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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杨六郎告御状欲雪冤屈

七郎延嗣杀退辽兵,骑马飞奔回到瓜州,来到西营见招讨使潘仁美。

延嗣浑身鲜血跑进军帐之中,跪倒在潘仁美面前,只见他满脸是泪,说道:

“我父亲被辽兵困在陈家谷,生命只在旦夕之间,希望招讨使大人速速派兵前去营救!”却见潘仁美脸色一沉,说道:“你们父子不是号称天下无敌吗?怎么刚刚和辽军开战,就来求救啊?打仗时兵马派遣已定,我现在没有人马可以派遣!”延嗣万万没有想到潘仁美会见死不救,气得喊道:“我们父子是为国家流血卖命,你身为招讨使竟然坐观成败,你有何面目去见圣上!”潘仁美命人把七郎轰出帐外。

七郎站在大帐之外,骂道:“你这老贼,我与你势不两立!”潘仁美大怒:“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想找我报仇,现在生杀大权掌握在我的手中,看来你是不想要命了!”随即命令手下军士把七郎绑在柱子上,令军士万箭齐发,射向七郎。可怜那杨七郎,勇冠三军,无人能敌,却死在自己军队的乱箭之下。杨延嗣万箭穿身,全身上下体无完肤,看见的人无不伤感哀叹,正是:

万马军前建大功,斩坚入阵见英雄。

如何未遂平生志,反致亡躯乱箭中?

潘仁美射死杨七郎,命人把他的尸体抛进黄河。此时忽然有人来报:

“杨业已经战死,辽兵已经杀奔西营来了!”潘仁美大惊,心想:“辽军兵多气盛,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还是赶紧退兵。”随即命令部下撤军回京。

刘君其等人惊慌失措,提心吊胆地跟随潘仁美逃回汴京。

杨延昭的部下已经被杀散,延昭单人独骑跑到黄河岸边,忽然看见前方有两员宋将,走近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部下陈林、柴敢。二人被辽兵杀散,躲到树林里,等辽军散尽才出来。他们来到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从上游飘过来,细看竟然是杨七郎。此时恰好延昭赶到,一看七郎尸首,体无完肤,显然是被乱箭射死。六郎知道一定是七郎向潘仁美求救,反而遭到老贼陷害,不禁仰天长泣:“我们父子为国尽忠,为什么却遭到这样的待遇!”陈林、柴敢赶紧打捞起七郎尸首,把他掩埋在岸边的高地上。

延昭让陈林、柴敢先随处安身,自己单人独骑去找父亲。延昭进入陈家谷,只见宋军尸体遍地都是,延昭内心不禁酸楚。一路找到李陵碑,发现了父亲的尸体,延昭不禁抱住父亲大哭道:“父亲征战沙场,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没想到今天竟然葬身疆场,皇天不保佑我们父子啊!”哭了一阵,延昭拔出宝剑,掘开地上的沙土,掩埋了父亲的尸首。

延昭擦干眼泪,骑马走出谷口。突然面前一队人马拦住去路,为首的辽将冲延昭杀了过来,延昭举枪迎战。打了没几个回合,辽兵就一起冲了上来。延昭虽然勇猛,但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正在危急之时,忽然间,山后杀出一人,手持大斧一下子劈死了辽军将领。来人杀散辽兵,下马来见延昭,原来是五郎延德。兄弟相见,真是悲喜交加,两人不禁抱头痛哭。延德说:“这里还是敌军活动的地带,弟弟还是和我到山上说话。”

二人来到五台山,六郎问道:“自从和哥哥在幽州失散,便不知哥哥是生是死,怎么会在这五台山出家呢?”延德说:“当时父亲保护圣驾出东门,我与众兄弟和辽兵鏖战。当时情势危急,我为了脱身,就到五台山削发为僧。今日听说宋辽在陈家谷交兵,心中挂念父亲,就下山观看,没想到正好遇见六弟。”延昭便把父亲与七郎被奸人陷害致死的情况告诉了延德。

延德感到万分悲愤,说道:“亲人之仇,不能不报!”延昭说道:“小弟要在皇上面前为父亲、七弟鸣冤报仇!”延德赞成。第二天,延昭就辞别延德,前往汴京而去。

杨延昭沿大路一路前行,走了没有多长时间就到了一处山林。二十几个贼人拦住延昭去路,要他留下买路钱。延昭正要与他们厮杀,突然发现他们的头目竟然是自己的部将陈林、柴敢。二人一见延昭,赶紧下马拜见,把他请入山寨之中。延昭就把父亲被潘仁美陷害而战死的情况一一说出,并且说明自己要回汴京到皇帝面前状告潘仁美。陈林说道:“幸亏我们遇到将军。听说潘仁美怕将军回京城告御状,早已派了自己的心腹埋伏在黄河渡口,只等将军渡河时杀掉将军。还是我派人送将军从小路走吧!”延昭没想到潘仁美如此心狠手辣,还要杀掉自己斩草除根,只得同意走小路绕道雄州,前往汴京。

