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诸葛亮、黄先、铁锁出了内堂,走进书房。铁锁收了嬉皮笑脸,严肃对尹二说道:“尹叔,你在外面看着,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偷听。”
黄先不解道:“水晶球那么大秘密你都当众说了,到这里反而要避人了?”
铁锁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跟诸葛亮和黄先细细说了遍,然后问道:“我还没想的齐全,爹和小舅你们看,可有破绽?”
黄先摇头坏笑道:“你可真能编,连我都认为是真的了,你编那么大故事就是为了使诈?我看悬,万一人家不上当呢。”
诸葛亮却拍案叫绝道:“好主意!这个想法极妙,我们只需把各个环节想明白,提前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黄先无奈道:“既然你们父子俩都认为可行,那咱们就试试?说吧,需要准备什么,我出去准备。本来,我也是要回家借水晶球的差事,我出去没人怀疑的。”
于是,诸葛亮为主,黄先和铁锁补充,很快,一个近乎完美的方案就形成了。黄先兴冲冲出去准备去了。诸葛亮则带着铁锁又回到内堂。
铁锁一脸兴奋,诸葛亮则平静如常,但是与诸葛亮相处时日久的婉贞和部分下人们,还是看出诸葛亮已是成竹在胸,因为诸葛亮开始轻摇羽扇了。这是诸葛亮的习惯动作,只要他手中羽扇轻轻摇晃,就表明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婉贞一直表现的很平静,她知道诸葛亮相信自己不会做那样的事,只是如何服众上婉贞心里没底,只能指望诸葛亮想出好办法。诸葛亮虽然表面上很沉稳,但是婉贞看的出,诸葛亮也没有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所以,婉贞的心一直揪着。直到当下,看到诸葛亮和儿子再次回到屋里,婉贞突然踏实了,她知道,夫君已经有了解决的把握了。
诸葛亮回来,就让下人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黄先回家至少两个时辰才能回来,等拿回水晶球少不了让他们开开眼。
婉贞也让青莲领着铁锁和银雪,各房转转,陪银雪熟悉下家里。张清则带着翠烟和张所回到房间。铁锁看大家都散了,笑着说道:“娘,你也回房吧,爹是这件事的主裁,你们可不能事先有沟通,事情要公正才行。”
婉贞无奈的失笑摇头,也站起身回去了,只留下句“先儿回来后就喊我。”
厅内只剩下诸葛亮和铁锁,诸葛亮顺便问问铁锁的学业、生活、丫鬟等生活细事。铁锁几个月未回家,这刚回来便碰上金钗案,还没跟父母说说话,这当口,铁锁眉飞色舞的向诸葛亮讲述自己在黄府的种种壮举趣事,还得意的夸奖自己的丫鬟聪明伶俐,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诸葛亮一边听着铁锁口齿略带含糊的长篇大论,一边在心里默默筹划接下来的戏如何演下去。
时间飞逝,烈日缓缓西落,天地间渐渐有了丝丝凉意。黄先快马加鞭,与尹二一起汗流浃背赶回诸葛家。看见早得知消息出来迎接的诸葛亮,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鬼脸,以示诸事稳妥。尹二则在黄先的授意下,板着脸,庄重的捧着一个黑布包裹着的大箱,缓步来至大厅堂中放好。府里上下所有眼睛都在盯着这事,黄先他们一进院门,早就互相通告,蜂拥来至厅堂,要看看魔法广大的水晶球。
黄先见人都到齐了,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锦囊,交给诸葛亮,说如何驱使水晶球,里面写的很清楚。
诸葛亮郑重接过锦囊,打开拿出里面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此时交割,后事付汝。装神弄鬼,与我无干。”
诸葛亮微微摇了摇头,好在自己已有计较,便把纸条连同锦囊,一起投入火中。然后净手洗面,西面暗祝,嘴唇翕动,不知道念些什么,好一会,才回身,振声说道:“书中已说的明白,此箱之中,放置水晶球,如何驱使,由我来为;夫人和张清只需每人伸出右手,伸进箱内摸住水晶球,答我询问即可。说谎者水晶球会令她手上染黑,而说实话者,则手上如常。可听明白了?”
