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浪大叔的信鸽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孤儿院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车子缓缓驶远，立在门外欢送我们的小朋友和院长渐渐凝为一个黑点。
“我下次还要和信一起来，下次要带上珊珊姐姐的爱心礼物。”这次空手去真是太遗憾了。除了麦洁，其他小朋友都没有得到珊珊姐姐的爱心礼物。
“不会吧你。”莫信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怎么了？难道小朋友们不喜欢童话书吗？或是图画本？我还准备下星期去书城为他们买呢。”现在的小朋友喜欢些什么呢，我一点概念都没有。
“原来你是说这个，那他们应该很喜欢。”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嗯，你以为是什么？”
“项链、戒指什么的。”他边说边摇头。
呜，怎么办，我留给他的第一印象，永远停留在暴发户式的女孩上了吗？
“信，你是不是不会忘记那些了……”
“什么？”
“就是刚见到时的那个我。”
“珊珊，”莫信很认真地看着我，“上次演话剧时，最后那一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
“嗯？”
“不会忘记你，任何时候的。刁蛮的、任性的、体贴的、哭泣的、欢笑的。”
莫信这算是在对我表白吗？真的是表白吗？不再是我自作多情？也不再是演戏时的对白吗？
“是表白吗？”这样自然而然就问出口了，因为太想得到他肯定的答案了吧。
“嗯。”他应着，同时头已经不自然地转向窗。装作是在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风景呢。
嘻嘻，莫信不好意思了呢。哦耶！齐北NO.1的校草总算是向我这个振东校花表白了，好般配的一对哦。
“你……是不是刚才跟院长聊过？”他静静地问。俊朗的脸庞倒映在窗上，衬上飞驰而过的乡村风景，美到让人不敢呼吸。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捐款的事，否则铁定要破坏现在的融洽气氛，他生起气来的可怕模样，我是多次领教过，“是啊，刚才问他洗手间的路，他很热情地帮我指方向呢。”
“是吗？”莫信转过头，狐疑地看着我。
“怎么了？院长说什么了？”呜，院长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不会言而无信，已经把捐款的事告诉他了吧。
“没什么。”他小声道，“他让我好好珍惜你。”
啊？难怪他要觉得奇怪了。只不过问个去洗手间的路就让院长得出“我是值得好好珍惜”的结论，这的确不像地球人的思维方式，不过，我和信本来就不是地球人不是吗？这小子是个又土又倔的土星人，而我是美丽又富有的金星人呢。
“小姐，您回来了。”远远郑叔就立在大门处迎着我了。
“是啊，好饿啊，郑叔。”一路颠簸，中午和麦洁她们一起吃的菜饭早就消耗光了。
“已经为小姐准备好了。”郑叔边将我往饭厅引，边提醒我道，“小姐，您最近的信件是不是还没有查阅过？”
“嗯，等吃完饭就去看。”无非就是些各大奢侈品公司上海分店开幕的邀请函、VIP续办提醒和银行账单之类的信件。不过不亲自拆开的话，郑叔是不能擅自帮我去处理的。所以因为忙着艺术节表演而落下的那些事要快些补上才好。
“丁冬丁冬。”这么晚了，是谁呢？
“小姐，有位苏小姐说是你同学，有急事找你。”
苏小姐？苏馨？
“快让她进来。”苏馨怎么会在星期六的晚上来找我？急事？难道是甄家桦或是汪祺出事了？
“你一天都去哪里了？为什么手机也不开？”苏馨一进门就是劈头盖脸地责问。
“我……我出去了。”郑叔在，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是和小花草匠私奔到孤儿院去的，否则明天就等着接爷爷的越洋长途吧。
“你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看苏馨严肃的样子，似乎真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苏馨，到我房间来，我们慢慢谈！”我一边把苏馨往我房间拉，一边关照郑叔记得送果汁和点心上来。
“你刚吃过饭，又要吃点心！”苏馨显然对我生活方式有很大意见。
“苏大小姐，那是为你准备的。”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浑身被大巴士颠散的骨头总算又接回到一处。
