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要去见大师兄?”赵璧不可思议地问道。
丁野没有回答,转头对还缩在墙角的小胖子李牧歌叫道:
“哎!李牧歌,回柴房收拾收拾,我们去该住的地方住。你是归云宗的弟子,不是来打杂的。”
赵璧和方正怔在原地,不知道丁野打得什么主意。叫他去他不去,没叫他去偏要去,这是什么道理?
丁野只是微笑。道理,其实很简单。他不去是因为他不想去,他要去是因为他想去。
就在几人相持之时,远处一个人正快速赶来。丁野看清来人时,顿时满头黑线。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帮着陆秋灵吊打他的两个少年之一。
“丁野,师父叫你……去见他!”
那少年走近,满脸不悦地喊道。一会被当成打手,一会又是跑腿的,也难怪他脸色难看。
丁野有点无语。这陆秋灵是从九天外来的吗,胡闹一通也就罢了,竟然还真去告状。打人的告被打的,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快去快去——咦!”那少年一面催促,一面发现了狼狈的赵璧和方正二人,于是问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怎么好像受伤了?”
赵璧刚吃了大亏,这就有人来看笑话,心里是又羞愧又愤怒,支支吾吾地道:“啊,没什么没什么,自己不小心摔的。你先忙,我们回去了——”
说罢,赵璧扶着方正扭头就走。
丁野望着赵璧和方正狼狈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又朝院中喊道:“小胖子,收拾好东西,我们在精舍见。”
当下丁野跟着少年一路往紫云峰顶而去。
紫云峰位于归云峰东南方向,虽磅礴大气不如主峰,但是论挺拔险峻则更甚于其他七峰。近处茂竹修林,怪石林立,远方则是流云朵朵,大好河山一望无际。
但是让丁野疑惑的是,紫云峰大好风光,却是灵气枯竭,不适宜修行。这似乎不符合天地自然的规则,让人惋惜。
丁野跟着少年转到通达顶峰的主干道,爬过万级天梯,终于上到顶峰。紫云峰顶离地万丈,丁野转身望向远方,一种豪迈之气油然而生。远方,归云主峰巍然耸立,其间云雾缭绕,灵气蒸腾,有如仙山。
“我会回来。”丁野心道。
在领路少年的催促下,丁野走进一座精致的小院。院中栽种着四棵不知名的歪脖子大树,分别立在四个角落的花圃中央。花圃中奇花异草甚多,五颜六色的蝴蝶在其间翩翩起舞。
走进屋内,一对中年男女正端坐堂前,堂下还垂手立着一个青年。中年男子正是紫云峰首座陆平轩,此时手中端着茶杯,正面色平和地看着丁野。丁野连忙作揖道:
“弟子丁野见过陆师叔。”
陆平轩微微一笑,指着旁边坐着的女子道:“来见过你白师叔。”
坐在他旁边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名白素素,和陆平轩隶属同门,都是归云宗的上一辈人物,也让丁野称呼师叔。
白素素相貌平平,身材娇小,却是一脸亲切之色,让人心生好感。丁野也作揖道:“白师叔好,弟子丁野有礼。”
白素素点头微笑,示意他免礼。
“听秋灵说你欺负了她。”陆平轩开门见山,却是话锋一转道,“她没有欺负你吧?”
知女莫若父,陆平轩早就猜到了其中的奥妙,此时当面问询。丁野忙答道:“陆师妹跟我闹着玩,没什么大事。”
陆平轩目光如炬,已看到了丁野身上有伤,又道:“你身上的伤?”
“呵——”丁野笑道,“来的路上遇到两条狗,差点被咬到,还好赶走了。”
陆平轩也不追问,又指了指站在堂下的青年道:“你们也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大徒弟南宫雄。”
南宫雄身高六尺,虎背熊腰,一张大脸坑坑洼洼甚是粗糙,更兼满脸的络腮胡子,半点不像二十出头的青年,倒像是个三四十岁的大汉。此时他一脸温和地对丁野抱拳微笑道:
“原来是丁野,久仰大名。”
陆平轩的大徒弟,当然就是赵璧等人口中的大师兄了。他让人来叫丁野,想不到却在这里提前相见了。丁野见他一脸随和,心下疑惑,不过对方礼数不缺,当下也不多想,回礼道:
“南宫师兄好,丁野久仰——”
南宫雄一愣,随即豪爽大笑道:“和丁师弟大名比起来,南宫雄的名字简直一文不值,丁师弟就不必客气了。”
南宫雄外表一个粗人模样,言行举止却甚是得体,看起来倒像是个憨厚豪迈之人,与人们口中的大师兄形象似乎不太一样。
白素素道:“你们二人也不必客气。丁野虽然曾经是归云峰的大少,但既然来到紫云峰,就是我们紫云峰的弟子。以后你二人就以师兄弟相称,小雄啊,你是紫云峰的大弟子,丁野初来乍到,你便多照应些。”
南宫雄朗声应道:“师娘放心,我们紫云峰的弟子其他不敢说,要论师兄弟间的感情在整个归云宗绝对是最深厚的。丁师弟既然已经是我们紫云峰的弟子,那便是我们的兄弟,师兄弟们自当爱护。”
丁野笑了笑,道:“多谢白师叔和南宫师兄,从今日起,丁野便以紫云峰弟子自居,以后必当聆听师叔和师兄的教诲。”
白素素简要介绍了紫云峰的情况,又问了丁野一些问题。丁野始终面带微笑,昂然而立,一种自信从容而又不失礼数的气势自然显露。
陆平轩一直在观察丁野,以他的修为也是半点看不出丁野丹田被废、修为全无的迹象,他看到的是一个成竹在胸、英气勃发的少年天骄,就好像几天前在归云峰议事大厅看到的一样!
