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杰把安乐侯骆蒿送出郡尉府,饶有深意的看了看安乐侯离开时那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返回大堂,吩咐郡兵们都退下,拉着云逸进了后堂的一个套间。
“云逸,你怎么就这么放过他了。你开列的药单,上面的药材虽然贵重,但骆家做为百年前的王族,一地诸侯,还是可以拿出来的。”王广杰一脸不解的看着云逸,云逸刚开始不断的羞辱骆蒿,怎么到最后只开列了一张药单,这事情就轻轻揭过了呢。
“广杰兄,我自然知道。但这个骆蒿是一只老狐狸,我刚刚如此羞辱,做为一国侯爷的骆蒿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忍耐。此人城府极深,又善于隐忍,我即使继续试探、施压,恐怕也没有什么效果。我在想…”
“想什么?”王广杰问道。
“我在想,表面上看骆蒿是怕王茂这件事牵连到他,所以一直忍让,但其实却不是这样。如果仅仅是王茂这件事,骆蒿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忍让于我,虽然我出身云家,身上又有国公之爵,但是骆家也是开国的侯爵,只要不是逆天大罪,无论是军事府,还是陛下都是拿他没办法的,更何况我一个国公。但骆蒿却忍下来了,说明骆家肯定有问题,他怕引起军事府和帝都的关注,而王茂也应该是个很有价值的人,王茂即使不是骆家计划中的参与者,也有极大的可能是一部分计划中的执行者。”
“所以你就敲诈他一笔,让他感觉你只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帝都纨绔?”
“也不完全是这样,我们云家在大乾名声太盛,而我又被盛名所累。我装成这样让他觉得我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样他就不会过于防备我们。即便他觉的我是假装如此,也会觉得我另有目的,从而疑神疑鬼,露出破绽。至于那张药单,药单上的药材虽然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宝,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更何况里面有一味半月草,那是只有北疆荒漠戈壁上才会有的。如果骆家能够在五天之内把药材收集齐全,那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至少我们能够掌握一些,现在还不清楚的骆家隐藏渠道。”
“骆蒿老谋深算,又擅于伪装,这么做真的能让他露出破绽吗?一味半月草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骆家可以有很多理由来解释。”王广杰说道。
“他自然会有很多理由,甚至会把药材来源推到黑市上去,但这都没关系,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确凿证据,而是一个方向。一个不仅仅建立在你的推测之上的方向。广杰兄,就像你说的,你见过骆家兄弟潜回清泉城。也是由于这个才开始怀疑骆家,但这毕竟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云逸,你信不过我?你我相交多年,我王广杰的为人你还不清楚?”王广杰满脸通红的站了起来。
“广杰兄,不要激动。”云逸摆了摆手。“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但这没有用。我们要让帝都信得过你,至少也要让军相信得过你。骆家可能从开国之时,就已经开始布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十几年前的北疆之战,只是骆家的一次尝试。帝国和北疆三国都损失惨重,但骆家呢?骆瑾和骆瑜依然健在,骆家什么损失都没有,还得以掌握清泉盐务。这样的家族,用常规手段是很难找出破绽的,你已经到清泉城三年了,如果不是意外之中隐约见过骆瑾、骆瑜兄弟两个一面,你不也只觉得骆家只是一个安乐侯爷吗?”
听了云逸的话,王广杰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确实,现在他们需要的并不是证明骆家谋反或者与北疆三国有勾结。虽然这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但是却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完成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入手的方向,一个可以让帝都觉得骆家有问题的方向,自己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把这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军相,不要加我们的个人观点,我想军事府内部自然会有一个判断。”云逸看着南方淡淡说道。
“好,我这就给军相去信,启动清泉郡的内情司,密切关注骆家。”
“广杰兄,密探不要贴的太近,那个骆蒿的修为不简单,至少也应该在御气境。”云逸想了想又说道,他曾经修炼过灵蛇敛息功,对气息感觉特别敏感。刚刚他在骆蒿身上感觉到一丝很隐晦的气息波动,跟他表现出来的练气八品修为有很大不同。
“御气境吗?好,我知道了。”
“听闻清泉城醉泉居名扬北方,我就去那小住几日,也看看清泉风光,你去通知景家姐弟一声,等过几****再去看月儿。”说着云逸起身就要走。
“云逸,你还是住在郡尉府中吧,住在外面骆家恐怕会对你不利。”
“不会。至少,现在不会。”说着云逸抬脚就离开了郡尉府。他觉得自己不能呆在郡尉府,如果一直住在郡尉府,那骆家的目光也会一直关注这里,对内情司很不利。只有自己吸引了骆家的目光,王广杰才好暗中调查。更何况如果骆家不打算立刻造反,那就不会动自己,反而还会保护自己。如果自己在清泉城出事,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骆家,毕竟自己可是刚和他们发生些不愉快,还狠狠敲了骆家一笔。
骆蒿回到安乐侯府,来到后宅,看着还是昏迷不醒的王茂,微微皱了皱眉头,用手给王茂把了下脉才知道,王茂身体没有什么妨碍,只是腹下经脉被真气震碎,节节寸断。骆蒿不由得又惊又怒,想起刚刚云逸的做派和自己受的憋屈,更是一张脸气的通红,一边砸着房中的东西,一边大骂云逸。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从书架后面转了出来,看见满地碎屑不由得不解的看着骆蒿。
“瑾儿,是这样…”骆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和大儿子骆瑜讲诉了一遍。
“岂有此理。”听完老父亲的描述,骆瑾气的一拍桌子。“那云逸真的敢如此欺辱我们骆家?”
