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圣斯仑大厅灯火辉煌,宾客满堂,茹翼公司的高管和众多职员都参聚而来,还有诸多捧场的客户商家,厅堂布置得平近亲和,陈东翰这方面是行家,知道公司庆典不是什么商业峰会,不易弄得太高端,只图喜庆热闹,他需要一个祥和欢快的气氛来衬托他今晚的主题。
唯亭陪梁文为父亲守灵没能参加,关之茹临时找了一个助理。
她整戴好妆容,浅灰色短裙,卷发披肩,轻盈优雅,下车往圣斯仑走,小助理屁颠的跟在后面。
走到一半想起要打个公事电话,转身问小助理:“我的包呢?”
小助理一讶:“哎呀,我落车上了。”急忙回身去车上拿包。
关之茹无声一叹,往常都是唯亭帮她打点好后备需要,她一伸手一抬眼儿唯亭就知道她需要什么,忽然换个人,用着不顺手。
她进了圣斯仑的大厅,陈东翰正吩咐人里外忙碌着,见关之茹迎上去。
“之茹,怎么样,瞧这场面还满意吗?”
关之茹瞭眼看一圈儿,场景繁灯绚烂,主台侧面还有个大型乐队待命,点头:“够费心的,挺热闹。”
陈东翰欣然一乐:“何止热闹,没看出罗曼蒂克的情调吗,你是今晚的主角儿。”
关之茹蓦地一愣。
时间接近,来宾陆续涌入,在七点整,乐队奏起弦声,主持人开启庆典酒会。
关之茹上台贺词一番,台下站着一群人,欢笑掌声,发放周年庆典纪念品,人潮喧嚷,热闹攒动。接着有职员们上台表演小节目,唱歌、跳舞、脱口秀……埋淹在欣悦之中。
德晟看下时间,七点刚过,走出门。
黑夜迷灿,似有几颗星星再闪,他抬头,少见没有雾霾的夜空,他驻足暝望,深呼一口气,走进深巷,巷子里安静,没有人声喧沸的嘈杂,他的心静得有些急迫,走向远处那个路口。
今晚他极具渴望,走出去、一定要去向他希望的地方。
既要到达路口的拐弯处,突然从背墙后窜出几个人影,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下巴重重遭受一击,他趔趄着,还没看清对方的模样,鼻梁上又袭来一拳,接着后背狠遭一踹,他没撑住,一下跌倒在地……
接连的乱脚猛踹,爆狠肆虐,没给他留一丝喘息机会,顿感浑身剧痛,没了招架之力,只下意识捂住头脸。
第一念头遭人暗算了,护着头脸掏手机报警,手机刚摸出兜,被人夺过去,狠摔墙壁上碎裂成几瓣,狂暴更猛,乱脚横飞,瞬间大脑空蒙,只有耳鸣乱爆的刺响,震得他没了思绪,片刻间已动弹不得。
“记住了,惠东的门不能碰,再敢不识相下回就没这么便宜了。”
他耳听着这声恐吓,才明意这一出由何而来。
几个人爆顿一番,拐出巷子消失不见。
德晟在墙根的角落趴着起不来身,很久后,适应着剧痛挪动身体,坐起身,看自己的伤处,嘴角生疼,鼻子呼呼的冒着血,用手捂着,从指缝里往外淌,流了他一前身,那身西服已经没了样儿,白衬衣上全是血,一只手背还绽开皮,“混蛋!”他咬牙骂出一声,趔趄的站起来,扶着墙向路口走。
他不知几点了,他要赶在八点到达那个地方。
他捂着鼻子走出巷子口,上了街面,举手拦车……
圣斯仑正喧闹着,职员们的小节目接连上演,引得台下一片闹嚣喝彩,关之茹瞥向大厅墙上的时钟,已近八点。
有人追哄她也表演个节目,她笑颜推脱说没准备,她看着煊赫的场景,无心任何事。
陈东翰凑近说:“之茹,今天还快活吧,这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一定让你尽兴。”
她呓语般回应:“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
几辆出租从德晟跟前经过,刚要停下,一看这人捂着鼻子,身上都是血,指缝里还滴答的往外流着,看着悚人,不知嘛情况,不敢沾事,嗖得开走。
德晟懊恼无奈,踉跄得在路面边走边拦,无一例外,看到这景儿都躲得远远的,嗖嗖从眼前飞驰而过。
圣斯仑职员的演出结束,进入自娱阶段,自助选餐,把酒交错,笑语寒暄,乐队奏响快活的乐声,极尽情境。
她再次抬头去看那时钟,已过八点。
