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世界异常残酷,强者生存在哪里都适合。
慈济坊在这辛民城,就像是土皇帝一般。
生活在城里的百姓,无有不在它的霸道,专横下受到压榨。
毕竟是凡人,何以反天?只为求得一个安稳的生活,他们又如何敢跟慈济坊作对,虽有微辞,但也仅限于此。
有了抵抗瘟疫的解药,这一夜城里百姓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的觉,做一个美梦。
明月当空,月光皎洁,银色倾洒,今夜的辛民城笼罩在一片白亮之下。
“大哥哥,前面就是慈济坊的药园,位置隐蔽,还有不少黑衣护院把守,外人根本就进不去,一旦他们抓住会被往死里打,我也是偶然之间才发现这里的”。
无非拨开眼前的树枝,不远处一个宛如小型城池的园子,灯火通明,依稀可见人影窜动。
“这哪是什么药园,简直就是一座牢狱,喻老爷子应该就是被关押在里面”无非有种持剑硬闯的冲动。
“明生,你相信大哥哥吗?”
“嗯,明生相信大哥哥”。
黑暗中宿命燃烧,少年狠狠的点着头,感动在无非心里流淌。
“等下我会潜入药园,你负责在此接应,能做到吗?“
”明生会一直等着大哥哥,绝不独自离去“。
私闯药园,危险重重,那些黑衣大汉就很是麻烦,双拳架不住人多,况且此时的无非还十分弱小。
就算明生远在几百米之外,如果被发现也绝无可能逃过黑衣大汉的追捕,处境相当危险。
”我不能让明生陷入危险当中,药园也定要一探究竟“。
黑暗中,伏嵚在手,牢牢地被握住。
吉人自有天助,无巧不巧,天空一朵乌云挡住了月亮。
”好机会“。
趁着这个空挡,无非在齐人高的野草中快速逼近药园。
”此药园绝不简单,看来要潜入进去,还得费一番功夫“。
墙角下,无非看得很清楚,药园内黑衣大汉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大刀,月光下散发出阴森的刀光,十分瘆人。
无非一动不动观察着,但内心却激动不安,这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难免会发慌。
”机会来了“。
趁着哨岗换班之际,无非快速的爬上一颗紧挨着墙体的大树,跳入墙内,就地一翻滚,躲在盆栽后,仔细的打量起药园来。
借着月光,无非发现药园其实并不大,但是巡逻的黑衣大汉却真不少,各种奇花异草遍地栽种,几十丈开外两幢三层小阁楼拔地而起。
”看来重点是在两幢小阁楼内,还好没有巡逻,倒是省去很多功夫“。
东躲西藏,无非终于来到了阁楼前,好几次黑衣大汉的刀尖差点都要割破皮肤,但终究是有惊无险。
长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怦怦直跳的内心,无非俯首帖耳的爬在第一幢阁楼的窗户上。
透过窗纸,里面大都是一些晒干了的药材,空无一人。
未免打草惊蛇,无非没有进入到阁楼内,而是朝着第二幢潜伏过去。
”有古怪,居然门窗都上着铁锁“。
相同的动作,相同的阁楼,唯一不同的是这是一幢被锁住的阁楼。
这种情况下,想要强力破锁入内而不被发现,断无可能。
无非绕着阁楼一圈,终于发现唯一一个没有铁锁的窗户,只是窗户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上方。
这是唯一一个可能进入阁楼内部而不被发现的地方,况且为了心中那种可能的猜测,无非别无选择。
”可以打开?“
池水中无非犹如幽灵般,悄悄的推开窗户,闪身而入。
漆黑一片,只有尽头的一个小光点,透出丁点微光。
极力不发出任何声响,无非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听着门的另一边,没有任何的动静,透过小孔窥视,所见之处极其简单,可以说是简陋,仍然没有任何人。
缓缓的把门开启,大厅内设施单调,基本上除了一张案台和一些医书外,别无他物。
只见无非把目光投向了二楼,手里握着伏嵚,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走去。
刚一上二楼,一幕震惊的画面映入眼帘,一位形蒿枯瘦的老人被拇指般粗细的铁链锁住四肢,老人身下只有薄薄的一层枯草,靠着墙壁瘫坐着,双手因为铁链的关系而高高的举起,却是伸展不得。
无非心中一疼。
”可是喻老先生?“温和的语气有些嘶哑。
老人半闭的眼睑随着无非的话语,挣扎着睁开,浑浊的眼睛,模糊的视线让老人一时看不清来人。
“你是?”良久后,老人隐约看见一位手里拿着剑的年轻人站在离自己三丈开外的地方。
“老先生可是以死相逼为百姓求得解药的喻老爷子?”