“我哪有心思吃那个！”苏馨不停地在房间里打着转，连坐都坐不下来，那个是不是有个说法叫火烧屁股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吊我胃口了，快点告诉我吧。我刚才吃得太饱，胃经不起这样吊的。
“小帅要走了。”
“走了？去哪里？”
“去英国，读艺术系。”
“什么？”这未免也太突然了吧，“可他不是还有半年才毕业吗？”
“嗯，可说是英国校方很欣赏他，破例让他在春季开学时就入读一年级。”苏馨说时，双手不自禁地紧握成拳。
没想到她竟然很在乎那个家伙呢。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这个！”苏馨说时，从口袋里掏出一罐芬达向我抛来。
“又是芬达……”我垮下脸来，原本舒服的胃隐隐泛出橙子味。
“珊珊，你也太没良心了吧，他可是因为你才要离开的。”苏馨很气愤地看着我。
“他是去继续自己的艺术梦想，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介绍他去英国，更何况能提前半年进高校，不是赚了吗？苏馨干什么一脸的不高兴。
“因为你当着所有人的面选择了臭屁的少年。”
“苏馨，那不过是表演而已。”她怎么入戏比我还深。少年或是医生，那不过是戏中的人物而已。
“可小帅不是那么想的。当时我在台下，看得很清楚。你和那家伙拥抱时，小帅的脸一下子变得有多苍白。”苏馨长长叹了口气，“珊珊，小帅是真的很喜欢你。”
“怎么会？那只是他的演技好罢了。”虽然曾经也小小怀疑过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他对欧阳兰也很体贴呀，他对苏馨也很热情，只要是女孩子，他都会很礼貌地微笑对待，我根本就没觉得他对自己哪里特别了。
“算了，你被那个臭屁小子迷得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了。”苏馨很失望地看了我一眼，“明天早上七点，浦东机场的航班，你要是至少还把小帅当朋友，就去送一下机吧。”
“苏馨，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尹自扬？”苏馨从来都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很少会婆婆妈妈为别人的事而费心。
“希望明天在机场你能去机场。”苏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这样离开我的房间。
苏馨喜欢尹自扬吗？那尹自扬知道吗？如果知道，他会为苏馨而留下吗？或许明天我真的应该去一下国际机场，我要让尹自扬知道苏馨的心意才是。
为什么我要在双休日这么早地起床？昨天是八点，今天更夸张，六点不到就要起来了。尹自扬干什么不预定晚一点时间的机票呢？
“小姐，你看过信件了？”郑叔很热心地帮我打理着，似乎对我去浦东机场很高兴呢。难道他昨天偷听了我和苏馨的谈话？
“我看过了，看过了。”哪来的时间，等我回来再看吧。
“小姐，您还没看信？”郑叔脸上的开心一下子就散了大半。
“郑叔，我先去机场了，有事回来再聊吧。”郑叔奇怪死了。为什么没事老让我看信呢？我要快点走才是了，否则尹自扬一飞走可能就没办法帮到苏馨了。
“可是小姐，到了机场要多留意……”
因为走得太快，没有听全郑叔的嘱咐。反正也听了十几年了，无非是留意安全，当心身体之类的话。
“小姐，我们到了。”司机的声音将我自迷糊中叫醒。
这么快已经到浦东机场了吗？严重缺乏睡眠的我今天回去一定要好好补上一觉。
“机场这么大，真的会碰到他吗？”看着人头攒动的候机室，我实在是很怀疑自己有没有电视剧中那些男女主角的好运。不过要说好运，我在这里如果能遇到莫信，才更符合电视剧剧情的设计吧。
“珊珊。”
哎呀，真的有这么LUCKY吗？我不敢相信地回头，竟然真的是莫信呢。
“你也来机场了吗？”我微笑着迎上去。
“嗯，你也是来送尹自扬的吗？”莫信点了点头，并没有像我一样惊喜，他好像对我们在机场的偶遇并不怎么开心呢。
“信，尹自扬这次走得好像挺匆忙的呢。”排练时，几乎都没听他提到过呢。
“听说是早就开始办理相关手续了，只是一直没告诉大家罢了。”莫信淡淡地应着。
“原来早就办理手续了，那看来真和我没关系了。”我长长松了口气，就知道苏馨是误会了。
“你说什么？”莫信的耳朵好尖，这样小声竟然都被他听到了。
“其实是苏馨昨天莫名其妙地跑到我家，告诉我尹自扬要走了，还说是因为我。现在看来不过是误会罢了。”
