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蚂蚁被吓到了。从她被抛到几百米的高空开始,到落到一只长了十年还未见到过的大鸟身上,她都没有清楚地反应过来发生怪事。她死命地地抱住大鸟的脖子,身子僵硬,害怕、害怕,还是害怕,怕它会会将自己丢下高空,俗话说,站的高,摔得狠,死的更狠,她不胖,更不想摔成肉饼。焕枭鸟是冰原之上的神鸟,飞在高高的九天之上,如果它小小的鸟脑袋里知道它背上人的心思,它肯定会温柔又温柔一些。小蚂蚁,在高空中疾驰而飞,扶摇几万里,衣裳湿透了,耳边是呼啸风,冷,刺骨的冷。
待她落地时,温暖的空气模糊了她的意识。一个轻轻的怀抱,干净的味道,淡淡的异香,也不知是这香,还是这怀抱,她只觉自己的眼皮像山一样沉。
昏迷,做梦,睡觉。
几个昏昏白日黑夜之后,她终于恢复了意识。在一个慵懒的午后,就如同自己小时候赖在母亲怀里在暖暖的下午张开双眼,触手是光滑干净的秀被,喜鹊饶藤雕床,透过层层帘帐能看见烛台上一盏木雕笼方花灯,离山春居图,檀香弥漫,窗边一个精致雀笼里停着一只红嘴小黄雀,唧唧地挠着人心。
小蚂蚁勉强撑起身子,一双鹿皮小靴乖巧地摆放在榻下,可她没力气穿,摇摇晃晃赤脚走到香气弥漫的桌前,盯着眼前的清粥和碟碟小菜,先试探着吃了几口,粥还是温的,暖了四肢百骸,如同午后的春光,索性吃得干干净净。
放好碗筷,抱膝坐回床上,回想记忆力残留的片段。
当、当,和嚓、嚓,的声音由远及近。小蚂蚁觉得有人似乎用一个兽头仗挑了珠帘。
“终于醒了?”
“睡了三天两夜,哼,睡都睡傻了。”冷冷的眼光瞟了一眼桌上空荡荡的碗筷,“除了睡就是吃。”
小蚂蚁被一热一冷两个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个花衫一个素衫两个老婆婆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花衫老婆婆拄了个青龙杖,气定神闲得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盯着她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素衫老婆婆弓着背,亦步亦趋走到床边,先是放好一套裙衫,随后拉起床前轻纱,再用满是皱纹的手拉起小蚂蚁的小手,说道:“来,去洗个澡,换套干净的衣服。让雨婆婆给你打扮打扮。”
小蚂蚁怔怔地听着她的声音,温暖而慈祥,任由她拉着。
“哼,黄毛丫头,瘦的跟柴干似的。小心咯着你的手。”花衫婆婆一直盯着一老一少离开视线,眯着眼睛声似洪钟。
秀室旁边隔了个花台就是间小小的汤室,气雾缭绕,清水潺潺。
“婆婆,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素衫老婆婆一边给小蚂蚁梳妆头发,慢慢说道:“是焕枭鸟带你来的。它现在在后院里嗮太阳,等一会你出去见见它和它的主人,还有关易。他们找到了你,带你来了这里。这里啊,是你住的地方,叫倚藤馆。你是我的孙女。孩子,婆婆等你好久好久,等到白了头发,掉光了牙齿。”
“亲孙女么?亲婆婆么?”小蚂蚁瑟瑟的回答道。
“比亲孙女还亲,比亲婆婆还亲!”
“是真的么?真的是真的么?我不是孤儿,我有婆婆?”
“你不仅有婆婆,还有关易。他也等了你很久了,比婆婆还久。”
“为什么等我,我不认识他啊?”
“你认识他,你一定认识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就像你,这么小,这么瘦,怎么就是我的孙女呢?连婆婆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秦鸟知道,焕枭鸟知道,不仅它们,千鸟林的百鸟都知道,它们告诉了婆婆,让婆婆找到了你。”
“婆婆,我不懂。”
“慢慢的你就会懂。你不懂,你去问关易,他比婆婆清楚。他也等了你很久了,也很久很久了,以前他等错了人,但是这次,不会错了。”
“等错了人么?”
“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后再和你讲。先告诉婆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蚂蚁。”
“小蚂蚁,这也算是名字么?”
“呵,我是婆婆的孙女,婆婆怎么不知道我叫什么呢?”
“对,你是婆婆的孙女,你的名字是恒蚁。婆婆给起的名字。”
“婆婆,那我姓什么,姓恒么?”
“不,你姓樊,跟婆婆姓。以后啊,婆婆叫你恒儿可好?恒儿、恒儿,好听么?”
“好听,樊恒蚁。婆婆,为什么恒儿叫这个名字?”
“因为古语有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那天上午,我第一次见到关易和肖童。还有那只驮我而来的大鸟,焕枭鸟。他们两人一鸟站在远处,就好像一直在等我一样。在我兴高采烈地奔向焕枭鸟的时候,肖童唱了一首很不一样的诗,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然后千百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鸟儿一并发疯似的朝我飞来,我还没来得急反映过来,就像赴死一般,眼看着与百鸟来个巨星陨落的壮丽场景。可怪事就在我以为我必死无疑的时候发生了。它们与我擦身而过,撩起了我的裙纱和长袖,盘旋着绕着我飞啊飞啊,越来越安静,最后乖乖地或是绕着我飞,或是停在我脚边。我记得我看到关易脸色苍白,肖童笑的眯起了眼睛。焕枭大鸟嘎嘎地乱叫了两声。后来,关易缓缓走到我身边,惊起了百鸟,它们飞走了,然后他牵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肖童和大鸟。关易带我来到倚藤馆后山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原,他用浅浅的声音说:“我一直在找你,终于让我找到了你,恒儿,做我的神魔之女可好?”我盯着他用一张狰狞的青玉面具遮住的半张容颜,傻傻的问:“什么是神魔之女?”关易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我,笑了起来,说到:“我是神魔。你是我的心,我的眼,你是我一半的魂灵。”
另一边,日影天厅里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你的意思是说,唐家大费周章,又是红门罗刹,又是盗煞黑柳刑,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弄了一只假麒麟?”承欢顺着旬容河的思路分析,“不对啊,唐傲天死了,唐敬也死了,可不是白死的啊!不是这个黑柳刑杀人放火办的事儿么?”
“那如果,只是巧合呢?”梅颖辛也在推敲。
“那他们更没有理由不杀姓黑的盗贼了!”承欢否定了一种可能。
“除非——”
“除非什么?”祈诺横插了一句。
梅颖辛笑而不语,旬容河接了下面的话,“除非黑柳刑与唐家早就串通好了。”
“你们继续探讨吧!我啊,还要去和宁制造商量五伶会艺的事。”苍宁适时地离了场,剩下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实,无论是黑柳刑,还是麒麟坠,和自己真的有那么大关系么?
沧尘捅了捅梅颖辛,“游莲山庄,势在必行了。”
“不仅是势在必行,还要多人同行。”
这六个人也未再多聊,各自回了各自房间,不再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