婉贞和张清,包括众人都点头表示明白。
诸葛亮便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在水晶球上,然后突然披散头发,跌步扬天祝曰:“伟大的巫神啊,原谅你虔诚的奴仆,祈求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巫神,赐予我力量,赋予我法力,我愿世世为奴,奉礼膜拜!”祝完,端酒向天一洒。抬起头,厉声说道:“夫人先来!”
婉贞静静起身,来到箱前,伸手进箱摸住水晶球,全身一震颤栗。水晶球果然魔力非凡!婉贞心道。
“夫人,你送给张清的金钗,可是假的?”
婉贞答道:“不是。”
“可敢发誓?”
“我若说谎,上负天,下负地,中负祖宗和夫君,自无颜再活世上。”
“好,夫人请回。”
婉贞拿回手,看也不看,便施施然走了回去。
诸葛亮又道:“张清过来。”
张清心下犹豫。诸葛亮博学精明,与婉贞夫妻情深,婉贞虽然不谙世事,却善良贤淑,待己如姐妹,张清不愿强与婉贞争高低,分上下。怎奈母亲相信婉贞不能再生育传说,更深信铁锁生来不详,多次为张清出谋划策,要制造事端,争宫夺位。只是张清或拖延,或执行不力,数次惹得母亲不满。这次金钗事件,便是母亲一手策划的好局,还让张所跟来讨说法。自己家人已经跳出来打擂台,张清只能顺从。但是,自始至终,张清心中忐忑,深怕出什么差错。谁知怕什么来什么,计划外的黄先和铁锁回来,让张家不敢喧闹,只能讲理。更不曾想人家黄家竟然藏有这么厉害的东西,竟能明辨真假。这事情既已闹大,就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婉贞输或可救,自己输可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已经被跟鸭子上架的张清左右无方,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张清慢慢伸出手,伸进箱子里。
诸葛亮问道:“夫人送你的金钗,可是这支?”
张清点头,小声说道:“是的。”
“可敢发誓?”
“我若说谎,唯有一死。”
“好,请回。”
仪式做完,诸葛亮心里暗暗吐舌:闹得大了点,两个人都以生死立誓。不过既然戏演到这份上,诸葛亮不可能打退堂鼓。
诸葛亮环视四周,对众人说道:“夫人和张清都回答了我的询问,现在请大家看夫人和张清的右手。”
大家伸长脖子等着看,张清伸出右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张所和翠烟兴奋的跳起来,挑战的看着婉贞。
婉贞也伸出手,却见手上一片黑墨迹!婉贞皱起眉头,诧异的望向诸葛亮。
而铁锁和黄先则高兴的蹦了起来,互相一拍手,欢呼胜利!
一众丫鬟和仆人都弄晕了,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亮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好了,现在我打开箱子,让大家见识下魔力水晶球的真面目。”说完掀开蒙住箱子的黑布。展现在大家眼前的,确实是一个手捧大的水晶球,不过水晶球上涂满了墨汁,还留有婉贞的手印在上面。
喔,机灵点的人已经开始暗暗点头,糊涂点的还在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亮解释道:“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说谎话的人心中有鬼,必定怕被水晶球测出内情,手伸进箱子,一定不敢摸水晶球。所以,大家看到了,水晶球上只有夫人的手印,那么,谁说了谎,谁说实话,一目了然了吧。”
经诸葛亮一解释,大家都明白过来,纷纷称妙。
张所涨红了脸,问张清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样?”
