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哥。”陪着琳琳的亲属们,一起处理完她的后事,剩下的假期算上归程,也已时日无多,于是,我不得不抓紧时间,去找森哥,来兑现我曾经的誓言。
“叶子……”虽然回来至今,我和森哥一直未曾通过电话。但以森哥对我的了解,这个时间看见我,他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意思,反而无比自然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用力拍拍我肩。
“森哥,我那天有点乱,没怎么听明白事情的经过,能不能给我再讲一遍?”跟着森哥走进办公室后,我也顾不上多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在这点上,森哥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之一,他很清楚对现在的我来说,事情的真相远比那些无谓而又空洞的安慰更为我所需。于是他理解地点了点头,给自己点上根烟,便缓缓讲述起来。
那天中午,是森哥和林永庆等港城道上的一帮头脸人物约好聚在一起吃饭叙旧的日子。其实黑社会组织发展到90年代中后期,随着公司化、经营化的渐趋成熟,基本很少再象之前的街头流氓阶段那样,各个团伙之间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公然翻脸乃至大打出手。在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前提下,他们也学会了合纵连横,虚以委蛇。换句话说就是该斗争的时候就斗争,该合作的时候还是得合作,只有永远的利益而不再有永远的敌人。而且这种斗争,更多时候已经开始由明面上的暴力火拼,转入了私底下的勾心斗角。说到这里,相信大家也该理解了为什么周林森在得知林永庆就是整他的幕后黑手后,却还能坦然与他坐一起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话说那天,林永庆由于之前有个宴请文化部门几位主管领导的重要酒席,所以晚到了一步。来的时候本就已是一身酒气,加上因为迟到,被几个要好的兄弟吵吵着多罚了几杯,导致最后散席的时候,明显已经酒力不支,步履酿跄。也有人为安全起见曾劝他勿再驾车,可为了显示自己的海量,他依然还是逞能地爬上了驾驶座。说实话,在新的醉驾处罚条例出来以前,相信这样的情景在大家的生活中并不罕见,而且往往是侥幸过关的多,损人害己的少,加上当时在场的多数人,于内心,也是希望林永庆能因此而遭遇不测的,于是仅限于表面的关心做到位后,众人都不再多劝,任他离去。
这边厢,林永庆摇摇晃晃地开着他的奥迪离开了酒店,而那边厢,则是琳琳刚好带着班里的小朋友兴高采烈地从校车上下来,准备到停车场对面的龙尾山公园赏春游玩。这边随着绿灯的亮起,放心前行。那边虽有停车的意识,却错把油门当成了刹车。就这样,那条仅仅几米长的人行道,终于成为了一人一车最后的交集点……
据森哥说,等与林永庆同路而行的他,抱起琳琳送往医院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最后和医生一起在她的包里翻出了身份证,当时连他都已经认不出,这就是平日里那个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花样少女。再后来,就是林永庆一手遮天,广疏关系,用8万块钱和一个顶包小弟,了结了此事。
呵呵,原来8万块钱就可以买条人命,原来我的琳琳就值8万块!不知为什么,当时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悲愤的力量,只是想笑,想尽情地嘲笑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好一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好吧,既然我们身处丛林,那么就按丛林法则来做最后的了结吧!
“叶子!叶子?你没事吧?”森哥略带不安的呼叫,把我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
“啊!在呢。我没事。”我在脸上抹了一把,强展笑颜向森哥做出个我很好的表情。
“在都在了,听哥的,想开点,知道不?”森哥叹口气,无力地摸了摸我头。
“哥,帮我弄支枪,成不?”我努力平息了下依然起伏的心情,故做镇定地望向森哥。
“叶子,你听我说,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别那么冲动好不好……”显然,对我要枪的用意,森哥一清二楚。
“森哥,你是了解我的,对吗?”我固执地打断了森哥有些无力的劝慰。
“他肯定会死,但不是现在。这事,就让哥来做,成不?”森哥冲我做着最后的努力。
“我等不及了!哥,我也知道你和他那点事,既然我已经欠你那么多,就让我去做吧,能顺便帮你一次,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我心里会好过点。”说到最后,我动情而又坚定地抓住了森哥的手。
“你这性格啊,怕真是改不了了!三天内通知你。”森哥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