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形势莫测,可林夕被应宽怀抱在怀里时,只觉得面如火烧,一颗心儿越发跳得厉害。当天在林中,林夕也曾主动抱过应宽怀,但那时因为身遭大变,又受重伤,孤苦无依时,只找依靠而已。经过整夜,感觉大不相同起来,闻着衣裳发出淡淡的皂角味,混合着应宽怀身上某种莫名气味,她朦胧中盼望着:如能永远这样,多温暖!
房中绮旎,房外肃杀。应宽怀当然不会有其他想法,全副精神正密切注意黑夜来人的行动。这伙人行动轻快,靠近目标后更加谨慎,所产生的声音细不可闻,好在应宽怀耳力过人,这才听得清楚。
杜家家业甚大,分内外两层。外边是一个庭院,种植一些花树、药草;内层类似四合院,四面围拢。这伙人进了外院后并不急于行动,他们聚拢在一起,密谋起来。应宽怀凝耳细听,隐约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吩咐着其他人:“你们两个在外面,如果有人跳出来就放倒。你……对这里杜家里边情况比较熟悉,带路……老四,你带四个人进去,如果反抗,全部……嗯。如果听到我发出信号,全部撤退!”
一个声音低声应道:“老三,你也太小心了吧,杜家里我们都踩过点了,并没有武者在这里,直接进去吓一吓,他们还不自动把东西交出来?你就是爱小题大做!“
沙哑声音道:“老四你懂个屁!近两天我听说迷林驿道里发生了大事,现在宾度城的守军只怕也快接到戒严命令了,你把事情闹大,想找死吗?你这猪脑袋!该把里面的肥油洗掉了!说实话,如果不是老大老二他们急需,我他妈难道喜欢找瘦羊下手吗?”
那个声音嘿嘿一笑,再不说话。
这伙人再没有说话,就有一个人轻轻一纵,跳到内门上,也许是内门过高,不能一下子跳进来,也许是他怕声响太大。应宽怀从门缝中看去,正好看到他跳了进来。他心中有点底了:这些人,不是来找林夕灭口的。只是一些三流小贼!从那跳进来的盗贼身手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最多也就是一个初级武士水平。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应宽怀此时的身手,对于常人来说可谓高不可仰,看到这里他也不急,心中倒有一点惊奇:好大胆的盗贼,竟然在这么繁华路段随意下手,倒要见识一下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就着门缝看这伙人举动。
盗贼又轻轻跳到内院里,返身把门打开。果然从外面一共进来了五个人。身材高矮不一,都身着黑衣。一个黑衣人随手把门关上,准备“关门放狗”。刚关好,就见带头一个高胖黑衣人,可能就是刚才那“老四”,忽然做了一个手势,六个人轻蹿,躲到了阴暗角落。
应宽怀心中奇怪,不知此举是何用意。直听到“呀”一声,心中大叫惭愧,原来只顾着观察盗贼,没有注意到杜家各房间的动静。惭愧后又暗道不好,以为打草惊蛇。但转念一想,刚才黑衣贼人的头领已经下他们‘如有反抗,才下手’这样的命令。想来他们不会立刻下手的,但猜归猜,还是蓄势,就待形势危急,立刻出手相救。
只见那边一扇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身形。原来那是两个使唤丫头所住的侧房里,其中的一个丫头半夜出来小解。她慢慢走出来,醉眼惺忪,边走还边擦着眼睛,丝毫没有想到有虎狼之辈正伏于暗处,伺机而动。
丫头梦游一般走着,猛地,从暗处黑影一闪,一个守在那里的黑衣大汉直扑而出,从后面伸出一只大手,把丫头的嘴巴捂住,另一只手同时把她瘦弱的躯壳紧紧一夹,令她动弹不得,抱到阴暗处。这时候,暗处的黑衣人才慢慢轻轻走了出来,互相点了点头。其中有一个黑衣人从身上拿出三块黑布,一块缠成一团塞在丫头的嘴里;第二块紧紧绑在丫头的眼上,最后一块被他扯开,把丫头双手从背后紧紧绑住,又把她双脚也绑住了。
就在完成这些动作之间,应宽怀忽听到同侧一间房间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响动。辨清方向,竟然是小杜的房间。心中笑道:“这小杜竟然还挺机警的!”
