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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考试周来临,本以为就要平静的结束大三生活,却不料,学校发布了一个通知,以致整个校园动荡不安,对仰恩的不良影响远远高于07年毕业季时候的砸、烧保安厅。
10年的暑假,董事会决定要对宿舍进行大整改,据说要在楼道铺瓷砖,要改造水房,变成有喷头有热水的洗澡间,宿舍里打算改成五人间,全是上床下书桌,学校有此明智之举,理应是举校欢庆,可是,结果却没有一个人为此开心,反而怨声载道,引发了学生集体的不满。理由很简单,学校的通知说明,要求学生自己拆床,然后保管好螺丝,还要在床板上签名,再搬到指定操场存放,开学再搬回宿舍组装,否则就没床睡。
“草,这是什么****决定,谁会去给他搬啊,我们是学生,又不是农民工。”当时我正在与同学打麻将,有同学愤愤的说道。
当下我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某些人的恶作剧而已,可是真正看到通知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当下的心情,既复杂又难受,不是因为要搬床,而是觉得悲哀,决策者居然作出这样的决定。同学间流传的一种说法是,民工搬一张床要两百,学校舍不得花这个钱。也有某些领导的说辞:一时间请不了那么多民工,全校整改规模较大,担心进程过慢,影响下学期正常开学。
最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考完试的那天晚上12点前就要搬完,这让那些考完试隔天离校的同学情何以堪,床都搬走了该睡哪里?
这已经是我经历的第四次搬宿舍,我深知每次搬宿舍的痛苦,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让我如此愤慨,居然要连床板一起搬。原本宿舍改造是件好事,结果却与期盼背道而驰,听着周边人骂爹骂娘的抱怨,以及那些所谓“先进分子”通过各种媒体渠道的投诉与宣张,我反而冷静了,只是,却怎么也无法理解这样的荒唐。那一段时间,整个学校怨气冲天,决策层的祖宗十八代被草了千百万遍。
06年,我把青春交给了仰恩,决定与它谈一场为期五年的恋爱,然后离开,留下一辈子美好的回忆。可是,当我站在四年的尾巴上,看着各种签名,各种日记,各种图片,各种评论,都充斥着对此次搬床的不满时,我忽然也正视起了学校一直存在的问题,仔细想想,这四年来,我看着学校从兴盛到衰落,心有不甘,想到校主曾经让学校成为一所国际性皇家大学,广受好评,如今却屡屡遭受嘲笑与讽刺,连自己的学子都极度不满,又何来收获外界的褒奖,怎一个心痛了得?
四年来,上千个日日夜夜,我都以学校为傲,一直深爱着它,就算偶尔的闹情绪,也是说两句就过去了,从来没有过多的责备,我一直维护着它的声誉,哪怕遭来再多的毒骂,哪怕被鄙视,哪怕被归类为******,我也毫不退缩,因为我对它的感恩之情超越了一切。
同学讽刺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爱,人间有真爱啊。”
这话我听着难受,其实,我也笑话自己,可是,我真的还爱,因为真心,所以,就算明知学校有多不好,我仍然深爱,就像有人说,真正的爱情,就是明知道TA有多不好,却仍然不离不弃。
很多人不理解我的这种爱,因为,很少人了解我的经历。作为一个预科生,通过昂贵的赞助费包装很烂的高考成绩而读了一所二本学校,老实说,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可是,我安慰自己,高考不能衡量一个人,读书和成绩也一样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部,我承认读书并不厉害,但我不想承认我就真的一无是处,于是,仰恩成就了现在的我。
对于学校,我是出自感恩,因为在高考之后走投无路的时候,它收留了我,来到仰恩之后,我不但没有因为别人说它的非而否定它,也没有因为条件不好、校规不合理而讨厌它,相反的,我对它的感恩之情与日俱增,我的生活因它彻底而变,重点是,我在这里结实了阿瑟、卓越、佳俊等好兄弟,还幸运的就读在一个优秀团结的班级070803,甚至在加入的各种社团认识了很多好朋友。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所以我爱仰恩,其实也就是爱我身边的这些人,爱我的成长和青春。
有人告诉我,她其实也爱,但是发现不能因为爱而纵容学校有这样的行径,因为它关系到全校学生的根本利益,关系到仰恩的未来。其实我也知道,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痛心,如果问题不揭开,1万多个学生都要遭罪,但是问题一揭开,社会舆论紧跟而来,就算真的改变了搬床的决策,但是对学校的影响有多深远,可想而知。正值报考期间,有多少新生会因为这事而放弃了仰恩?我们的母校又会因为这事受到多少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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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多人都不清楚,这个大事件的背后,是由于一些通知上的转达错误,从而导致了那样难堪的场面。
“杨彧易,为什么叫你们帮忙学校搬个床,你们就反应这么大?”愤怒声如四面楚歌,当晚我就接到了董事会副会长的电话。
“我也不知道。”对于上级的质问,我实在不懂该说什么,事实到了喉结又被我咽了下去。
“学校也是为你们好,还不是你们说宿舍不好,现在要给你们的宿舍改好点,让你们帮忙下,还不满。你说你们这些学生,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副会长说得十分生气,几乎是用吼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很冤,又不止是我一个人不搬,干嘛冲我发火?
