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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是与非(2)

问题就是出在了“正确”上。何为正确?一加一等于二正确,一加二等于三也正确。但生活不是解方程,生活的要义是解决问题。故事中的老方丈,到处抹稀泥,谁也不得罪,没个公平公正的形象,但他却能轻而易举地化解所有怒气,解决问题。看似不对,实则真对。而那三个徒弟,各有各的道理,但是没这些道理,纷争起不了,怒气激不起来。有了这些道理,也无益于解决纷争,平息怒火。两相比较,谁对谁不对,明眼人一看即知。

已经结婚的人,尤其是男同胞们大都有这样的体会:两个人因为某种原因,打起了冷战,彼此不相让,形同陌路,甚至闹到了离婚的程度,但只要其中一方肯赔个笑脸,说一声:“亲爱的,就算你对我不对好了!”谁都知道,所谓“就算你对”,其实是“你根本不对”的意思,但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一句话,就是这么一点点的语言上的退步,没有任何实质上的退步,却往往能化解僵局于无形。

家里家外都如此。

不过我们必须明确一点:生活中有些事情确实是有人对、有人不对的。但有句话说的好:是是非非惹人恼。对于一些大是大非,比如钓鱼岛,别管倭寇如何恼羞成怒,如何登岛,如何叫嚣,我们该坚持的必须坚持,该惹的必须惹,该拿回来的也必须拿回来。而诸如一些勺子碰锅沿、牙齿碰舌头之类的小事儿,也要毫不放松地坚持坚持再坚持,就是活不明白、自作自受了。

生活是个立方体,应该从不同方面、不同角度去看待。不管你是对是错,都不能“一根筋”,更不能非此即彼。即使是把世界上最高明的法官请来,他也很难做出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裁判。这种时候,需要的往往不是证明谁对谁错,需要的是宽容,需要的是退让。否则生活的“大法官”一生气,结果往往是把有理的和没理的各打五十大板。

4.正非正,邪非邪

今天学生成长在信息技术时代,他们对知讯的掌握,无论从效率还是含量,都远非我们过去所能比。不可能想像大学提供给他们的教室,是一个只能存放“永远正确”和“绝对真理”的真空天地。一位教授在自己的讲台上向学生坦诚讲述自己对当下文化争议的研究,只能增加,而不是限制或扼杀学生的独立判断力。

——肖鹰(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副系主任)

正与邪,是中国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组概念。

提到正,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正义、正气、正派、正道、正人君子等一系列褒义词。没办法,这不仅是传统,还是老祖宗的优良传统。孟子说:吾善良吾浩然正气。古往今来,谁不想追随圣人的足迹?即便是个十足的坏人,你称他为圣人、君子、一腔正气,他也不会打你两拳。

天地有“正气”,也免不了“邪气”。汉语中带邪的词也不少,但一个比一个贬义。什么邪恶、邪门、邪路、邪说、邪行。过去有些人会莫名其妙地神经失常,事后还说自己被猛鬼附身,人们无法用科学解释,便称之为“中邪”。所以,人们对“邪”的印象普遍不佳,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到了骨子里。

讨厌归讨厌,但邪从未远离过我们。人们说,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但事实上,邪恶战胜正义的时候也不少。即使正义能战胜邪恶,也不能彻底将其消灭。武侠小说中常说:正邪不两立。正与邪,多半时间都只能平分秋色、分庭抗礼。

究其原因,一方面在于正与邪本就相互依存,没有邪恶的衬托,就显不出正义之光明。另一方面,还在于邪恶的力量非常善于伪装。很简单:不伪装,就会被消灭;伪装,不仅能生存,还能体面地发展壮大。所以,生活中很少有赤裸裸的邪恶。它们要么披着正义的外衣,要么与正交织在一起,没有一双火眼金睛,难保不把坏人当亲人。

从这点儿来说,人们对邪敏感点儿再正常不过。保持一颗警惕之心是必须的,不过也应有其限度,不然就很可能把些许的邪等同于标准的恶,被真正的邪恶之人利用,做出令人遗憾的事情。

比如金庸《射雕英雄传》中的典型人物“东邪”黄药师,说他是个标准的大侠,他绝对当不起。但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也未免失之准确。他有他的缺点,比如狂妄、瞧不起人,但类似的缺点在江湖中人身上实在过于普遍。他当年对待几个弟子的做法比较残忍,但类似的事情正派中人也做得出来,甚至比他还残忍。

举一个历史上的例子:海瑞。此君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清官。海瑞之清,首先在于清廉。据说有一日,海瑞之母做寿,海青天买了二斤肉,全城哗然,连省城的胡总督听说此事后都在一次会议间隙神秘地对众官员说:你们知道吗?海瑞,他买肉了!海瑞死的时候,同事王用汲到他的家里帮助料理丧事,翻箱倒柜却只找到了十几两银子,最后只得找昔日的朋友凑了些钱办丧事。海瑞之穷,穷得让人肃然起敬。其次是清正。据野史记载,某天,海瑞家里的男仆给了海瑞5岁的女儿一块饼,海瑞得知后大怒,认为女儿接受男人的东西就是违反了男女授首不亲的礼法,并因此逼死了女儿!海瑞之正,实在让人不敢苟同。想想看,假设海瑞便是武侠小侠中认定黄药师杀死了自己五位师傅的郭靖,而黄药师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5岁女孩,黄药师还有没有活命的份儿?

