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沛县的大道上,行着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可不一般,因为拖车的马并不一般。这马通身雪白,但四蹄却是醒目的红。在地上踩踏着,仿佛四朵彤云飘行于平面之上。这马名叫火云马,乃是神风国的神骑。这马血统优秀,但繁殖极难,每年只有五匹进贡到洪武王朝。只有星府最有地位的几位大人物能够驾驭,如今却来到了如此偏远的沛县。
驾着马车的是一个年轻人,手却很稳,身体随着马车起起伏伏,却没有颠簸的意思。这年轻人望着前方依稀出现的城池轮廓,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他勒停马车。
“世宁,前面就是沛县了,快到了。”
闻言从车厢里钻出一个年轻人,器宇轩昂,眉毛极轻,给人以淡薄之感。他嘴角含着笑,说道:“好你个轻羽,驾车如此之快,可把我的那些手下甩出了百里。”
轻羽哈哈一笑,拍了拍火云马道:“还不是钟大公子的这匹神驹,一口气跑了五百里也不喘气,真不愧是神风国的国驹。”
神风国在北,国土是片大草原,多以游牧为生。从小自马背上长大,有骑在马背上的国家一称。所以神风国重马,在他们眼里良驹甚至比人还要重要。宁可自己吃不饱,也要把马喂好。火云马这样的神驹,更是有国驹之称。
“此番离开星府,你主动向我叔公要求与我一同来往沛县。与你之情比起来,这马又算得了什么,你若是喜欢送你便是。”世宁语气恳切地说道。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钟世宁吗?”轻羽大惊小怪地说道,说着便要伸手去默默对方的额头,结果被对方笑着打开了。
随即轻羽正色道:“小的时候,你便如我长兄,对我事事照拂。那时我也未曾说一声谢,但恩情都记在心里。此番你被调离星府,正是举目无亲之际,我又怎么可能不追随你。我相信以你的才能,很快就能回到星府,此番之行只是蛰伏,一旦回去便能让举世震惊!”
世宁心中感动,微微颔首。他回望来时的路,那里群山环绕。但他看的并不是那山,而是在极远的地方,有一片庞然大物盘踞在那里。那里是权力的中心,也是所有的中心。他的天地应该在那里,而这里注定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驿站。
他回过头,脸上平静了下来,却多了几分尊贵的气质。他叫钟世宁,是钟太师的侄孙。
“走吧,尽快到沛县,我要整顿一下这一方的势力,才好做出一些功绩,调回星府。”
“好!”
钟世宁回到车厢内,轻羽正扬起马鞭,突然有一只小虫子飞落到轻羽的身上。
结果那只虫子仿佛不受力一般,滑落到了地上。车轮碾过,生命消逝。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
这是气息外放的表现。这个年轻人,居然也是个丹府境的大修行者!
……
“晦气,真是太晦气了!”洪远舟咬牙切齿地从外面回到了洪府,他一身尘土,满是狼狈相。
刚一进门,就遇见了管家,管家弓着身子候在那里,看见了洪远舟的样子,皱皱眉说道:“少爷,老爷叫您一回府就去大厅见他,您……这是怎么了?”
洪远舟哪敢说是自己欺负人不成反被人欺负了,那样太丢人了,于是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
但就算他自己不说,明天这个消息恐怕就要传遍整个沛县,会被那些在客栈的秀才们传为笑谈,于是他心中更恨。但同时又想起了在客栈中突然出现的那个虚影,一眼就将他平日里尊敬异常得何叔给击败了,这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决定不再去惹江羽。
“您要先梳洗一番吗?我看老爷找您挺急的。”管家又问道。
“还是不用了,我直接去。”洪远舟其实是想靠这番模样去博取自己爹的同情。
来到大厅,就看见一个中年人的背影,正是洪家的当今家主洪福全。
“回来啦?”
洪远舟前脚刚踏进大厅,洪福全就转过身,然后看到自己儿子的模样皱紧了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洪远舟立刻就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不过关于那个虚影他也不敢有所隐瞒。谈到虚影将何叔瞬间击败,洪福全眼光一闪。
随后,洪远舟将自己未能拉拢马云空这件事完全归罪到江羽的身上去。
说完之后,他大气也不敢出。他并不奢望报复了,他也不是傻子,江羽背后的强者很可能是他们整个洪家也惹不起的庞然大物,如今这么一说只是想推卸责任。
洪福全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说道:“马云空的事情你先不用管了,我刚接到了一个消息,有一个真真正正的大人物要来沛县当差。”洪福全表情严肃。
洪远舟好奇地问道:“是什么大人物?”
“当朝太师的侄孙——钟世宁。”
“只是个侄孙而已,连皇亲国戚都算不上。”洪远舟不了解情况,对于他爹所说的大人物并不以为然。
洪福全见洪远舟不甚在意,脸色阴沉下来,严厉地说道:“他的爷爷钟山国,在三十年前的那场镇压百宗反叛的过程中战死,当朝皇上念其功劳,追封其为‘勇国公’。他的父亲钟启鸿,在十年前的镇压妖蛮中丧身,被追封为‘武德侯’。”
“他们世家是满门忠烈,传到他这一脉只剩下钟世宁一人,十年前谐帝辜念他年幼失亲,将他收为义子,从此钟世宁可入宫不报,入殿不跪,与谐帝以父子相称。此人是真正的大人物,万万不可得罪!”
洪远舟听得愣愣的,一个又一个的辉煌帽子扣在了钟世宁的头上,只听着就觉得对方是一个尊贵无比的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跑到我们沛县这样偏远的地方来当差?”
“不知道,说不定是对他的磨砺。搞不好三个月后又被调回星府,我知道你平素的作风,但是你最近要给我收敛起来了!之前是因为县令也是世族出身的,沛县天高皇帝远,想告御状也不容易,才能容忍你胡作非为。可如今钟公子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说不定……就把我们洪家给烧了,所以千万别让他看到笑话了,知道了吗?”洪福全狠狠地一瞪,眼中警告意味明显。
“知道了,知道了。”洪远舟忙不迭地点头,这可是关乎世族荣耀,更何况他之前被江羽给收拾惨了,最近也不想跑出去,免得被人嘲笑。
“至于你的那件事情,那个叫做江羽的小子,背后似乎有什么强者照拂。我们洪家虽然惹不起,但钟公子却不会在意,我们只要跟钟公子交好,然后在他的耳边吹吹风……”
“爹说的是……”洪远舟眼睛一亮:“借刀杀人?”
洪福全宽慰地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毕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吃亏而不管。”
“爹。”洪远舟心下感动,决定一定不再出去惹事了。
这样的嘱咐发生在沛县的大大小小的世族中,他们的家主都收到了来自县令的“招呼”。
就在这时,一辆由通体雪白,蹄染彤云的神驹拉着的马车驶进了沛县的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