“珊珊，苏馨应该没有误会吧。”莫信突然停下脚步，“那小子是这样的，表面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是那种不在乎的事是不会花心思去做的人。而做了，就不允许失败。”
“信，我听不太懂。”
“珊珊，他在你身上花了心思。可是，似乎失败了。”莫信深深吸了口气，“如果告诉你，尹自扬是以医生的身份在表达对你的爱意，你还会维持当时的选择吗？”
“你们都误会了，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至今还是很难相信这一点。
“是吗？如果你开口，他一定会为你留下的。”莫信语气有些僵。
他在生气吗？我又没做什么事。就算尹自扬真的喜欢我，那也只能怪我的魅力太难以抵挡了。
“我是会开口让他留下的。”我瞪莫信。
他脸色一下变得异常难看，“那是你的自由。”
“喂，你不喜欢我来送他，你就直接说好了。你觉得对我不放心吗？难道我眼里只有你所以忽略了尹自扬的心意，也是罪不可恕吗？莫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气死我了，竟然说是我的自由。难道他想装作很大度的样子吗？还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里？
“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他摇了摇头，“我带你去见他吧。”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去。”我不再迈步，不喜欢莫信这样古怪的样子，“我们不是在交往吗？那你应该有想法就和我分享不是吗？为什么非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而不是选择让我分担呢。”“可你说了会开口让他留下。”
他在为这句话不爽吗？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难道他认为我留下尹自扬，是因为自己不舍得他走吗？
“你既然想留他，自然有你的理由。”他撇了撇唇，像是个苦笑。
“因为苏馨喜欢尹自扬，所以我想成全他们。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别人只要对我说喜欢，就都会无条件接受的人吗？”真是受够他了。
“是这样吗？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这个？”他眼中仍有疑惑，可脸上的冰冻已经化开。
什么嘛，竟然还用这种疑惑的口吻。
“珊珊，信这小子是在吃醋，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那个……是尹自扬！完蛋了！背后说别人坏话最忌讳的，就是坏话都被别人听到。
连莫信这个难得脸红的人脸颊上都浮起淡淡的红晕，“谁在吃醋。”
“尹自扬。”我更是差不多笑得脸都皱成一团了，真是太尴尬了。
“还真是好啊，临走前这么多人来为我送行。看来我的人缘还真不是一般得好呢。”尹自扬双手插袋，口气轻松得不像是要远行。
“真的决定了吗？要去英国那么远的地方？”一看到尹自扬，我心下突然生出自己都说不出原因的小小的不舍来。这样一个温柔而好脾气的人，真的从此就再也看不到了吗？虽然说去英国并不算什么难事，可是，除了偶遇，应该不会特地见面了吧。
“嗯，英国一直是我向往的艺术殿堂，光是想想莎士比亚那样了不起的人，我都兴奋得难以自制了。”虽然嘴上说兴奋，可脸上的笑容却还是那样淡淡的。
“尹自扬，其实苏馨她……”
“苏馨吗？托她转交的离别礼物收到了吧。”尹自扬打断我的话，似乎并不愿意让我继续那个话题。“嗯。”我自包中掏出那罐芬达。
“最后一罐了。”他冲我眨了眨眼，“以后想喝，就叫信这家伙替你买吧。”
虽然知道被尹自扬这样灌过芬达以后，自己以后可能都不太会主动地想喝了；但是这罐芬达，我无论如何也会留着做纪念的。
“那个……为什么要送我芬达？走之前，可以告诉我吧。”真的很想知道原因，有特殊的意义吗？
他呵呵一笑，“其实是想送橙子，但超市里的橙子好贵，而且也不是随时可以买到。”
晕倒，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其实……少年写的是你自己吧。”莫信忽然开口，“那个远远守望着心爱人的家伙，是你自己吧。”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心情吧。即使得不到爱人，也会远远地守望着她，知道她过得幸福快乐就很满足了。”尹自扬并没有直接回答莫信的问题。