幽州萧太后得到萧挞懒大败宋军、杨业战死的捷报,决定南下一举攻取中原之地。萧太后宫中有个宦官名叫王钦,本是朔州人,自幼就进宫侍奉萧太后。这王钦为人乖巧,善于机变逢迎,萧太后很是信任他。王钦私下里对萧太后说:“中原地大物博,谋臣勇将,数不胜数。我们只是取得了一次战争的胜利,要想夺取整个大宋的天下,哪里就有那么容易?臣有一个计策,保管用不了一年,就可以使中原之地尽归太后所有。”太后说:

“你有什么妙计,说来听听。”王钦说道:“臣假扮作宋朝人,想办法投靠到宋朝皇帝宫中。如果成功了,大宋朝廷内部有什么动静,兵力如何,国家内部是不是有纷争,我都可以秘密派人报告太后。然后,太后可以趁宋朝虚弱之时,发兵南下。到那时,何愁大宋江山不属于陛下呢?”萧太后听了,非常高兴,说道:“等到平定中原之日,你就是第一大功臣,我要把中原重镇封给你!”

第二天,王钦假扮成宋人模样,一切准备得当,便向萧太后辞行。只见那王钦,一副读书人的装束:头戴黑纱巾,身穿绿罗衣,系一条双鞭黄丝绦,脚上穿一双青麻鞋。太后看了笑着说:“你扮作宋人还真是很像啊!

这次到了汴京,一定要见机行事。”王钦说道:“请太后放心,臣自有办法。”说完便辞别太后,离开幽州,奔雄州方向而来。

当时正是五月,艳阳高照,天气炎热。王钦一路行来,来到绿芜亭,就靠栏杆坐下歇息。恰好遇到杨延昭来到此地。延昭看他是读书人打扮,就问道:“先生从哪里来?”王钦说道:“我本是朔州人,姓王名钦,字招吉。

自幼在这里居住,读遍古今之书。现在前往中原,想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将军,请问将军尊姓大名?”延昭没有隐藏,就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了王钦。王钦听了延昭的话,愤然说道:“你们父子如此忠义为国,却遭到奸人陷害,为什么不到皇帝面前告状伸冤呢?”延昭说道:“我正要赶赴京城为父伸冤,只是没有人会写御状,没有御状,我又能怎样让皇帝知道我的冤情呢?”王钦说道:“这不是难事,我来帮将军写御状。”延昭一听,喜出望外,拜倒便谢。

于是,两个人一同来到驿馆住下,当晚,王钦就为延昭写好御状。延昭一看,果然是情真意切,言辞激烈,婉转悲悼。延昭看后激动不已,说道:“有了这个状子,我杨家的冤屈就可以昭雪了!”当晚,两人饮酒畅谈,约定在汴京相会。

第二天,延昭与王钦告辞,赶赴京城。谁知早有密探把这一消息报告给潘仁美。潘仁美大惊,赶紧与刘君其等心腹商议对策。刘君其说:“太师不妨先发制人,您向皇上奏一道表章,就说杨业父子贪图战功,冒然出兵,致使宋军陷入敌军包围,全军覆没;杨延昭战败,畏罪潜逃,至今下落不明。这样就算杨延昭回到汴京,也会被认为是有罪之人,不等他去告御状,皇上就会先依法诛杀他。”潘仁美说道:“这个计策不错。”于是当日就写好表章,上呈给皇上。

这一天,杨延昭来到汴京,正好遇到七王退朝,延昭拿出御状,拦住七王车驾喊冤。七王手下的人见有人挡住车驾前行,冲上前捉住延昭,就要把他捆起来。七王大喝道:“不要绑他!听他说说有什么冤屈。”随即带延昭来到七王府。七王把延昭的状词细细看了一遍,发现状词写得言辞得体,文笔锋利。心中不免惊叹:“写这个状词的人,真是治世奇才!”于是问延昭说:“这个状词是谁写的?”延昭不敢隐瞒,就把王钦的情况向七王说明。七王一听,非常高兴,说道:“本王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如果他来求取官职,我一定任用他!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延昭说:“就住在京城东角马门的龙津驿。”七王于是派人赶往龙津驿,去请王钦。七王又对延昭说:“你的冤屈,涉及到国家大事,我这里很难决断。你可以到皇帝宫门之外击鼓鸣冤,让圣上得知,就会为你伸冤。速速前去,不要让别人知道。”

延昭拿好御状,拜别七王,直奔皇帝宫门而去。

延昭来到门外,击鼓鸣冤。守军把他带到大堂之上,提狱官审问了一番,就把御状上交给皇上。太宗把状子摆在桌案之上,仔细审阅。状词详细写了陈家谷之战,陈述了潘仁美如何为报私仇,不顾国家大局,又如何陷害杨家父子,不发兵接应,致使宋军全军覆没的情况。太宗看完,非常愤怒。没想到杨家父子为国尽忠,如今战死沙场,令人不胜惋惜。潘仁美不顾国家大局,不仅让军队蒙受巨大损失,而且使国家痛失良将,真是可恨!正在这时,有官员呈上潘仁美的表章。太宗一看,竟然是陈述杨家父子贪功冒进,致使军队战败受损。现在双方各执一词,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太宗也很难分辨。于是,太宗命参知政事傅鼎臣审问此案。

