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上的高中有一个附属的初中,我就在那个初中上学。
我不过初一,他不过高一。
那年的深秋来的很突然。
我一如既往的在后面追赶他的脚步。
东方微白,空气微凉,路灯发出温柔的暖光。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的日子满满的全是快乐。尽管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五步,他的同学都知道,蒲岭有个小尾巴。
一个凉意袭人的清晨,我盯着他的背影,走得欢快。一低头,就看见一地金黄的银杏叶,从我的脚下,延伸至他的脚下,一直延伸向远方。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感动的要哭,我傻傻得想:如果可以一辈子跟在他后面,如此也算幸事。
小雪的清晨并没有下雪,但是空气依然冷的过分。我忍不住喊道:哥哥!
他站住了,回头。第一次允许我靠近,等我走近了,他伸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我这才意识到鼻子已经冻得麻木了。
他又皱眉:怎么冻成这样?
我眼巴巴的望着他,他胡乱的抓起我冻得紫红的左手塞进他的温暖的口袋里,他的右手还握着我的左手呢,可是他依然骄傲的平视前方,我走的跌跌撞撞,感觉很别扭,却又是说不出来的舒坦。
晚上,他敲开我的卧室的门,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塞进我怀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钻进自己的房间里了。我的胸口暖热一片,我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很可爱的热水袋。
这么暖和,呵呵。
后来的每一天早上,我的手掌都会躺在他温暖的口袋里,这种感觉,像吃了麦芽糖一样。
第二个冬天,爸爸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成了我们上学的专用坐骑,我的两只手终于都被塞进了他的口袋。
某天,我发现他的耳朵上多了一副灰色的长绒兔的耳帽,我不高兴,因为这样他就不能很好的听清我的声音了,但是当我坐上后座时,他说:摸摸我的书包。
我将手探进他的书包,除了书本,我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我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雪白的长绒兔耳帽!
他说:小絮,圣诞节的礼物。我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这是给我的?他点点头,不再发话。可是我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只那一瞬,我的眼泪大滴大滴滚落。
他专心致志的骑车,没有看见我发现了他的微笑,没有看见我掉眼泪,也没有看见我悄悄在他后背隔着空气,用心的画了一颗心。
再一季的盛夏来临,我陪他在天台上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满是繁星的夜晚。
我在学校很刻苦,尤其是体育课,很多女孩讨厌体育课,可我是个例外。即使大汗淋漓,我也不会叫苦不会放弃。我不过是想某天晨练的时候可以和他并肩。
可惜我忘了,他和我同在成长,五步天涯,我还是无法逾越。但我竟然妄想着就是这种追赶的日子,也可以天长地久下去。
我知道,他有这样好看的脸,那么好的成绩,文笔很好,会唱歌又爱运动的男生肯定有很多女孩为他痴狂,就比如我吧,三天两头的有女生让我帮忙送情书,我当然没让他知道,我偷偷扔到了垃圾箱。他那么耀眼,我就像丑小鸭一样。
我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的这么快,他对我说:小絮,我以后上学放学不跟你一起走了。他说的很慢很艰难,不停地来回搓手。我当然知道他已经交女朋友的事情,可是我束手无策。我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我说:好呀,反正我又不是小孩子。他松了口气:那我们还是一起进出家门好不好,不要让爸爸知道了。我狠狠的点头,像在磕头一样,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寒冷的清晨或夜晚,一个清俊少年骑着自行车,载着一个美丽温婉的女孩,她自然地搂着他的腰,将双手插进他的大衣口袋里。车轮驶过水泥路面,发出细微的轻快的声响。背后十几二十米远的地方,一个矮个子女孩疯跑着,愚蠢不堪。即使气喘吁吁也不肯停下,一停下,就看不见他了,只是想多看他一眼,如此而已。
他考上了一个很好的大学,我也考上了他曾经就读的高中,当他大四开始在外地实习的时候,我拼尽全力考上了他所在的大学。这么多年,他一直向前走,我一直在后面追,可我始终都不曾追上他。我与他的距离,远远不止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