“你马上通知下去,叫所有的红会干部会员都要搬,听到没有?”
“好的。”
电话被挂断之后,我郁闷了好久,给佳俊打电话说明了情况。
“哎,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搬了,至于其他人,我可不能保证,我只能说通知到位就是了。”佳俊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学生,从不违背学校的任何一条校规,面对上级的命令,更是不会违抗,哪怕是错的。
“我现在十分郁闷啊,搬呢,那是跟广大学生过不去,不搬呢,又跟领导过不去,真TMD为难。”当时学生发起的抗议是,谁都不要搬,谁搬就打谁,看学校能拿我们咋滴,而我也是不搬床的支持者之一。
后来,我又给银燕打了电话,让她通知其他部门干部成员。
“哎,怎么学校搞成这样,你去说一说,把实际情况反应一下啊,就你和领导接触最多,你不去,底下的声音他们怎么能听到?”银燕听到要通知大家搬床,极度不情愿,还说服我去和上级领导沟通。
“靠,怎么沟通啊,这不是要我去送死么?你又不是不了解领导的脾性。不行,我还要安全毕业呢,你就通知下去,至于大家做不做,也不关你的事了。”我对银燕的建议反应很大,经历了这么多,我对领导还是挺了解的,现在去说,其结果必然是我受罪,至少我还拿不出那种勇气。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真是郁闷。”
与佳俊和银燕通话之后,我心里更难受了,感觉我该做点什么,但是又缺少勇气,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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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秘书长来电说省红会来通知了,要我们学校两名干部去参加暑期夏令营,让我作为代表,再找一个人一起去。一番询问之后,银燕答应陪伴我一同前往。秘书长拿了表格给我们填,填完后要给会长签字盖章同意。
去仰恩阁(旧区桥头,校主建的别墅,早期他建设仰恩时的总部,以及他多年的办公场所)签字盖章的路上,我心想,既然有这个机会见到领导,倒不如把搬床的事件反应一下,看看能否改变点什么,反正被骂就被骂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挨批,经过两年半在红会的工作,我对这一切都很习惯了。
签字盖章完,我很小声的跟副会长说:“会长,那个搬床的事,我去了解了一下,不搬的原因有几个,女生搬床不方便,太重了,而且没有拆床工具,螺丝都老化了,不好拆。”
“谁说没有工具?每栋楼不都分了好几个?”副会长十分生气,然后马上打电话问管工具的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分工具。
“还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这个应该由民工去做。”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把最主要的不搬床理由说了出来。
“为什么一定要民工来做?宿舍是你们住的,又不是民工住的,你们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搬个床意见那么大,到处去跟媒体反应,不把学校搞垮你们不开心是吧?”副会长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不,是咆哮!!!震耳欲聋的那一种。其实,我早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对不起。”我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忽然觉得好委屈。
“08年暑假就想给你们把宿舍改好一点,想给你们铺瓷砖,方便打扫,可就是因为床太多,工人请不到,最后没办法,只能刷了墙,多装了个风扇。”董事会会长见副会长生气得不理我,温和的跟我说道。
“嗯。”我小声的回应着。
“这一次,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帮忙下,好让你们可以准时入学,要不然会影响下学期的上课进度。这次也都怪校方那边没有通知好,本来是说,学校请人把床拆好,然后让各个学生干部、党员、社团负责人,带领部门底下的人帮忙,能搬多少就搬多少,给学校减少负担。因为这次民工很难请,全部靠他们搬完都要8月了,来不及整改。结果学校通知成让全部学生自己拆搬,以为这样可以更快完成整改。”会长说明了情况,原来事情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嗯嗯,我明白。”
“学校做什么都是为你们好,你们又都不能理解,最后大不了就不改了,反正你们都无所谓。”副会长对我又是一阵怒吼。
“……”我低着头,不敢说什么。
“你先回去吧。如果能帮学校的,就尽量帮。”会长让我先离开,我很礼貌的道别后,赶忙逃之夭夭。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学校有学校的苦衷,学生有学生的立场。可是我呢?理解苦衷,却又要保持立场,真是左右为难。
★我站在学生的立场上维护权益,但又不想与领导发生冲突,有谁可以理解我的为难。我想努力做点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做成,反倒觉得委屈。
★我爱母校,所以我希望它好,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是薄弱的,我改变不了领导的决策,但也改变不了学生的抱怨,无奈与痛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