“医者父母心,这只是老夫的天职,算不得什么”。
正是百姓爱戴的喻老先生无疑。
“老爷子,他们为何要把你锁住,如此对待你他们还是人吗?”无非蹲在老人的面前,看着铁链皱眉道。
“呵呵,他们不是人,他们连畜生都不如,慈济坊行的都是恶匪之事”,老人激动的说道:“怕我跑就用铁链锁住,囚禁在阁楼里,不见天日,其实他们用不着这样,不说老夫这副垂朽之身还能有几日可活,就算不死,为了老夫的家人、村民,老夫也不会离开”。
“老爷子为何会被囚禁在此?传言是被慈济坊威逼利诱、胁迫,不知是否属实?”无非打量着铁链而问道。
“此事说来话很长,四十年前老夫还很年轻,为了能有更好的药材替村民治病,便前往南方寻找药材,而后归来的途中,经过辛民城,因治好一个将死之人,而被慈济坊的掌柜鸿爷嫉恨,随后便被他骗至这里,一关便是四十年”老人痛苦的回首这过往,言语间充满仇恨。
“这慈济坊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为医者,心胸却如此狭窄,更是行小人手段,当真是伪善人、败类”无非很是为老人不平,被关在这里几十年的好像就是自己一般。
“慈济?真是玷污了这两个字,如今辛民不知为何瘟疫肆掠,已经死伤无数,而他们却坐视不管,只图自保,如非老夫以死相逼,研制解药,恐怕这辛民会成为一座死城”。
老人被关押已久,好长时间没有如此说话过了,甚至于他都没有问眼前青年的来历,为何会来此。
“不过这件事也不怪他们,就他们还没有能力对抗此次的瘟疫”老人有些自傲的说道。
“老爷子,我们以后再慢慢说,我先救你出去”时间越久,无非唯恐被发现。
“没用的,小友!这铁链乃黑铁所铸,坚硬无比,除了钥匙,是打不开的”老人似乎知道青年为何担心,遂出口打消念头。
“小友,老夫很长时间未能尽情的说话了,你何不陪老夫好好的说说话?你放心,此刻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的,你只需在五更前离开便可”。
无非摆弄着铁链,有些气馁:“老爷子,你可知钥匙在何处?”
“怎么,小友想去偷?那无疑是找死,钥匙在刘管事手中,而他的居处被护院重重围在中间,你是绝不可能拿得到的”
老人注意到青年的右手,没有丁点老茧:“不要试图用剑斩断它,就算能斩断,也会引来大批的护院,不值得”。
无非最后一点希望也被老人无情的戳破,他很不甘心,看着老人的模样,他心疼无比,但却毫无办法。
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
”老夫看得出小友乃是一个善良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冒险来管老夫这点破事,为一个将死之人以身犯险却是不值得“。
”不知小友年岁几何?“
”小子今年十九“。
”十九?要是老夫也有一个孙子,倒是与小友差不多同岁,哎“老人说到此,深深的一叹。
‘又是一个未曾见过孙子,又多了一个未见过爷爷的孩子’无非心里有些许许伤怀。
“小友,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小友能帮帮老夫,成全一个将死之人”。
“老爷子请讲,小子定当竭尽全力”好似认命般,做最后的遗愿,无非于心不忍。
“老夫已经多年未曾见过老妻与儿子、儿媳妇了,不知他们是否过得好,老夫愧对他们啊”老人一脸痛苦的表情,继而又说道:“老夫只想以小友的眼睛去看看他们,只要他们过得好,老夫就死而无憾了”。
人在绝望下,总是会产生浓浓真挚的情感。
无非转过头去,不愿让老人看见自己快要忍不住的眼泪,不愿悲伤被传染。
”老夫的家,在离此三百余里的地方,一个名叫青柳村的世外桃源。”
老人后面的话,无非再也听不见了,因为在听得’青柳村‘这三个字后,他只觉脑袋里一阵轰鸣,两眼金星。
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强制稳住似要晕厥的身体,双手持剑杵地,声音无比的颤抖的问道:“老爷爷,可是有个儿子名叫正铭?”
期待又恐惧的表情,让老人很是诧异。
“你是如何知道正铭的?”
“扑通”一声,无非狠狠的跪在老人面前。
“爷爷”无非再也抑制不住眼泪,随着一声亲切,却从未叫出口过的呼唤,而如雨下般,滴滴坠地。
无非一把抱住老人,口中不停的叫喊着他在心中早已练习无数遍的‘爷爷’。
不仅是无非,老人又何尝被人叫过‘爷爷’,无数个夜里,在梦中老人似乎听孙子这样叫过自己。
老人想拍拍无非的后背,但是冰冷的铁链却无情的阻止了老人的动作。
“孩子你是?”
“爷爷,我们想您好苦啊,奶奶都白了头发,我爹正铭一直都在找您,却始终寻不得”。
“呜呜。“
这一刻无非放下所有的坚强,卸下所有的包袱,只是一个久违亲情,离家多年,回归亲人怀抱的游子,就让眼泪尽情的宣泄吧。
此时此刻,老人哪还不明白,他不是在做梦,抱着自己哭泣的青年正是自己的‘真’孙子。
老泪纵横,一老一少相拥在一起,唯有哭声才能表达相逢的情感。
”孙儿,告诉爷爷,你叫什么名字?“
”无非,奶奶取的“。
”无非,无所是非,好名字!“老人很高兴,是他四十年来最高兴的一刻,没有什么比‘老来得孙’更值得高兴。
”来,抬起头来让爷爷好好看看我的孙子“老人用快要僵硬的老手抚摸着无非的脸颊,这一刻老人很幸福。
”你奶奶,她还好吗?你爹娘都好吗?“
无非的眼泪再次盈眶而出,但他不愿自己的爷爷再伤心。
”奶奶很好,爹娘很孝顺,他们都很好,都盼望爷爷能早些回家“再苦再痛自己扛,这一刻无非或许真的长大了。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老人欢快的笑着,笑得酣醉。
”爷爷,今夜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您出去“无非站起身来,伏嵚再次金光闪耀。
老人知道自己孙儿这样做的后果,但他不愿伤孙儿的小,而且他也做好了准备。
“好!”一个字,足够表达老人的坚决。
“爷爷,您闭上眼睛”。
手起剑落,再坚硬的黑铁链,在金光下都犹如纸屑般脆弱不堪。
铁链应声而断,接下来逃离才刚开始。
“不好了,快来人,有人潜入,不要让他跑了”。
凌厉的金光终究是被护院发现,随后便被大声的呼叫增援。
无数的黑衣大汉蜂涌而至,阁楼被惨白的刀光围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