“为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看到儿子听到这件事之后,那一脸愤懑不平的样子,骆蒿反而平静下来,仔细回忆起和云逸相见的细节。
“父亲,这有什么可考虑的,那云逸肯定仗着出身云家,又是乾帝眼中红人,才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前几年就连端木家的少爷,不也在帝都大街上被他逼的向平民道歉吗?六大世家少爷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骆家。”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为父担心他就是冲着咱们骆家来的,要知道他现在是军事府外情司五品司郎中,负责整理北疆情报。如果他是发现了什么,故意来清泉城,那就麻烦了。”骆蒿有点担心的在屋内不断的踱着步。
“父亲过虑了,下面人已经从当时在景娘小馆吃饭的食客和郡兵那里证实,云逸只是在那里吃饭,然后才和王茂发生冲突。而且是王茂先动的手,之前云逸连句话都没说话,就连王茂调戏那个景娘,云逸都没有出手。他未必就是冲着我们骆家来的,这一切可能只是一个巧合。”骆瑾想了想道。
“最好就是如此,可不知为什么,老夫总觉得这个云逸不简单。”骆蒿叹了口气,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父亲,这批药材我们真的要给他筹备?”骆瑾想到那张药单就有些肉痛,那可是相当于骆家四分之一的家产了。
听到骆瑾这么一说,骆蒿的嘴角也不禁抽了抽。“那还能如何?”
“不如…”骆瑾面露凶光,右手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不可。”看到儿子的样子,骆蒿大惊失色。“绝对不行,如果云逸在清泉城出事,那无论陛下还是云家,都会将清泉城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凶手来。更何况我们骆家刚刚和云逸发生摩擦,云逸就出事了,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们掩饰的很好,但万事都怕查,到时候就是我们骆家的灭顶之灾。所以我们不但不能动他,还要暗中保护他,顺便监视他。”
“那么多珍惜药材啊,父亲。就这么给了他?”骆瑾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给他,现在只求早点把这个瘟神送走。至于他离开清泉之后还能不能毛发无损,就和咱们没有关系了。”骆蒿眼中闪出一抹厉色。
“父亲英明。”骆瑾狞笑了一声。“到时候孩儿亲自出手,把属于咱们骆家的,都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不行,你不但不能出手,还要今夜就离开清泉城,回到罗帅身边。”骆蒿看着骆瑾说道。
“父亲,即便孩儿不出手也不用离开清泉城吧,我可以修书一封给罗帅,告知云逸来到清泉的消息。”
“我不让你出手,是因为这个云逸不简单。云逸号称帝国百年来第一天才,你以为是白叫的吗?帝都那么多世家大族,怎么就偏偏他是第一天才?至少刚刚为父就没有看出他的虚实。”
“连父亲也看不出他的修为?”骆瑾低呼了一声。“怎么可能,难道云逸比父亲的修为还高?他才多大?怎么可能达到御气境?”
“应该还不是御气境界。”骆蒿想了想,不是很肯定的摇了摇头:“云逸的气息很晦涩,应该是特殊功法,可以遮掩气息。但从帝都的情报来看,云逸至少也是练气五品的修为,但很有可能他隐藏了实力,你不要和他交手。如果被他逃掉,对咱们骆家就是灭门之祸。”
“又是云家,当年要不是云守仁,我们早就…”骆瑜有些丧气的说道。
“噤声!”骆蒿走到窗前仔细听了听,才放心的说道:“保险起见,你不要去招惹云逸,今晚就回到罗帅身边去,我想罗傲对云逸的人头会很感兴趣。而且,你抽些时间,去找找你二弟。”
“二弟性情耿直,一直对我们所作所为颇有微词。至从十年前北疆战役后,更是如此,他会回来吗?”
“无论如何都要找他回来,他是骆家人,有些东西是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的。再说即便他不想做,当年在蓝月河也已经做了。有些事一旦走出一步,就回不了头。不但他回不了,我们骆家更是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