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徐虎还在纳闷,为何刘猎要把本来就跑得很快的驴哥变成马哥,可当他们经过第一个关卡,停下来接受检察后,他就认为刘猎此举有先见之明了。毕竟用一头驴拉着板车风驰电掣,实在是太不常见了。
徐虎向外看去,一眼就发现了几张比过年贴的年画还要大几分的通缉画像贴在了关卡旁的告示栏上,画上的人正是自己。吓得他急忙趴在板车上再不敢抬头。后来还是在刘猎的催促下,才勉强抬头让检查的军士们看他。可一看他的脸,军士们顿时被惊退了好几步。刘猎在旁叹气道:“早和军爷说了啊,我弟他生了毒癞,全身都烂了呀!”
军士们强忍住恶心,那画像草草比对了一下,就把破树枝搭成的棚子放了下来:“走,快走!真****的晦气!”“谢谢军爷,谢谢!”刘猎做了两个揖,便跳上板车驱马离开。
徐虎道:“你又玩了什么把戏?”刘猎嘿嘿一笑道:“把你变成了一个美男子!”听徐虎嘘他,刘猎便从怀中拿出一面铜镜,道:“我没骗你,你自己照照镜子!”
徐虎接过镜子一看,镜子中的人秀眉尖脸,肤质细腻,一双眼睛清澈美丽,看上去竟然有点像女孩子。“我,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顾不得去想刘猎怎么会在身上带个镜子,徐虎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的相貌为什么会变。
“你没发现自己变瘦了么?”刘猎提醒道,“人一瘦下来就会有些变化的。”
“那也不至于整个面孔都变了吧?!”徐虎再端详一番,发现自己的模样无论怎么看都好看,却没有一点本来长相的影子。倒是从前偏暗的肤色现在变得明亮起来,整体看上去像掺了淡紫色的粉色。
“也许你之前长得像爸,现在长的像妈啊。”刘猎道,“毕竟你也不知道你父母长什么样子。反正你现在还是你自己就行了呗。”
“唉!”徐虎气恼地把镜子塞给刘猎,苦恼道:“我要是在做梦该多好!不光家没了,现在连自己的脸也没了!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都没了!还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我还是我?!我还存在吗?”
“好问题!”刘猎大赞道,“虽然我给不了你答案,但我能非常肯定的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自己的答案,那么你所有的烦恼都将云散烟消!”
徐虎长叹一声,不再说话。刘猎停了停,似乎觉得说的还不够,又道:“其实我也算有个答案,却不知能否让你满意。”见徐虎没有接话的意愿,刘猎就自己主动说道:“我这个答案,是从内心出发,考虑我是谁而得出来的。当我除去所有外在的身份,甚至连我自己的情感和记忆都全部舍弃,只剩下思考我是谁这个问题的念头时,我是谁?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要我还在思考,就能证明我还是我,不是别人。我在思考这件事本身,就是对我的问题的最好回答。”
徐虎皱着眉头,盯着刘猎的背影思索了很长时间,才试着提问道:“你的意思是,每个人的相貌、记忆什么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内心?”
“差不多,你能理解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其实修士最重要的是魂魄,等你到了一定境界,你甚至可以换个肉身。比如你身体里面的那个刀荥。”刘猎道。
“你说,答案是只要我还在思考,我就还是我。”见刘烨点头,徐虎便继续道,“那如果我停止思考呢,我就不再是我了么?”
刘猎道:“那时候你已经被刀荥吃掉,不再会想这个问题了。”徐虎默然。
又过了两个关卡,在让三个守卫呕吐,两头家猪破笼狂奔,一个军头尿裤子之后,徐虎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明松城。
从小到大,徐虎只去过一次易阳城,还是在几年前和木爷爷一起去买猎具的时候。如今又见到了一座新的城池,徐虎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蹦下马车(终于不是驴车了),去一探究竟。刘猎一把拉住他道:“慢着!和我扮成兄妹再进城!”徐虎急着去看新鲜,口中应道:“好好!”心思却早就飞到城里去了。
刘猎对马道:“马哥,你可以休息了。”那马就像皮球一样,哧的一声变瘪了。刘猎把马儿团了团,揉成薄薄的一卷,往徐虎头上一拍,徐虎身上立刻多了一件土布长裙。哎?徐虎发觉不对,寻思着给自己套个裙子是什么意思?还没说话,就被刘猎拉到了入城的大道上去:“别说话,就装作是哑巴!”
徐虎刚要反驳,就看见城门处贴满了关于自己的悬赏。还有几个修士模样的人,每人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的铁勺在不断的旋转。“那是测法仪,如果你有法力的话,一下就能被检查出来了!”刘猎贴着徐虎轻声道。徐虎紧张的转身就要跑,刘猎赶紧死死搂住他,安慰道:“不要紧,他们发现不了我们的!”
