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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1日,按照仰恩的惯例,国庆当天要留校,美其名曰“与民同庆”。
学校规定10月1日早上8点准时在旧区仰基场进行全校升旗仪式,以此来祝贺伟大祖国的57岁生日。
“什么?养鸡场?我有没有听错?”接到通知的时候,我一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就是仰基场。”老黑很认真的看着我。
“草,我们是不是要站在一群鸡中升旗?”卓越一脸的鄙弃。
“你想太多了,仰恩基金会体育场,简称仰基场。”
“阿弥陀佛,神明保佑,还好不是站在鸡粪中升旗。”卓越双手掌心闭合,做了一个虔诚的姿势。
9月30号晚上,学校进行了大规模查房,凡是不在宿舍的,一律记过处分,理由是:查房不在。那是一个热闹的夜晚,新区文体中心有迎新晚会,新生被要求参加,以点名要挟,不参加者记四节旷课。
点名,在仰恩是一种比处分更加有效的强迫手段,上课要点名、升旗要点名、看晚会要点名,听讲座要点名,连运动会也要点名,除了第一个点名无可厚非外,后面那些活动的点名,不但说明了学生积极性不够,更是反应出活动本身的吸引力不足。然而,这就是仰恩的一大特色,点名所带来的旷课记录对好学生影响是巨大的,比如不能参加推优,不能评选三好优干,不能拿奖学金,甚至不能入党,但对于不在乎荣誉的学生来说,点名实际上一点约束力都没有。事实证明,点名之说,永远是雷声大雨点小,都是用来欺骗新生的手段。因为,除了上课点名有记录旷课外,其他点名根本从未被教务部吸纳成为旷课的理由,纯属虚张声势。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都被骗了,乖乖的坐在文体中心的某一个角落。作为新生,在尚未摸清学校的各种潜规则之前,我们必须保持谨慎状态,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我们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预科生。
晚会期间,阿瑟提议混去沈然他们班,看看我心仪的轩轩。我犹豫了许久,最终按耐不住激动的内心,跟着阿瑟过去了。沈然班上的人不多,一问才知道,都偷跑出去了,根本不会有点名这种事。沈然轩轩肖莉三人并排坐着,我和阿瑟坐在她们后面的空位上,刚想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偷跑,文体舞台上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闪烁的霓虹灯直射舞台正中,伴随着劲爆的音乐,几个穿着黑色T恤的年轻人在舞台上旋转着,动作酷炫,音乐带感,惹得沈然拼命的鼓掌。
“结束了,接下去应该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也跑吧。”舞协的表演结束后,话剧表演刚开始,沈然转过来对我们说道。
“你们先走,我要看完这个。”阿瑟很认真的盯着舞台,仿佛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磁铁吸引着他的视线。
2
我们相当讲义气的等到阿瑟看完话剧,一行人逃离了文体现场。临近九点的学生街特别热闹,尤其是这样节假日的前夕,三三两两的学生相伴走在路上,或是低声交谈,或是大声欢笑,无一不表现出放假的喜悦情绪,尽管这样的假期有几天要在学校里过,但只要不上课,都是值得高兴的。
学生街的休闲店很多,我们常去的却只有一个:好在鸿烧仙草。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有很多记忆的地方,对于我来说,却不止回忆那么简单,老板是龙海人,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跟他们讲起家乡话,我才会有些想家。
我一边挖着杯子里的仙草,一边听沈然和阿瑟在讨论明天的活动,升完旗之后到国庆晚会开始前,那一段时间是自由的,我们不应该把这么美好的时光浪费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山区,这话是沈然说的。
唱歌,订不到包厢;看电影,订不到座位;逛街,人又太拥挤;想来想去,所有能做的事情,最终都戴上了“不宜”的标签,直到肖莉提了个建议:“我们去游乐园吧。”
“这个可以有。”
轩轩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手里的绿茶,当阿瑟开始统计人数的时候,她略带歉意的摇摇手:“我明天还有事,你们去吧。”
谁都没有劝她一起,包括我,仿佛早就预料好了会是这样的结局。轩轩是一个让人很难懂的女孩子,她似乎有着很多故事,却不愿与任何人分享,而我,千方百计的想接近她,却无从下手。轩轩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离得有点远,表面上看似有交集,其实接触的时候才发现,那仅仅是相切,我只能站在她的世界外沿,难以融入。
“你是不是很想轩轩一起去游乐园?”回宿舍的路上,阿瑟问我。
“她肯定不会去的。”我失落的回答道。
“我问你是不是很想轩轩一起去?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
“是。”
“走,回去多买一张票。”即将到达男生宿舍门口的时候,阿瑟拉着我又回到了灵感书屋,那里有代购游乐园的门票。
“然后呢?”票拿在手中的时候,我好奇的问着。
“你不像是那么笨的人啊。”
“你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智商会变成零吗?”
“明天早上升旗的时候你就跟她说,卓越临时不去了,多了一张票,退也退不了,浪费了可惜。”
“对吼,卓越和小白都要回家。”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阿瑟拍拍我的肩膀。
3
2006年的国庆,注定是一个不一样的节日。起初对于留校升旗这事,我还跟着许多人一起抱怨,总觉得虚伪,爱国还需要特意在10月1号这天?不顾学生们归心似箭的心情,要大家一起“爱国”?爱国需要强迫吗?直到后来才明白校主的用心良苦。
仰恩的国庆升旗传统是有故事的,虽然它来源于网络,却是如此的真实:
深圳罗湖海关,这是个庄严的地方。海关官员的目光犀利如剑,扫视着过关的人员和行李。这一天,一个可疑的大纸箱闯入官员的视线。纸箱的主人持缅甸护照,他年过半百,西装革履,腰板挺直,风度翩翩,一看就是个款爷。如果他携带的是一只名牌皮箱,倒也符合其身份,而他偏偏携带的是一个大纸箱!