“尹自扬，我们该CHECKIN了，否则就晚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美到让人吃惊的漂亮女孩，以非常熟稔的口吻跟尹自扬说着话。
“她是？”
“哦，是说这位美女吗？是要和我一起去英国攻读艺术学士的天才少女哦。”
什么？天才少女？还真是和天才少年艺术家很登对的称谓呢。
“切，真是的。”莫信受不了地看着一脸得意的尹自扬。
“那你路上自己保重喽。”
尹自扬是永远不会让自己孤独的，不是吗？我还真是多虑了。只是，苏馨对他的情愫看来注定要无望了。
“有美女相伴，你们还担心什么。”他笑了笑，“好吧，来一个告别拥抱吧。”说着，便一把抱住我。
“珊珊，一定要像橙子那样，永远那样明亮而充满了让人心情愉快的气息。”他在我耳边轻声而快速地嘱咐道。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开我去抱一旁因为他刚才抱我而一脸不爽的莫信。我看到他似乎对莫信说了什么，那家伙愣了愣，然后也很紧很紧地抱了抱尹自扬。
“OK，那各位，我就走了。”他朝我们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和那位天才少女有说有笑着像前方走去。
“他和你说什么了？”我好奇地问莫信。
“没什么。”
莫信摇了摇头，可黑眸却还在注视着尹自扬离开的方向。一定是什么让他感动的话吧，这个尹自扬，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说出那些文绉绉又让人被感动不已的话来。
“珊珊，真的是你吗？”忽然有人在背后叫我。
今天是什么日子？所有的人都要到机场来集合？不过这个叫住我的声音怎么熟悉得一塌糊涂呢？
“珊珊，你是来接妈妈和爸爸的吧。”
啊，妈妈！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已经被人自背后抱住。
“妈妈？”一旁的莫信诧异地愣在那里，似乎很不习惯我那个过度热情的妈妈。不过对我而言，突然在世界各个角落出现的爸爸和妈妈，已经不算什么意外了。
“珊珊，你没收到我们的明信片吗？我和你爸爸每到一个国家不是都会给你寄明信片的吗？”
啊，那些信。我有多少时间没认真看过信了？难怪郑叔总是提到信，原来是爸爸妈妈要来这件事。郑叔，爷爷不让爸爸妈妈接近我，又没不让你转告明信片的内容，真是的。
“妈妈，爸爸人呢？”
“呜，珊珊，你爸爸失踪了，怎么办呢？”妈妈突然痛哭起来。
“什……什么？失踪了？”不会吧，刚到上海就失踪了？
“你爸爸说是去洗手间，可是我在这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再去洗手间找，人已经不见了。”
“妈妈明知爸爸方向感很差，怎么可以让他在人这样多的地方独自离开你呢。”真是的，我暴差的方向感就是得自爸爸的遗传。
“珊珊，你是在怪妈妈吗？”妈妈一脸无辜地望着我。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家吧。爸爸失踪的事让郑叔帮忙处理吧。”头痛啊，这样复杂的事还是让能干的狐狸大叔去处理吧。
“郑叔？他不会告诉你爷爷我们来上海的事吧。”妈妈很迟疑，咬唇思考的样子简直比我还像无助少女。
“珊珊，那我们明天再见吧。”被遗忘的莫信趁着妈妈安静思考的间歇，连忙跟我打招呼想告辞。
“嗯？珊珊带着男朋友来接我和你爸爸了吗？”妈妈却很快就发现了莫信，“珊珊眼光不错哦，竟然找到这样又高又帅的男孩子呢。”
“阿姨好，我叫莫信。”莫信微微躬了躬身，很礼貌地同妈妈打了声招呼。
“好懂礼貌的小绅士。”妈妈双手握拳，两眼闪光的样子，似乎是完全忘记了可怜的爸爸还在世界上不知哪个角落游荡呢。
“妈妈，我们该快些回去让郑叔帮忙找爸爸了。”莫信一向不善于应付外人，妈妈的自来熟肯定会让他不自在。
“是啊，你可怜的爸爸，我们快回去吧。”一提到爸爸，妈妈漂亮的脸孔立刻又苦了下来。
“信，明天见。”边扶着妈妈离开，我边回头和莫信唇语。
“嗯。”莫信点头，很温柔地回给我一个笑容。
“郑叔，郑叔，快来救命啊。”
“小姐，怎么了？”郑叔匆忙自屋里冲出来。看到倚在我身上几乎压扁我的妈妈，连忙恭敬地打着招呼，“原来是艾小姐。欢迎您了。”
“郑叔啊，您一点都没变呢，保养得真好。”妈妈眼露羡慕。
“妈妈，你保养得也很好，跟我小时候见到你时没什么大变化。”
果然如我所料，妈妈立刻弯下身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香吻，“真是妈妈的好女儿。”
切，只要说你漂亮谁都可以变成世上最好的女儿。