陈东翰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递给她一杯:“之茹,咱俩喝一杯,今天值得庆贺,这个日子该是增兴添彩的时候。”欣然的看着她。
她看着陈东翰,那人目光火热,炽燃着不言而喻的激情。
“之茹,有些话就当这个时候说才合适……。”
她一怔,打断:“等等……我、我想喝水……口渴。”
陈东翰扫兴一顿,吩咐人给她端来一杯水,摇了摇自己手里的香槟一口饮尽。
那人还在路边急迫,几次来回拦不到车,等不及,撒腿开跑,他踉跄地跑在街面,大喘着气,直奔着那个方向,像在追逐最后的太阳,像渴求最后一次照耀,泼洒一身,舒意心灵,温暖……别无所求的温暖。
他狂奔不停,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撑不住,踉跄的扶住路边一棵树,喘息得经脉疼痛。
一辆出租驶过,他跑过去,横身拦住,没站稳,踉跄跌倒。
司机惊魂,急刹车,惊惧的下车,扶起那人。
他爬起身,脸面和身上都是血,司机颤着声音:“我没撞你……我、我没碰着你,不是我碰的,我是好心扶你……。”
他不语,走到车前开门上车。
司机惶恐:“你、你要干嘛?”
他靠着座位,闭眼沉目,催促一句:“赶紧的,带我去个地方。”
司机慌呆不动,他爆出一声:“快开!”
圣斯仑正欢腾,配着气氛响彻奏感强劲的舞乐声,年轻的一帮人都舞动跳跃起来。
她再次去看时间,八点过了大半,她垂下眉目,流离失所般不知所从。
陈东翰亲慰一句:“之茹,今晚有一首音乐专本为你准备的,我一直想让你听到……。”
她木症的打断:“等等……我去趟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看自己,看了好久,纸巾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湿痕。
那司机惊慌的开车,边开边絮叨:“那什么……我是好心带你,咱得说清了,你不是我撞得,我可没碰了你,我告你,这路段可有摄像头,清清楚楚的……你别想着……。”
“别啰嗦,赶紧开。”他靠着椅背无力喊出一句。
“你、你当心……血别蹭到我座位上。”司机扔过一盒纸巾。
德晟卷出纸巾堵住鼻子,擦脸上的血迹。
司机又絮叨:“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好心,赶上这事也不能不管,这么着吧,前面有家医院,我给你送医院去。”
“不去,去圣斯仑酒店。”
“嗯?”
“去圣斯仑,快点开。”
司机不解,顺着意思开去那方向,嘴还不停:“那什么……都不容易,能帮的就帮了,都是相互的,别染上社会的不良风气,讹人就伤了好人心了……。”
德晟无心回话,吵得烦心,一句:“闭嘴。”
司机绷住嘴,偷眼儿瞟他。
他问:“几点了?”
司机答:“这会儿九点多了。”
德晟眉头紧锁,急着一句:“师傅,电话借使一下。”
“你、你手上都是血。”司机不情愿。
德晟急烦,撕了一沓子纸巾把手上的血擦干净,急打电话,几次拨通,却无人接听。
关之茹环看圣斯仑大厅,心神不守,一片欢嚣像与她无关,时间已过九点,躁郁,想起电话,转头找小助理,人却没在身边。
这小助理正扎人堆里欢闹,关之茹转一圈儿才寻到人影,问:“我包呢?把电话给我。”
小助理一愣,照理当助理就得贴身跟着,手提包也得随手拿着,有什么事接个电话的都得随时通报,可这小助理只顾着嗨了,拿着包觉得碍事就给锁在酒店客人的储物柜里了,愣头回应:“我把包给搁起来了。”
关之茹一股无名火,厉声:“拿去!”
小助理慌张的跑去拿包,忽又找不着钥匙,自己穿着一身漂亮裙子,没口袋,钥匙放在一个同事的兜里了,回身又去找那位同事,碰头苍蝇似的在人群里寻了好久才找到那同事,急忙取了包颠颠的跑回来把电话送到关之茹手中。
关之茹看电话,没有那人的电话,只有一个未接的陌生号码,倏而黯然所失,意冷心灰。这时已快九点半。
这边德晟看着窗外轻吁一声:“这么远!”