海瑞的故事告诉人们:正走向极端,便是邪,便是比邪还邪的恶。

世上也没有永远的正。我们再回到武侠小说中,挑几个例子:《倚天屠龙记》中的宋青书、《笑傲江湖》中的林平之、《神雕侠侣》中的尹志平,等等,这些人刚出场时不仅都正,而且称得上“根红苗正”,但最后都成了不折不扣的邪恶之人。我们有理由相信,君子剑岳不群、嵩山派掌门兼五岳剑派盟主左冷禅等人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披着羊皮闯荡江湖的,他们的年轻时想必也曾想过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只不过他们由于种种原因没能控制好自己,最终被正义所抛弃。

与此相对应,在一批人走向邪恶的同时,也有一批人因为种种原因走向了正途。比如魔教圣姑任盈盈,再比如先前的采花大盗、后来的“不可不戒”田伯光,包括金毛狮王谢逊,可见,世上也没有永远的邪。如果你见到邪就想一棒子打死,那么势必会导致更多的邪,造成更多的恶。

值得一提的四大名著中的《水浒传》。众所周知,《水浒传》又名《忠义水浒传》,“义气”是其中心思想。但是我们设身处地想想,梁山一百单八将中,有几个人是真正讲义气的?林冲上梁山,不是为了义气,而是被逼无奈。宋江上梁山,也是如此。当然他可以跟义气沾得上边儿。但他的义气,却是建立在包庇国家一级通缉犯的基础上的。真正讲义气的也就鲁智深一个,为主持公道,三拳打死镇关西。不过我们也得站在镇关西的立场上想想:他纵然有罪,但也罪不致死吧!更何况鲁达当时还是个国家公务员,堂堂的鲁提辖。这种暴力执法式的义气,今人绝不可模仿。

再说正与邪。在普通读者眼中,一百单八将肯定都是正义的化身。其实远不是那样。先说菜园子张青和他的浑家母夜叉孙二娘,这两人上梁山之前干得是开终极黑店的买卖,不仅劫财,还杀人剁做包子馅。但就是这么两位想想都令人发指的人,而且还是想把武松也包成包子的人,最后反倒与武松不打不相识,一同投奔了梁山。这两口子就不用提了,绝对不是什么好汉,可惜的是武松,更可惜的是潘金莲——只杀了武松的哥哥一人,却得不到武松的原谅!原来在好汉武松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哥哥是人,别人死与不死,有什么关系?另一个极具代表意义的人物就是吴用。这个人号称“智多星”,但遍观《水浒》全书,你根本找不到一点儿称得上光明正大的智慧的东西,全是打闷棍、套白狼一类,为了拉别人入伙,他屡次献上最终导致对方家破人亡不得不上梁山的“妙计”。这样的梁山,哪有什么正义可言!所谓的正义,不过是一句吸引更多人上山入伙的口号。

总而言之,生活中的很多人、很多事,都不能简单地以正、邪去区分。我们必须维护正、引导邪,但做到这一点,首先具备一双慧眼、一颗慧心。

5.越是小人越是要当君子养

任何社会都有大量的小人,但一个社会如果大量的小人都不仰慕君子,甚至还洋洋自得以当小人为荣,这个社会就未免太犬儒了;而一个社会如果不能容忍小人的存在,甚至把小人当恶人而“国人皆曰可杀”,这个社会就未免太苛暴了。

——秦晖(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

有一次,宋代大文学家苏东坡请朋友佛印禅师到茶馆喝茶。店小二见佛印是个出家人,尤其是看着他不像个有身份的出家人,招待时就显得特别冷淡,而对锦衣华服的苏东坡则十分热情。

苏东坡看不顺眼,就婉言暗示店小二对佛印客气些,但这个店小二显然是个势利小人,从头到了,他始终对佛印很冷淡。

苏东坡不高兴了:“结账!”佛印一听赶紧说:“我来。”说罢掏出一些散碎银子,有多没少,递给店小二,店小二一看,居然看走眼了!原来是位阔和尚!赶紧道谢,态度瞬间变得非常谦恭。

刚走出茶馆,苏东坡就问佛印:“这人态度很差,是不是?”

佛印说:“没错,他……”

佛印还没说完,苏东坡又问:“那你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客气?客气也就罢了,居然还赏钱给他?”

佛印说:“这你就学不来了——有时候,小人也要当君子养!”

苏东坡哈哈一笑,说:“的确,我真的是学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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