“郑叔，我爸爸失踪了。你帮忙找一下吧。”可怜的爸爸啊，幸好还有我这个女儿记得你，否则你就要上演新一轮《迷失上海》了。
“黎先生又失踪了吗？什么时候发现的？”郑叔很冷静地问着，这类事情他早就习惯了。
“是在机场，他说上洗手间，一转眼人就没了。”妈妈边说眼泪边如线般流下来。
“艾小姐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去机场找。不如先进屋吃一些小西点吧。”
郑叔很了解妈妈啊，妈妈立刻停止了哭泣，“小西点？有肉桂焦糖卷吗？”
“是的，还有意大利雪糕云吞和日本的超人面包。”郑叔平静地报出一串足以让妈妈发疯的美味食物。
“郑叔，你真是太体贴了。知道作为旅行者，我的生活有多艰苦，真是太体贴了。”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饭厅方向钻——难道是糕点的香味太浓郁，不用人带路她都可以找到方向吗？
“小姐，你陪一下艾小姐，我去安排人到机场找黎先生。”郑叔稳定住了妈妈，开始要去寻找我那个让人担心的爸爸了。郑叔啊，为了我们一家人您真是辛苦了。
头好痛啊，爸爸竟然真的失踪了。郑叔派人找了整整一天一夜，却还是没有爸爸的消息。妈妈倒好，索性躺在床上不肯起来了。不过听郑叔说，早上吃了很多东西，所以身体应该不成问题。
“唉。”
“珊珊，你还好吗？”
原来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后花园。
“信，还是没有找到爸爸，怎么办呢？”我真的很担，爸爸失踪虽然不是第一次，可这样一夜都没找到，还真是第一次呢。
“珊珊，不用担心。你的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莫信一把将我搂入怀里，温柔地抚着我的发，原本的烦乱因为能和莫信这样近地依偎在一起，一下子就全部沉淀了下来。
“其实我许多地方和爸爸很像呢。很任性、方向感很差又很喜欢逞强。虽然从小就和爷爷生活在一起，可是因为血缘的关系，还是莫名其妙地就和爸爸很像呢。”爷爷为此也常常感到头痛呢。因为爷爷是个优秀而完美的企业家，却生了爸爸那样性格的儿子。
“原来珊珊还有这么多的优点，我要再慢慢发掘才是。”
“信。”好感动，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感动人的话来，明明都是缺点的。
“我们一起去找珊珊的爸爸。如果光靠郑叔还不行，我可以和珊珊一起去找。上海虽然很大，但只要用心去找，总会找到的。”
“信，真的可以吗？我们自己去找？”
“嗯。”
“那我去拿照片。”和莫信一起，像私家侦探那样带着照片去大街小巷去寻访爸爸的下落，好像还蛮浪漫的呢。
“小姐，你要去哪里？”带着照片匆忙下楼时，正巧被郑叔撞了个正着。
“我和信，准备自己去找爸爸。”郑叔应该不会轻易答应才对吧。
“小姐，请相信我的能力，我会找回黎先生的。”郑叔果然不答应。
“呀，是那个帅气的小绅士吗？”
妈妈不是躺在床上伤心的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走廊楼梯上了？
“珊珊，带妈妈一起去找你爸爸吧。我也要去。”
妈妈……你怎么可以当女儿的电灯泡呢，真是太说不过去了吧。
“艾小姐……”很少汗的郑叔显然也被妈妈吓到，竟然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那珊珊，我们去找小绅士吧。”妈妈说着就牵起我的手往后花园走。
真没想到方向感暴差的爸爸竟然会娶了方向感超强的妈妈。不用给她指路，她都可以顺利地找到目的地。实在是太可怕了。
“小绅士，又见面了。”妈妈一个飞吻抛向莫信。
幸好爸爸不在，否则莫信会死得很惨呢。
“呃……阿姨，你好。”
妈妈的突然出现果然是让莫信措手不及。
“听说你要和珊珊一起去找我家那个路痴。怎么会有这么懂事又体贴的男孩子，我真是羡慕我家珊珊。”妈妈用手托腮，一副天真少女的清纯模样。
“莫信，我们走吧。”我牵起莫信的手，匆匆往门外冲。
“珊珊，等等我。妈妈的脚好痛。”
唉，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这么笨？应该拿了照片就偷偷和莫信离开的，偏偏要老老实实把事情都告诉郑叔，现在身后跟着这么个大麻烦。
“珊珊，把照片给我吧。我去那里问一下。”
“嗯。”我把照片递给莫信。
莫信接过照片，不在意地瞄了一眼，眼光却忽然停在了照片上，“照片中的人是你爸爸？”