原来当时黑衣人扑向丫头时,虽然动作迅捷,蹬地力量未免大了些,发出了响声,把练过武的小杜惊醒。这小杜虽然平日有点莽撞,但此时却镇定得很。他轻轻地把自己房间里常用来练力的棍拿在手中,从关得不严的门缝中看院子里的一切。在暗影中,他发现了这六个不速来客,并不慌张,也待机而动。
可是,马上他就知道情况不妙了。原来他房间处于下首,正与内院相近。虽然已蹑手蹑脚,但起榻时响大了点,不但被应宽怀听到,却也逃不过这些惯盗的耳朵,被那带头的高胖头领发现。这头领不敢断定屋里人发出的声音是有意还是无意,于是先向身边一个矮一点的黑衣人指了一指,又向小杜的房间指了一指。意思是问他,里面是谁所住?
被问的黑衣人好象想不出要做什么手势来回答,于是贴到高胖贼的耳边耳语。高胖贼人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手势,右手向下一切,半途却用自己左手一架。
应宽怀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曾与高力说过这些旁门左道,知道这个是盗贼的暗语,明白这个盗贼的意思,是叫下属先别杀人,或许是遵从外面老三的命令,或许想把里面的人拿来做人质。所以应宽怀还是不急。
手势一下,余人会意。其中四个盗贼手拿家伙,向小杜的房间轻轻走去。小杜在房中心中矛盾,叫嘛,怕把父母和爹爹引出来,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出来后只怕遭毒手,不叫嘛,这种事他还没有遇过,也不知如何是好。心一横,死就死吧,且与他们斗一斗再说,他倒没有想到应宽怀。
一个盗贼轻推开小杜的房门后,马上闪身,他很有经验,知道如果屋内人清醒,肯定会袭击于他。果然,他才一闪身,一支木棍从房间里向外边捅来,这一闪身,刚好避开,余下三人就想一齐逼进去。小杜的胆量极大,他知道用棍在房间里束缚较大,棍子一捅后,末端一抖,耍了一个棍花,人跟着也冲了出来。
小杜果然凶猛,出到庭院来,木棍舞虎虎生威。一时间,那四个黑衣人竟然拿他不下。高胖黑衣人一看,喝道:“废物!让开。”他竟自己上前,想把小杜拿下。
小杜见那四个黑衣人让开,而冲上来一个高胖盗贼,并不畏惧,大步一跨,对着他就是一棍,满以为这一棍势大力沉,对方必定闪开,谁知这黑衣人不愧是首领,果真有几分本事。只见他避也不避,嘿嘿一笑,对着木棍来势就是一拿,竟然空手就把小杜的木棍拿住。一挣之下,全然无用,才知道遇到高手,又见对方胖大躯壳直逼过来。心中大慌,想到这一败,后果不堪设想,勇气一泄,只在两三下,竟然轻易就被拿住了。
打斗之时,声音甚响,早把杜家人等一一惊醒,顿时各个房间的灯都亮了起来,等他们抖栗着走出房间,只见六个脸蒙黑布的黑衣人立在厅中,其中有一个把刀放在小杜脖子之上。杜夫人立时就惊得差点叫出来,是旁边的杜仲连忙把她的口掩住。再看庭院边,一个丫头被绑,倒在地上。而内大门,还有一个黑衣人站大门顶上,却是那总头领老三,听到声响后坐镇那里,监察全场。
杜老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场面险恶,开口道:“各位英雄,只为求财吧!老朽家中财物也不多,如果各位英雄确实急需钱财,老朽愿意全部拿出,只是,还请各位莫伤我孙子!”
胖首领开口道:“老头,识相就好,我们也不想要你们的命。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别蒙我,我对你们家了解得清清楚楚,快点!”
杜仲眼角斜瞅林夕的房间,他知道应宽怀就在里面,对他也有信心,只是奇怪怎么房门紧闭。他的举动让站在胖盗贼旁边的黑衣人生疑,轻轻用手碰了一下。首领这才发现杜仲的举动,于是对杜仲问:“那个房间里还有谁,叫出来!”
杜仲一吓,把眼光转过来,却见胖首领旁边那黑衣人身形甚是熟悉,鬼使神差看着他道:“你是……”话一出口,才知做了一件极蠢之事。
果然盗贼们眼中凶光大露,另一个黑衣人就道:“他好象在认人呢!”胖首领嘿嘿两声,并没发作,却对着林夕的房间喝道:“还不快点出来!我就动手了。”
如他所愿,房门轻轻开了,一个年轻男人慢吞吞抱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边走边把眼睛直瞪着胖子,这眼光好明亮,竟然使胖子心中一惊,开口就喝问:“你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这年轻男人淡淡而坚定的声音传来:“是你!”“你”这个字音拖得长长的。
他一愣,莫不是抢到熟人身上了吧?看到旁边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女,觉得好面熟。
只听那少女道:“是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