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天一楼的茶间里,两个人正谈论着艺伶会的话题。
“老哥,我这是第一来,别看我四十多岁,对着人雅赏的文艺还真是着迷得很。你给我讲讲,这五伶会怎么个赏法?”
“老弟,你可问对人了,容京的艺都之名可不是白叫的,东皇大帝建了东国之后,就将绝世长门剑封了剑,供奉在唐门剑庄里。容京自古多贤乐,五伶会也是东皇大帝钦点的盛世艺文,咱先说这初试和会艺,就是五伶会的两部分。昨日乐伶会首祭结束后,乐伶初试就算正式开始。这前三天,是在五大分试场进行的,这五大分场分别是宁家的雁鱼坊、吴家棋柳庄、柳家檀墨涧、安家如意馆和李家丝竹苑。”
“哦,原来如此,这几馆的名字也起的别致。美人沉鱼落雁,棋下柳风艺赏,墨池山涧出,竹丝悦耳如意来。”两人正说着,就从门口进来几个一脸兴奋书生常客,口中念念有词:“凌霄雌雄一峥嵘,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老哥,他们说的凌霄雌雄一峥嵘是什么意思?”
“这你竟然不知,这凌霄说的就是凌霄贴,在初试中得到认可的艺伶,已经获得舞伶、画魂、书林、棋俊和琴秀名次往年的艺伶,还有持有凌霄帖的散客才有资格进入后天的五伶会艺,这才是乐伶会的重中之重。”
“原来如此,不知这今年的五伶会艺可有哪些凌霄一峥嵘?”
“今年啊,虽不比二十年前五魁齐聚容京的盛景,但也是新人辈出的好光景,雁鱼坊的花妒妍虽说是前次舞伶的胜者,但是昨日的五伶首祭仍然令人过目不忘啊。吴棋在民间的关门弟子林幼南今年才九岁,竟然一鸣惊人,不可小觑。更说几日前,几个肖姓散派艺伶硬闯宁府的南堂,争得了一枚凌霄贴,看来其它几豪也遇上的对手,今年的五伶会艺也是百花争鸣啊。”说罢,那老哥品了口茶,见门外人流涌动,口中茶香回味。
“咦,花妒妍?又是姓花的女子么?当年红京天乐司的倾城舞姬也姓花,红京三十坊无人不知,倾城一舞倾天下,真是奇女子。”
“哦?这我还真是不知了,这花倾城还不算了得,上次的舞伶也是花姓,名曰舞影。三年前,才不过十三岁,如果今年舞伶会再见,想必可与那倾城之花并开了。”
那二人闲闲散散聊了个把时辰,也都是谁人家话谁人家诗,也不在话下。
又说,这几日承欢天天早出晚归的忙活着分试场的事情,了解今年都有什么能人异士,梅颖辛则也帮着照看着宁家的大小事宜。只有沧尘像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要么往返与五大试场凑个热闹,要么在容京的大街小巷视察民情,最近容京城大大小小的生意因为乐伶会的缘故好的不得了,百姓、商贾、小贩将五伶的效应发挥到了极致。
熙熙攘攘,丝竹管乐,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轰”的一声巨响,连大地都震上一震。一只巨大的铜钟滑下了运送它的马车,扬起了一尺高的灰尘,巨大的震动飘荡在容京城上方。沧尘换了一身仍旧穿着白袍子,也像游客一般在穿梭街头巷尾,对每个新奇的东西都想摸摸、看看、耍耍。正停下身来,对一个碗斗大的星辰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此时,眼光瞥见两个艺伶打扮的少年来到他旁边,对着整摊子的天文器械指手画脚。左边的少年明显单薄了些,却背着一个半身高的琴匣,琴匣的左下角刻着一只梵鸟的阳文图案,而右边的少年和他一般高,吸引沧尘目光的是他右手的一把合扇,扇背上刻着的是一株植物,这植物沧尘再熟悉不过了,是云番皇宫守秀园的凤尾草,这花是从千鸟林移栽来的品种,十分难得,是殇云大帝最爱的植物之一。令沧尘好奇的事,这花和这草都不是东国本土的品种。不禁假装摆弄着星辰仪,对身旁的两人观察起来。两人都是穿着素朴的白色布衣,但是太过素朴,竟不参一丝多余的颜色,连靴子都是白的的,鞋边泛着淡淡的灰尘,不像寻常百姓的磨损明显的靴底。左边的单薄的少年有一双的凤眼,正盯着手中的星盘棋,专注地研究着;而左边的少年在摊子上各种各样的趣物中搜寻着,他有一双明显的金耳,然后“嗯”的一声,看中了一个巴掌大的石雕的匣子,看样子,那是用来计算时间的百岁匣。
“大鱼,你把《虫鸟志》里的鸟兽们做成这个这个,老板,这叫什么?”