傅鼎臣于是升堂审理此案,命人把潘仁美、刘君其、米教练人带到堂下。傅鼎臣说道:“潘太师,我们同为朝廷命官,今天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只是君命难违,我也很难法外开恩。如果太师真的做了违法的事,还是快快如实招来,不要让我在您身上用刑。”潘仁美说道:“我也是奉皇帝之命到前方防御辽兵。杨家父子战术不当,兵败丧命,反过来诬陷我们,希望大人明察!如果朝廷不给我做主,冤枉我,判我有罪,那以后谁还敢担任主帅之职?”傅鼎臣觉得很难决断,一时沉吟不语,随即便命令手下把潘仁美等人押到狱中。

傅鼎臣回到后堂,有人来报:“潘府的黄夫人派使女来,说有机密之事要见大人。”傅鼎臣让人把使女带进后堂相见。使女跪在阶下说:“黄夫人派我来给大人送来黄金一百两,玉带一条,希望大人笑纳。还请大人对潘太师多加关照。”傅鼎臣本来就是贪财好利之徒,见到这些财物,心中万分欢喜,于是收下财物,对使女说:“你回去告诉夫人不用挂念,太师的案子,我自有分寸。”使女告辞出门而去。

潘家使女刚刚走出大门,就被八王的手下抓住。原来八王知道傅鼎臣贪财,担心潘家做贼心虚,会派人来贿赂傅鼎臣,就秘密派手下在傅鼎臣府门之外监视。潘家果然派人来前来行贿,八王得到报告,马上赶到,把使女捉个正着。八王非常生气,手提皇上御赐的金简,来到后堂。傅鼎臣一见八王手提金简到来,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迎接。八王厉声问道:“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私自接受潘家贿赂,打算迫害杨家,该当何罪?”傅鼎臣说道:“小官并没有收受潘家的贿赂,八王殿下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八王见傅鼎臣并不认帐,就命人把潘家使女押上来,使女害怕用刑,只得如实招供。八王愤怒地说道:“傅大人还有什么话说吗?”傅鼎臣哑口无言,自己脱去了官服,俯首认罪。

八王命人备好马匹,随即进宫见太宗,把情况向太宗说明。太宗大惊,说道:“幸亏你有先见之明,险些让这奸臣得逞!应该怎样处置傅鼎臣?”八王说:“私受贿赂,按律法应该削职为民。”太宗随即传旨:“罢免傅鼎臣官职,削职为民,遣送回乡里。”八王又说道:“西台御史李济,忠诚可靠,办事公正,不如让他来审问潘仁美的案子。”太宗应允,随即传旨,命令李济审问此案。

李济在御史台升堂审案,潘仁美、杨延昭等人被狱官一同押到大堂。

只见李济端坐在大堂之上,一脸正气;两旁军士威风凛凛,各种刑具布满大堂。潘仁美、刘君其等人看了不免胆战心惊。李济审问潘仁美,潘仁美推脱罪责,说道:“杨业之死与我无关,是他自己作战不力,被辽人打死。”

李济大怒,说道:“你是主帅,宋军损兵折将,你却毫发无损,反而诬赖杨业作战不力;杨七郎有什么罪,你要用乱箭射死他?你不要忘了,傅鼎臣已经因为你断送了前程,今日还不好好交代?你如实招来,免得动用刑具。”

潘仁美低头不语。李济命令军士,押解刘君其、秦昭庆、米教练三人到甬道,用极刑拷打他们。三人受不了苦痛,只得把陷害杨业、射死杨七郎的情况一一招供。李济审明案情,做好笔录,仍旧把犯人关押妥当,等候圣上处置。

第二天,李济把审案的结果汇报给太宗。太宗大怒,说道:“朕一向是对潘仁美很宽容,只是因为他是先帝的功臣。没想到他却因为个人私利,不顾国家大局,陷害忠臣,不把他正法,怎么能对得起死去的边疆将士!”

于是问八王,应如何处置。八王说:“潘仁美应当处斩,因是先帝功臣,就处以削职为民;刘君其、秦昭庆、米教练等,为通谋之罪,发配边疆充军;杨延昭私自脱离部队,犯了军法,念他身负冤仇,就从轻处置,把他发配郑州。”太宗随即传旨,按八王所说处置。真是皇天有眼,善恶有报。满朝文武无不拍手称快。

第二天,太宗对大臣们说:“杨业父子尽职尽忠,屡立奇功,是国家的功臣,没想到却被陷害致死。朕一想起他,就痛心不已。朕想恩典表彰杨家,不知大家认为如何?”寇准说道:“陛下恩典功臣,抚恤他们的后人,这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有何不可呢?况且杨业父子,忠诚为国,为人敬仰。

现在杨家只有杨延昭一人在世,陛下应该对他施加恩惠。”太宗于是传旨,免去延昭发配郑州的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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