:“小妹妹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这花?”
“就在大殿下面砖缝里,好多的。”
“这花不错。”张潭笑说。
原来是这个意思,错怪沈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