越逼近城门,徐虎越紧张,正在检查的修士一眼就发现了正在抖动的徐虎:“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刘猎点头哈腰道:“仙师,我家妹子从小羊癫疯,遇见人就抽。这不,看见这么多人,抽得更厉害了。”说着,他搂着徐虎的手里放出了一大股电流,让徐虎整个人抽的直接翻起了白眼,嘴里还吐出了白沫:“唉呀,仙师救命呀!我妹子要抽死了!”可那修士一脸嫌弃,骂道:“快滚!病的这么厉害,真是白费了这好相貌!”刘猎忙点头道:“是是,碍了仙师法眼了!马上滚,马上滚。”抱起徐虎就要走进城门,却听另一位修士道:“且慢,我看你好像会法术啊。”
刘猎转身,看那修士手中的测法仪正指着自己,立马赔笑道:“道爷真会开玩笑,小的哪会什么法术啊?要是道爷有心教我,那我现在就拜师。”说着就要把徐虎往地上放,口中念道:“师父在上,请……”修士忙制止道:“慢着!谁说要收你了?”刘猎装傻道:“啊,道爷不收小的么?小的能背能扛,什么活都能干,只是每顿吃的多点,也就三十多个馒头,四五斤牛肉吧,道爷要是看得上我……”
“打住!你属猪啊,这么能吃?我只问你,你说你不会法术,怎么我这测法仪转向你了?”修士不耐的打断刘猎,把手中盘子向刘猎一伸道。刘猎呵呵一笑,道:“小的不懂这些,哪里知道……”
“我看你装傻吧?”修士走近一些,看了看刘猎怀中还在吐白沫的徐虎,“这小妞的羊癫疯,怕也是装的吧?”啊——!徐虎大叫一声,从刘猎怀里跳了出来,砰地一下摔在地上,开始满地打滚。他全身经脉贲张,皮肤泛红,只出气不进气,眼见是要抽死了。“救命啊!”刘猎大呼一声,扑上去狠狠地掐徐虎的人中,看的周围人一阵肉疼。
“道爷!您看这像装的吗?”刘猎悄悄收了自己布的暗雷,一挤眼睛流出两行清泪,对修士哭号道:“有把自己往死里装的吗?”
“那这你怎么解释?”修士一指测法仪,冷道。“说不定你们就是第一个往死里装的呢?”
“说不定那盘子也喜欢我妹子漂亮呢?唉唉,道爷,那盘子转向了!”刘猎突然叫了起来,众人一看,所有的测法仪都齐刷刷地转向了同一个角度。
修士们顺着测法仪看去,只看见一个背着竹筐,手里拎着七八只鸡的老妪。老太太一见各位道爷在看自己,咧开豁牙的嘴,满脸的皱纹都堆成了一朵花。她笑道:“各位仙师,老太婆我只是想进城去给闺女送点鸡蛋。哦,对,还有鸡。仙师要不要尝尝?”
又动了!这次不是刘猎说的,而是一位修士喊出来的。修士又顺着看去,这回是一个坐在轿子里,身着锦衣的女子。“仙师,我是本城张家的大女儿张笋,仙师不会不认得吧?”张家乃是明武宗副宗主的本家,修士们岂敢怠慢?他们擦了擦满头的冷汗,齐声道:“认识,自然认识。”
再看那测法仪又开始转动。这一次,修士们再也忍不住,开始骂了起来:“什么破东西,都乱指什么啊!”众人一看,原来仪盘指的是一只在笼中的鸭子,嘎嘎叫着往地上一蹲,噗地下了一个蛋。是个母的!众人一阵喧哗,原来仙师的测法仪专门指女的啊!
“道爷,你看我……”刘猎上前还要再问,却被修士一齐轰走了:“走!快走!”
刘猎抱着徐虎走了老远,来到城西的老巷子里极幽静的地方,才给徐虎喂了一点夜晶树汁,让他恢复了正常。
“你要杀了我吗?”徐虎一清醒,立刻气急败坏地跳着脚朝刘猎嚷嚷道。刘猎晃了晃手中的细瓷瓶道:“我要杀你,这半年来救你的心血不是白费了么?这里还有半瓶夜晶树汁,算是给你赔罪了。你要不要?”
徐虎看看细瓷瓶,又瞧瞧刘猎认真的神态,便一下把瓷瓶抢到手里:“好,那我不和你计较了。”他尝了一口,果真是夜晶树汁,疑惑道:“你不是说夜晶树汁没了么,怎么还有?”
“谁说没了,只是不给你用了而已。”不管徐虎在背后怎么抗议,刘猎都不再理他。他们在巷子中又转了一阵,才在一座破败的宅院前停住了脚步。“到了。”刘猎推开宅门,信步走了进去。徐虎跟在他后面,进去之前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牌匾:容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