陆平轩忍不住微微点头,高兴地道:“好,丁野。从今天起,你就安心在紫云峰修行,过去的事无须挂怀,一切重新开始。”
陆平轩似若有所思,顿了顿,又郑重道:“还有半年,就是我归云宗百年一届的‘八脉会试’。想必你们也都清楚其中的重大干系,这是归云宗百年一次的洗牌,对我们紫云峰来说更是生死存亡的关头。”
八脉会试,是归云宗创派以来延续两千余年的重要传承。将从归云宗八峰上万弟子中选出最强大的九名青年弟子,作为新一届归云宗的掌门和八峰首座。选拔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比试。八脉会试,将决定未来一百年归云宗的掌门和首座人选,自然是一次洗牌。
“丁野,你虽然刚来紫云峰,但我们一视同仁。”陆平轩又道,“紫云峰再不济也是归云宗的一峰,就算是弟子稀少,至少也有两个保底的参加名额。你既然已经是紫云峰的弟子,便可参加紫云峰的选拔。”
丁野和南宫雄同时一愣,他们没想到陆平轩会突然提到半年后的八脉会试。南宫雄脸色微微一沉,旋即拱手笑道:
“丁师弟若能代表紫云峰参加会试,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听说丁师弟丹田受伤,似乎已影响到修行,不知可有此事?”
南宫雄一句话点醒了陆平轩和白素素,两人也是一愣,关切地望向丁野。却见丁野如若无事般浅笑道:“不碍事。”
不碍事。丹田被毁,将终生无法修行,这是修真界无可置疑的铁律。丁野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三个字概括了。这让其他三人又是一惊。不管是否碍事,陆平轩也不好直接否定,于是道:“那就好。毕竟还有半年时间,此事以后再议。”
“是啊。”丁野也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丁野当然不知道丹田被毁的情况下如何继续修行,他就是知道,他一定能够再修行。这不是自信,也不是盲目乐观,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完全没有道理可讲。也就是这种感觉,这种经历了无数的痛楚和磨难、无数失败和成功而培养出来的奇怪感觉,让他快速地走出了绝望的边缘。
我行,一定行。没有道理可讲。
陆平轩目送丁野和南宫雄离开小院,与白素素对望一眼,两人都是微微一笑。
突然,陆平轩长长叹了口气,道:“希望会有奇迹,否则我陆平轩对不起紫云峰历代祖师,更对不起师父的一番栽培。”
“师兄何出此言?”白素素道。
“紫云峰今日气象,责任在我。师妹也知道我生性恬淡,不喜与人争斗,宁愿做个‘隐君子’。但作为一峰首座,却是疏于管教,现今紫云峰人才凋零,已到了难以自保的地步。‘八峰会试’转眼即至,万一若是连第九名都取不上,紫云峰首座之位将由其他峰的弟子担任。说得好听点,紫云峰还是归云宗的一脉,实际上却极有可能成为赤云峰一脉的附属。从此以后归云‘八峰’变‘七峰’,紫云峰一脉从此灭亡……”
说到这里,陆平轩不禁动容,叹道:“唉,师父将紫云峰一脉交在我的手里,我却拱手让人,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师父他老人家!”
白素素劝解道:“师兄,不必如此悲观。丁野丹田被废,暂且不提。除此之外,紫云峰不是还有老大和老二吗?”
“终究是底子太薄啊。”陆平轩道,“希望老二的历练能有所收获——唉,若是丁野丹田未毁那该多好……”
白素素笑道:“师兄糊涂了,丁野丹田若是未毁,又如何会来紫云峰。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没有希望——”
陆平轩惊道:“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丹田被毁,终生无法修行,哪里还有希望?”
“谁知道呢?那孩子可是丁野啊!”
信心,是可以传染的。当你真的相信自己时,别人也会不知不觉地相信了。这,也没有道理可讲。
“希望?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