“是啊。”怎么了？我爸爸很帅吗？莫信为什么看到照片，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珊珊，你爸爸现在是不是头发比照片要长，有点乱乱卷卷的，还绑着头箍？”
“我很久没见到爸爸了，不是很清楚。”
“你看到过黎敬亚吗？他在哪里？”妈妈一下子冲了上来，一把抓住莫信的胳膊。
“如果我没认错，他应该就是我昨天在机场遇到的流浪汉大叔。”莫信反复打量着照片中的爸爸，似乎在确定到底有没有认错。
“流浪汉大叔？”我的爸爸，什么时候变成流浪汉大叔了？
“啊，没错，真的是敬亚。因为刚刚和几个吉普赛的朋友告别，所以敬亚还保留着他们的装扮风格呢。”
天呐，幸好爷爷不在，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顶着一头乱发，打扮得像流浪汉一样出现在浦东机场，不心脏病发才奇怪呢。
当莫信打开房门，那个卧睡在沙发上吃薯条的人，不是我爸爸还能是谁？
“敬亚，你真的在这里。担心死人家了。”妈妈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扑入爸爸怀里。
“丝丽啊，不哭不哭，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呢。要不要一起看相声？真是好久没***相声了呢。”爸爸向里面挪了挪，腾出位置让妈妈坐。
“好啊，我也很久没看相声了呢。”妈妈连忙坐下，同时很快就和爸爸笑作一团，拿薯条的手也频率越来越快。
“爸爸、妈妈，这是别人的家，你们不要这样放肆啦。”真是太丢脸了，他们怎么可以在莫信的家里这样随便。
“哦，珊珊呀，真是好久没看到你了呢，过来一起看电视吧。”爸爸向我招了招手，注意力却很快移回到电视上。
真是好头痛啊。
“信，真是对不起。我爸爸妈妈给你添麻烦了。”太丢脸了。我真恨不能把头埋到沙堆里。
莫信还没说话，爸爸倒先开口了：“那小子脾气很好的，才不会觉得我们是麻烦呢。”
怎么才两年不见，爸爸变得更加自说自话了？难道是因为旅行者生活中太久没洗澡，所以皮也变厚了吗？
“爸爸，家里有电视、有薯条，还有你喜欢的通心粉，我们回家去慢慢吃吧。郑叔还等着我们呢。”
“我才不要回那个人买的房子呢。”爸爸一脸不为所动。
“爸爸，那里可是我现在住的地方。”要怎么才能解释得通呢？
“别说了，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丝丽，你也不要回那个人的房子。”爸爸竟然连妈妈一起怂恿。
而且很不幸地，妈妈很爽快地答应了爸爸的无礼要求：“好的，敬亚，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发誓了，天涯海角都会跟着你的。”
“可是……”
我还想劝他们，莫信却伸手拦住了我，“没关系的。虽然我家不大，但还是够你父母住的。”
“信。”
“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否则，郑叔要担心的。”莫信很体贴地牵起我的手，眼中有着让我依赖的温柔。
在铺满静谧月光的安静小路上，我和莫信就这样手牵手漫步。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那么长，几乎都分不清谁是谁的。
“爸爸和妈妈，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像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是他们其实是很了不起的呢。爸爸原本和爷爷一样是从事商务的，后来偶尔在新加坡的一次金融会议中认识了做兼职的妈妈，两个人就这样相爱了。可是爷爷反对爸爸娶一个没有背景又没有高学历的马来西亚华人，所以爸爸放弃了爷爷巨额的家产选择和妈妈私奔了。从此，两个人就过上了旅行者的惬意日子。妈妈生下我以后，原本是要带着我一起旅行的，可爷爷以让我作为他的继承人为条件，答应给爸爸妈妈绝对的自由。爸爸妈妈考虑到他们生活的不稳定，为了能让我在幸福的环境中长大，所以将我交给了爷爷。”
“原来珊珊是混血儿。”
莫信果然是男人。我说了这么一大通，竟然只注意到这一点。没错啦，我是中马混血儿，所以才会这样无敌美丽啦。
“对不起。”莫信忽然将我紧紧搂入怀中，紧到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对不起，一直误会珊珊是从小在无数宠爱中长大的小公主，所以常常责备你没有常识又不懂生活不易，也因此会对你说一些很无聊的话。其实，没有父母陪在身边，只有一堆堆冰冷的钞票，这样的日子一定也很痛苦吧。只能用钱来填补内心的空洞。珊珊的童年，也很孤单吧。”
