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迪里不由想起了自己在上海时曾经遇到过的一个老乡。那个老乡初时的情况和他很相似,也是很早就出来在汉人的地盘里以卖烤羊肉为生了。可现在,人家的生意却早已不知道要做得比他大多少。据那个老乡自己说,他现在不仅控制着好几家位于南京路附近的烤羊肉摊,更主要的是还有一批十四五岁大的小扒手,每天都会在上海的闹市街头或者公交车上,为他创造财富。
这一个小孩算是每天只扒到50块钱,那么十个就是五百,一个月就是一万五……天哪,这样一年下来,他得赚多少钱啊?想到这里,阿迪里显然不仅是心动了,甚至还多少有点后悔起自己的后知后觉来。要不是当初自己一直在一根筋地惦记着烤羊肉,而不敢走这条致富的捷径,何至于离家一个多月后,不仅没有赚到钱,反而还要倒亏工资和开销。万幸的是,现在赶紧转型,貌似还不算太晚。
但在带着这批身世清白的小孩,走上以扒窃为生的道路以前,阿迪里还有一个极其棘手的难题,急待他解决,那就是技术。对于连小时候偷家里五分钱,都次次能被抓获的阿迪里来说,扒窃,显然是属于一项可望而不可及的高新技术。如果单靠自己道听途说的一点所谓手法来给这些小孩传道授艺的话,那么他绝对相信,等真正到了开工的时候,用不了两天,这帮小孩就得全军覆没。所以,行业内的事终究还是得靠内行来领导,在这点上,阿迪里显然要比很多有关部门清醒许多。
可问题是上哪找个手艺高超的老扒手来给这群孩子当总教头呢?经过一番苦苦思索之后,阿迪里总算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自己一个刚刚结束劳教的远房表亲。那个表亲虽说被抓前主要是以偷鸡摸狗为生,但偶尔也会在人多热闹的时候露手割兜摸包的绝活,来为自己增加收入。另外,这个表亲给阿迪里留下的最深印象,就是有一次,他竟然胆大包天地借着和一个来下面视察工作的自治区领导握手的机会,把人家上衣兜里的一支钢笔给顺了。结果恰恰就是因为这件事,自觉受到羞辱的大领导,直接就发话让公安把他弄进去劳教了三年。看来要是能请动他来帮自己调教这些小孩,那么自己实现日进斗金、发家致富的人生理想,想必也是手到擒来的事了。
于是,自觉改行一事已经刻不容缓,生害怕一个落后便会错失孔明的阿迪里,当即便跑到邮电局,毫不吝啬地往乡里拨去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几经辗转之后,总算在当天下午与表亲取得了联系。在阿迪里对汉人世界一番天花乱坠的描述和对表亲充满诚意的邀请之后,后面的事,自然就变得异常顺利起来。在暗无天日的劳教所里呆了几年之后,被阿迪里所描述的花花世界深深吸引的表亲,一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见识见识,二则是由于最近被派出所的警察盯得很紧,一直不敢在本地出手犯案,正苦于生计无处着落,现在阿迪里主动找上门的这份差使,也算是暂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于是一拍两合的二人,当即便在电话里隐晦地谈好了表亲一个月内保证小伙计们出师,然后阿迪里支付两千元报酬,并报销来回路费的合作条件。再然后,在收到阿迪里寄回的200块路费后,没过几天,阿迪里日思夜盼的表亲,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内江。
还真别说,这个曾在光天化日之下取领导钢笔于无形的表亲,不但在业务方面才华横溢能力出众,同时,在他身上还拥有一种中国人中难能可贵的敬业精神。抵达内江的第二天,这位表亲就不顾旅途劳累和对汉人世界的新鲜好奇,直接着手准备起了训练扒手所需的诸多事务。眼看现在已经万事具备,单等这些小孩艺成出师后,自己就可以坐在家里等着数钱的阿迪里,自然也不敢怠慢,异常果断地只保留了两个生意最好的烤羊肉串摊位,让其他小孩一律停止出摊,开始每天呆在家里跟着表亲学习行窃**。
看来, 阿迪里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这位即便在劳教所里也未曾停止过与其他扒手一起探讨钻研业务水平的表亲,不仅给阿迪里的小伙计们带来了极其专业的行窃手法,同时也教会了阿迪里在以后的日子里,该将如何管理这些扒手。在这段充满艰辛而又枯燥的日子里,总是时不时会出现几个不服管教或者马虎偷懒的小孩。每当这时,表亲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拎出来,轻则钢针刺脸,重则棍棒相向。几次三番的杀鸡儆猴之后,小孩们自然开始日趋温驯,终于肯踏踏实实地跟着师傅学起了刀片割兜、镊子夹包等等等等的细致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