“姑娘,这叫星盘棋。”
“啊,做成这个星盘棋的样子。影白师父那盘棋都快被他自己玩烂了,该给他老人家换换了。”
“嗯,很容易。虫蛇三物配一鸟,平仓师兄要是回来,一定喜欢当虫。哈,祈诺你知道师父屋子里的百岁匣已经很久没动过了,估计是到头了,该换个新的了。”
“好!老板,包了这两个,大鱼,我们那边看看。”说罢,女扮男装的祈诺朝另一个古籍摊子走了过去,名叫大鱼得少年收了摊老板包好的两个包裹,也追了上去。
容京西市,菜场。王老伯带着他心爱的大猎犬逛着今早的早市,打算做几个好菜款待住在他家来看乐伶会的客人,吴婶也在鸡笼旁边挑着无骨鸡的好食材。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在拥挤的人流捧着一个足有她半身高的大筐,筐里满是绿色的鲜芹,她满脸的灰尘看不出具体的摸样。只辨得出一双眼睛,躲在大筐后面,犹如天山的泉水一般,晶莹灵透。只听“轰”的一声,吴婶手中的大花鸡突然发疯一样的逃出了她的掌控,在人群中夺路而逃,大猎犬看着在地上扑腾的活物,也挣脱了老人的牵引,一溜烟的追了去,王老伯没追了几步就累得手拄膝盖大口喘气,那个有着漂亮水眸的孩子刚放下好怀里的大筐,一阵风似的追着猎犬跑了出去,留给老人耳边一句话“我帮你追回来!”
大花鸡飞奔着穿过了菜市场大大小小的脚丫子,大猎犬跑过了菜市场粗粗细细的大腿,一鸡一犬奔着更加熙攘的市集去了。小女孩身形灵活,穿梭在花花绿绿的人群里,尽管她的衣服都是补丁,尽管她的脸上都是尘土,但是所有慢慢穿过的人群里,她是飞舞的,轻盈如朝阳下的露珠的。女孩子们见了大花鸡,吓的花容失色,男孩子们被大猎犬擦身而过而显些失去平衡,人们都主动让开了一条路,三个活蹦乱跳的生物在整条大街上奔跑。关易坐在凤朝天观景阁喝酒,看到一只肥大的花鸡在大街上窜下跳,横冲直撞,“咯咯咯、咕咕咕”被一只黑色毛色光亮巨大猎犬飞速的追逐着,鸡飞狗跳,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衣服破烂的八九岁女孩,她边追边喊着:“站住、你们给我站住!”她跑起来的样子,追风逐月般。
祈诺正挑了一本《蛮物志》打算带回天山送给平仓,察觉到人群中的骚乱转头望向飞奔而来的一鸡一犬一人。然后冲着容河微微一笑,一声响哨划过连排的屋檐,狂奔的大犬倏地停了下来,朝着祈诺欢天喜地的奔了过去,容河朝着狂暴的飞鸡掷了一枚钱币,大花鸡如同精疲力竭一般趴在了马路中央,小女孩看着停下来的两个动物,笑了起来,那一笑收在关易眼里,不冷不热。
祈诺看着奔跑而来的小女孩,将大狗的牵绳交到她手里,容河用细绳捆了大花鸡的鸡脚也交到小女孩手里。
“你是?”祈诺满眼好奇地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
“啊,它俩在菜市场跑丢了,哈哈。你们真厉害”这女孩的虽喘着粗气,可声音却别样的好听,她摸了摸大狗的脑门,拍拍了花鸡的翅膀。
容河对着这个孩子的面容,仍旧一怔,“你——”不觉上下打量,满脸疑惑。
小女孩看了看自己破烂的鞋子,露出了脚趾,有些不好意思,抬了头,佯装道,“姐姐好生厉害!”
“我听到有一鼎大钟从马车上掉了下来,声音传了很远,想必惊动了它们。花祈诺。”
“叫我小蚂蚁好了,嗯……我得先带它们回去。谢谢你,还有他。”小蚂蚁看了看立在一旁一直皱着眉头的男子,回了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我叫旬容河。”她的笑让安鱼又是一怔。
千山暮雪,密境寻踪。看来这两位就是心宗与剑宗的新一辈传人了。沧尘在心中暗暗思索着,“看来承欢无需担心秦鸟的事情了。”说罢,转身回了宁府。
关易余光扫过不远处阁楼上有人放下了窗子,人群里有个小贼轻易的了手,都不在意,有人递了新酒,他喝的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