真是讨厌，为什么要说那些触动到我心底痛处的话呢。小时候被一堆堆没有生命的玩具包围的我，却怎么样也等不到一个愿意张开双臂拥抱我的人。大人们永远有他们不能爱你的理由，可是，却从来不考虑孤单而幼小的我也有被爱的权利。
“珊珊，不要哭，以后，都会有我陪着你。让我们彼此填充内心的那片空白吧。”莫信说着，轻轻抬起我的头来，在我唇上印下他的誓言。
在起风的夜色中，我和莫信的那个吻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要走？你们才来上海三天，怎么就要走呢。”原本还以为爸爸总算想通了，准备和妈妈搬回来住呢，没想到竟然是来跟我辞行的。
“我们和爱尔兰的朋友约好一起过圣诞，再不动身就要迟了呢。”妈妈微笑着靠在爸爸的怀里。
“每次都这样匆忙，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几年后了呢。”我叹气。
“那你和莫信早点结婚吧，如果想再见到爸爸和妈妈，就快点结婚。”爸爸边说还边笑着拍上莫信的肩膀。
“爸爸，你在说什么呢。我才十六岁。”真是羞死人了，怎么可以当着莫信的面说这样的话，好像我黎珊珊没有人要一样。
“哦，才十六岁吗？”爸爸若有所思，“可珊珊不是美国籍吗？美国有些州十三四岁就可以结婚了吧。”“没错啊，我们认识的那个印第安女孩，不是才十五岁，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妈妈竟然在一旁凑着热闹。
“妈妈，你都在说些什么呀。”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赐我这样一对父母，让我在心爱的人面前丢尽颜面了。
“珊珊，你不会是像你那个势利鬼爷爷一样，因为莫信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所以才支支吾吾地不想答应吧。”
“爸爸，我哪有势利了？我不是那种人啦。”我现在还真想烧香拜佛请菩萨帮忙把这对胡言乱语的父母快些从我眼前变走。
“莫信能把在机场迷路的我带回家，又无条件让我和你妈妈住了两晚，这么好的年轻人，你不可以辜负他，听到没？”
爸爸，我才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帮着莫信？真是欲哭无泪了。
“黎先生、艾小姐，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郑叔恭敬地走了进来，欲帮爸爸提行李。
“等一下，亲爱的，你怎么没把那个送他们？”
经妈妈一提醒，爸爸连连拍头，“是啊，差点忘记了呢。”
只见爸爸打开皮箱，竟然从箱子里变魔术般地抓出一只白鸽来，“小白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他便将白鸽递给莫信。
“呃，黎叔叔，这是？”莫信捧着鸽子一脸的莫名。
“这是我们的宝贝信鸽呀。等你们决定要结婚时，把结婚日期和地点写在纸上绑在小白腿上，无论我们在世界哪个角落，小白都会把消息带给我们的。”爸爸说得眉飞色舞。
“这可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报喜信鸽哦。”妈妈也很兴奋的样子。
“你们快走吧，否则赶不上飞机就麻烦了。”我无力地提醒着，生怕他们再从箱子里拿出什么古怪的东西来。
“嗯，那宝贝女儿，我们走喽。”说罢，他们分别一左一右在我面颊上亲了一下，便高高兴兴地手挽手离开了。
“呼。”我大大松了口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每次都是这样闹腾一番。爸爸要是不离家出去，估计也早被爷爷赶出家门了呢。
“郑叔，这两天也辛苦你了。”又是满大街地寻找爸爸，又是要打点两人的行程，这些突然多出的麻烦，也让郑叔够呛的。
“照顾小姐的朋友，是我应尽的义务。”郑叔恭敬地躬了躬身。又继续去忙他的事了。
“郑叔不认识珊珊的父母吗？”莫信不解地看着我。
“不是，郑叔是看着爸爸从小长大的。他只是假装不认识罢了。”想到这些复杂的事情我便不禁叹了口气，“因为爷爷是不允许父母接近我的。”
“原来是这样。”莫信轻轻抚着小白身上洁白的羽毛，面容却有些凝重。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是的，那个对我和蔼而慈祥的爷爷，其实是个非常可怕的人。无论是在商场还是在生活中，只要违背了他的意思，从此就不可能会过上平静的日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