海官官员果断决定,请“款爷”开箱检查。
哗———封口胶纸撕开了,一片鲜红让海官官员惊叹:这是整整一箱五星红旗!中国大地上,哪里买不到五星红旗?一位缅甸华侨,竟然不辞辛劳,携带了一大纸箱五星红旗进入罗湖海关!
老华侨平静地说:我是中国人。我们的学校在山区,风大雨水多,国旗用不了多久就褪色,甚至破旧了。这是我特地选上好面料,在香港加工的一箱国旗。
五星红旗鲜艳夺目,老华侨一脸沧桑。还用解释什么?敬礼!海官官员被深深感动了。一个个站得笔直,向老华侨致以崇高的敬意。
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老华侨就是我们的校主吴庆星先生,缅甸归国华侨。他所说的“我们的学校”,是指他独资创办的中国内地第一所私立大学,仰恩大学,也就是我的母校。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校主的父母离乡多年后衣锦还乡,却被现实刺得心尖淌血。眼前依然是贫困的乡亲和低矮的土屋,镇上竟然没有一所小学!后来,老父老母先后仙逝,给校主留下临终遗嘱:给家乡办一所小学吧!校主经过充分调研后,意识到办小学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家乡面貌,他决心在镇上办一所大学。
学校于1987年开工,19年中,校主先后投资15亿元,一座国际化的大学终于落成。校主是珠宝大王、饲料大王,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苦行的骆驼,驮起超载重负,义无反顾地踏上征途,最后累死在成功前夜?敢于在远离城市,还点着油灯的穷山沟办大学,需要多大的勇气与魄力?
细看青山碧水之间,远远近近,万绿丛中数点红,那是五星红旗在山风中飘扬。
与全国许多高校不同的是,从1994年以来,学校的各个校区,每天清晨7时,国旗与朝霞一起升起,十几年从未间断。训练有素的校园国旗班护旗、升旗,动作标准如三军仪仗队。同学们列队整齐,仰望着五星红旗,高唱国歌,在一旁观看的我,被一种神圣感深深地打动了。
你很难想像,学校竟然有这样的特殊规定:国庆节放假前两天,不准离校。国庆节那天,8点钟举行盛大的升旗仪式,晚上,璀璨的焰火腾空而起,歌声舞影,汇成狂欢的海洋。除了上万师生和当地老乡,还会有成千上万的泉州市民拥向学校,欢度国庆之夜。
4
国庆节放假不让回家?一开始,许多学生想不通。校主跟同学们开座谈会,他问:“你们说说,放假回去做什么?”有人说,看电影;有人说,朋友聚在一块,吃喝一通。校主说:“你妈妈过生日,你跑出去看电影也算是庆祝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校主的话语变得十分铿锵有力:“在国外,每年过国庆节,要张灯结彩,华侨社团要热热闹闹地办各种庆祝活动,高兴得不得了。我们父母那一辈下南洋的时候,人穷,国家破败不堪,让人瞧不起,受尽了欺凌,祖国强大了,我们才能扬眉吐气。妈妈的生日,我们要好好为她庆祝,要过得有意义!”
习惯成自然。仰恩大学的学生国庆放假不离校,学生家长们便络绎不绝地来学校探亲,远近的宾馆、招待所和农家客栈全住满。家长与学生共度国庆节,看到学校欣欣向荣,看到学子们朝气蓬勃,收获是不言而喻的。国庆节期间,受到感染的附近村民们也都会家家户户挂起五星红旗。
说到国庆,顺便提下学校的另外一个规定,大年初十正式开学。在校主的安排下,元宵之夜除了大放焰火,唱歌跳舞,学校还赠给每位师生一碗汤圆。成千上万人吃着香甜的汤圆,笑语欢声,场面何等壮观!汤圆,闽台人称“状元王”。吃汤圆是祝福,讨个好彩头。校主说:一个中国人,从小长到大,得让自己民族的习俗牢牢扎根在心里。
在吴氏宗祠的门口,有一块两米长的匾额,上面刻着:“凡吾族人生前必须是个好公民,孝顺长辈、对社会国家有贡献者,百年后才有资格入此门与祖先同龛受后代子孙敬仰。”这段充分体现着校主风格的话,被当地父老们誉为“吴氏家族的三项基本原则”。
学校的党委书记说:“对于校主,爱国绝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他遗传基因里包含的最宝贵的东西。”
感恩以上故事的讲述者,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得知这一切的我心里感概万千,相信每个仰恩的学子同我一样,一边是对校主的敬仰,一边是因为自己身在这样一种爱国教育中而感到激情澎湃,甚是骄傲。可惜的是,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是我即将毕业那年,否则我必定更加用心的传承仰恩精神,如今,我想通过这本小说让更多人知道与珍惜。
★校主是我最为敬仰之人,我永远记住了他说的:“妈妈的生日,我们要好好为她庆祝,要过得有意义!”爱国绝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他遗传基因里包含的最宝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