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府邸的下人出入的侧门外,一袭白衣,身躯凛凛的男子正站在雨中,身旁的家奴尽心地撑着油纸伞为他遮挡风雨,风携着雨连泼带溅,男子的衣裳湿了半截,他微蹙的双眉间似乎隐藏着许多的心事,笛子在他绝美的唇形中,悠扬出深情的呼唤,这呼唤,在雨中,扬出了淡淡的哀愁与思念。
“少爷,雨太大了,怕是完颜姑娘听不见。”家奴踮起脚向高高的围墙望去,是徒劳无功之举。
他没作声,依旧吹着。她会听到的,他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门“吱”地一声开了,丫鬟碧云撑着伞慌慌张张地出来,他目光一亮,欣喜不已,笛子声曳然而止,赶紧迎上去。“凝婉可好?”
“褚少爷,你快走,小姐怀了你的骨肉,老爷要落胎。”碧云压低声音将事情告知。
褚沅澈顿时晴天霹雳,喜未曾感受,却悲从中来,“婉儿有了我的骨肉?”
“是的,你未来提亲,小姐就察觉身体有恙,天葵未如期,就怀疑有喜了,但是褚少爷前来提亲引起夫人的注意,逐邢管家请郎中来把脉,结果确诊有喜。我与小姐被禁足在闺中,不得出入,无法通知少爷。今夜老爷定要落掉小姐的腹中肉。”碧云带着哭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不,完颜大人不能这样做,那是我的孩儿。”褚沅澈愤怒地要从侧门冲进去,被碧云死命拦住。
“少爷,你不要命了吗?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他要去皇上那里参你一本,小姐本来已经以死威胁了,但是为了保全你,已经答应了落胎,你要明白小姐的苦心。”碧云闪闪缩缩地四处张望,她很害怕被府里的人发现她出来通风报信,这样她一定会被逐出府的。
家奴也帮忙抱住激动的褚沅澈,“少爷,此事不可鲁莽,完颜大人在朝中可是正一品,他要参你一本,你的前程性命就堪忧了。”
“我不怕,若不能保护婉儿和腹中胎儿,我如何对得起婉儿的痴心相付?我们对天地约过誓,今生不离不弃。”褚沅澈拉住碧云的手,恳求着:“碧云,带我去见你家小姐,我带她走。”
是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私奔,这样就能保全婉儿和孩儿了。
碧云为难地摇摇头,“少爷,您不要为难碧云,碧云只是丫鬟,会被老爷打死的。小姐让我出来叫你走的。”
“我不走,我要见完颜大人,我要见婉儿。”褚沅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是焦虑地叹气又是不安地在雨中踱步,家奴的脚步跟不上他的变化,雨渐渐淋湿了他长长的辫子雨水顺着脑门滑落到他那俊美的脸庞上。
“是哪个大胆之徒要见老夫?”
只听一声怒吼,侧门冲出了七八个持棍的家奴,刑管家撑着伞为完颜尧开路。完颜尧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怒吼一鼓一张,如暴怒的狮子。
“老爷,碧云该死!”碧云跪下不敢抬头。
“你这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完颜尧一脚生气地踹到碧云的胸膛上,碧云倒地,连嚷疼都不敢,又慌乱地跪好,不停地磕头求饶。
“下官褚沅澈见过完颜大人。”褚沅澈想要制止碧云受罚,但是自己自身难保,只好先向完颜尧行礼。
完颜尧紧闭着双唇,用手捋了捋胡子,“不知褚太医深夜冒雨至此有何贵干?”这贵干二字,他特意提高音量,在婉儿的吟风阁准备离去时,他就听到了笛子声,还看到了婉儿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他就猜到其中必有乾坤,于是就假意离去,半路支开夫人,让刑管家去召集家奴,他站在吟风阁的走廊处,看到碧云衣裳湿漉漉来不及换,就撑伞向侧门奔去,果然不出所料,褚沅澈送上门来了。
来得好,老夫正等着你。
“求大人放过婉儿腹中胎儿,念在下官对婉儿一往情深,成全下官和婉儿。”褚沅澈跪在完颜尧的面前,示意家奴不要为他遮挡风雨。
家奴赶紧收起伞,陪同褚沅澈一起跪下。
完颜尧哈哈大笑起来,“好你的太医褚沅澈,你有什么资格来求老夫?”
“下官会让婉儿一世无忧。”褚沅澈保证道。
“荒谬,太荒谬了。纵使是堂堂天子,都不能做到无忧,你竟敢夸夸其谈,来人啊,把这个深夜私会完颜府的丫鬟的不知廉耻的太医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明天老夫就上报皇上。”完颜尧命令道,众家奴正欲动手。
褚沅澈浓翘的长睫上尽是雨水,使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挽起袖子擦了擦睫毛上的水,严肃地质问,“大人,有何证据歪指下官和碧云姑娘私会,下官前来府邸只是为了得知心爱的女子的消息,大人草菅人命,不顾自己的亲孙儿,竟要落胎,大人不怕婉儿会恨你吗?”
他不惜和完颜尧翻脸,他不在意功名利禄,就算不能在朝中为官,他也不稀罕。
“褚沅澈,婉儿是我完颜尧的千金,她凭什么给你褚家当妾?就算是正房,你都还配不上她,你身上流着的是汉人的血,而我们婉儿身上流着的是正黄旗的血。”完颜尧用手夺过旁边家奴的木棍,用力地往褚沅澈的身上挥。
褚沅澈没有躲,挺直腰杆受了这一棍,他知道他该挨这一棍。他饱读圣贤之书,精心钻研医经,却与婉儿情投意合,暗通款曲,这是大逆不道之事。
“少爷!”家奴惊呼,他家的少爷好歹也是朝中的太医,这完颜大人下手下得太恨了,他扑到褚沅澈面前,喊道,“大人,您要打就打小人吧,小人替我家少爷受罚。”
“狗奴才,给我往死里打这两个人。”木棍如雨点般落下,褚沅澈和家奴挨了不少棍,一句也没有哼出来。
这时,一个身影用完颜尧身旁闪过,护在褚沅澈的前面,大喊,“爹,您放过他,您答应女儿的。”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持棍的家奴没看清,已经一棍重重地打在完颜凝婉的后背上,她顿时喷出一口血,倒在了褚沅澈的怀里。
“婉儿——”褚沅澈惊呼,紧紧抱住晕迷的完颜凝婉痛哭。
完颜尧快步冲上前来,推开褚沅澈,将凝婉夺到自己的怀里“婉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褚府都要陪葬。”
“大人,让下官为婉儿诊治。”褚沅澈欲伸手为凝婉把脉,却被完颜尧挥开他的手,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他,“褚沅澈,你给老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