张清平静道:“弟弟,这里不管你的事了,你先回家吧。”
张所也不笨,哪敢走,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赖在那里杵着。
诸葛亮清了清嗓子,压下了众人的私议声,严声说道:“这事已经有定论了。可是,这件事并不是孤立的,之前家里还发生了很多类似的事情,只不过没有闹得今天这么大。而我,也一直隐忍不发,夫人也不做处置,就是希望有些人能够自我醒悟,悔过自新。可是,从这件事来看,我和夫人都错了,有些人根本就不知廉耻,丧心病狂。翠烟,你在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当我不知道吗?贤依、敬依、婳蝶,夫人平日里也不曾亏待你们,却在家里助纣为虐,跟着散播谣言,也当我不知道吗?李诗,下人们如此搞小动作,你却不能压服,也是有失值守。为了家里上下的安宁和谐,我不能姑息养奸下去,即日起,翠烟撵回张家;贤依、敬依、婳蝶,罚月例三个月;李诗,罚月例一个月;张清……”
“好啦,夫君今天够威风的了,犯事的丫鬟已经处置了,我也无话,只是张清,不能由着你来,还是我来做主。”婉贞站起来打断诸葛亮的话,说道。
诸葛亮说道:“夫人莫菩萨心肠,须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有时候还是需要杀伐果断才能伏下。”
婉贞笑道:“张清是我千挑万选才选进家门的,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她不是恶人,此事我看另有内情,纵是张清做的,也该给她悔过机会。”婉贞走到张清跟前,拉起她的手,轻声说道:“你呀,就是一直把自己当成外人,有什么话也不会直说,有想法也不敢当面提起。其实,我知道你人精明,善算计,是理家的好手,我也很希望你能帮我打理这个家。我这人写诗作画还行,让我处理人情世故,真心做不好,反而弄得自己身心俱疲。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们谁也不再提,以后,你可别再在家里见外了。”
张清本已心念俱灰,诸葛亮处置一众丫鬟,她一句也没听进,整个人仿佛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留在那里的只是个无魂无魄的躯壳。婉贞的话仿佛一阵细雨春风,滋润了张清干涸的心房,整个人又似乎重新发芽生长,获得再生。
张清哭了,哽咽的说着:“夫人,我对不起你,您人好,心地善良,我知道,可是,我也无颜再留在诸葛家,您还是让我走吧。”
婉贞劝道:“你是夫君的身边人,这里就是你的家。方才的誓言,不过戏言罢了。再说,也是夫君先欺骗在先的。你说呢?”婉贞问着诸葛亮。
诸葛亮叹了口气,他此时也明白,赶走张清,无疑等于是要了她的命,这是诸葛亮也不希望看到的事。见夫人已经原谅了张清,诸葛亮也就说道:“是啊,张清,这就是你的家。再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夫人相信你,我也就相信你。”
铁锁不满,好容易抓到个赶走张清的机会,却白白浪费了,正要说话,却被银雪拉住了,见银雪冲着自己摇头示意,心想算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整她走人。
黄先在旁喊道:“哎呀,事情解决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饭了?我来本来是想蹭顿酒喝的,可不能为这事耽搁了。”
婉贞笑回道:“好说,今天先儿奔波辛苦,就住在这里吧,明儿再回去。”
黄先喜道:“那真太好了,不过姐你可得跟老爷子说好,临来前他可是叮嘱我今天就得回去的。”
婉贞笑道:“这个自然。”
张清还在哭着,心里已经慢慢平复下来,回头对张所说道:“弟弟,你先带翠烟回家去吧,我没事的。”
张所见诸葛夫妇已经原谅了张清,这情形,自己不方便留下,正好带翠烟回家。便点了点头,领着翠烟往外走。
张清看着翠烟,说道:“母亲那边……”数次张口,都没说出什么,最后还是扭头不见翠烟,任她离去。翠烟是自小跟随张清的,两人感情很深,人也很精干,只是岁数还小,还不能明辨是非善恶,只知听从家里老妇人吩咐做事。有了这次教训,但愿她以后能好好做人,日后能找个好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