司机回应:“不远了,再绕过一个高架桥就是了。”
前方就是,圣斯仑通光斑斓的轮廓在夜色那么显目,近的触手可碰,远得虚如幻境。路有栏杆车不能直达,必须绕远上高架桥,要是人行就不必绕行,直接穿地道桥省时间到达。
德晟一声:“停车。”
他跑下车,飞奔向地道口。
庆典已接近尾声,陈东翰耐到这个时刻只为了一个目的,正是时候,通常压轴的曲目才是最终的高chao,他拉起关之茹的手走向高台,伸手一挥,乐队奏起《因为爱情》。
这音乐都耳熟能详,低缓奏出的节律更有些玄妙意境,欢闹声顿然停止,一片安静,众目都投向台上那俩人。
关之茹局促。
陈东翰亲和微笑:“之茹,今天我要给你一个特别的礼物。”面对台下潇洒一笑,对着话筒说:“今天是我和之茹特殊的日子,我要让诸位见证这个时刻,有你们同在,我们的爱情才显得那么珍贵,感谢你们!”
这场面嚼尽了意味,充实了情趣,在喜庆娱欢中更有别类的刺激,都睁眼儿的瞧着,安静无声。
关之茹木症。
陈东翰庄重的面对关之茹:“之茹,我等这天很久了,今天我诚恳的请求你——嫁给我!”
话音刚落,在俩人头顶上方撒下如雪的玫瑰花瓣,肆虐飘飞,如童话意境般空灵,又是花前月景的烂漫,真是美好至极,喧夺着每个人的眼球,拨弄着每个跳动的神经。
霎那人群欢涌,一片惊赞。
一片花瓣落到她头上,陈东翰亲近上前伸手拿掉那个花瓣,炽烈的看着她的眼睛,拿出一枚戒指,那是枚镶有蓝钻的戒指,这枚戒指和她过生日收到的那串蓝宝石项链是一套,绝顶的昂贵。
陈东翰神圣的单腿下跪,举目倾望:“之茹,只有你才配得上这枚戒指,请你收下它。”
音乐在响,玫瑰花瓣还再飘飞,众目凝神看着,等着。
关之茹看着那枚戒指,不语不动。
“之茹,我爱你,嫁给我!”
所有人在等待,等待她伸出手,戴上那枚戒指,只有这样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才会得到感官期待的满足,才不会扫过兴味错过高chao。
她神志飘着,不知意的望向时钟,九点四十五分,暝看着,将喧嚣挡在静谧之外……那人在哪?
那人在跑,他冲进地道口,在空旷里狂奔,静谧里回响着他独孤的奔跑声……
众人等不及,喧声叫着:好幸福……好感动……快答应吧……
她从静谧中醒来,陈东翰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又一次:“之茹,答应我,嫁给我!”
她伸出手,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一片惊呼雀跃。
陈东翰满意一笑,起身靠近,将她拥在怀里……
她滞顿不动。
好美哟!好动人!……台下的小姑娘激动的喊,像是自己被人求婚示爱般。
一个高层老者欣然地说:“真让人羡慕,美好的求婚仪式是象征真诚与共的开始,想看到你们早点儿终成眷属。”
跟着有人起哄:快点儿结婚吧,还等什么、什么时候结婚?……
关之茹潮虚着目光瞭着人群,自语喃喃:“8月20号,这个日子……快到了,就要到8月20号了。”
陈东翰惊喜,没想到关之茹这么快就定了结婚的日子,告知于众就在8月20号,这日子可不远了,也就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真是意外之喜,情不自禁。
“之茹,谢谢你,你真让我意外,我说过今天你是主角儿,这就是今晚我要给你的惊喜。”
结束,在庆典的最后时刻以这样的完美满足了陈东翰想要的结果。
德晟踉跄的跑出地道口,上了路边,直奔那栋大楼,轮廓越来越清晰,景物越来越明了,远远的望见楼里陆续涌出人流,接着那个人影映入眼目,她和陈东翰一起走出来……
德晟蓦地停住脚步,大喘着,紧盯着那人。
那人和陈东翰坐进车里,汽车启动,拐上路面消失不见。
他在黯淡处,盯凝着那个消失的车影,忽的一趔趄抚住一处房墙,眨着眼睛望着沉夜,累得心肺剧烈的疼,凝血的鼻子不知怎么又流出血,手背擦拭,血留在手腕上,低头看那血,虚脱般一屁股坐地上,闭目靠着墙。
良久,他睁开眼,夜还在,只有孤零的星光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