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你能回忆起任何表明他与谋杀案有关的情况或者事件,就告诉我们,我们会转告警方,如果可能的话,还可以用作法庭上的证据,”露西补充说。“找出别的犯罪嫌疑人是辩护的好方法,但是加里的可能性不大,贾斯敏死亡当日的下午,他才被法庭释放,你那天没有见过他吧?”
西蒙茫然地看着她。“没有,怎么可能,我一下午都和贾斯敏在一起,多数时间在床上。我没见过他。”
“他没去你家,没给你打电话之类的?”
“没有。”西蒙紧张地吞咽着。“你看,如果他是凶手——你说的没错,妈妈,可能是他,他就是能干出这类事的混蛋,这点毫无疑问——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或者怎么和贾斯敏见面的。但是——上帝啊……”他用手抱着脑袋,萨拉发现他在哭泣。“……她死了就够糟糕的了,但一想到可能是他干的……”
她们等着西蒙情绪平复下来。萨拉记起有天晚上,自己极不情愿地向特里·贝特森说出了心中的疑虑,这一系列犯罪会不会是由两个人共同完成的,其中一个嫌犯受到另一个人的操控?加里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了她的儿子?
当西蒙抬起头,用袖子拭干眼泪时,萨拉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恨他,西蒙?”
“因为……”他摇着头,“不,我不能说。”
“因为什么?告诉我。”
他还是没有反应,避开了她的目光,望着墙壁,但没有从那儿得到丝毫安慰。
露西插话说道,“好啦,西蒙。如果我们不了解情况,就没法帮你。”
“哦,上帝啊!”西蒙将手掌摊在桌子上,绝望地注视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因为我怕他,这就是原因,如果你们真想知道的话。如果他能吓住我,那他会对贾斯敏做出什么事来……”
“他对你做了什么,西蒙?”
“不止是他。”西蒙深吸了一口气。“他和那个混蛋肖恩。他们在厕所暴打了我一顿,……我吓得屁滚尿流。”他猛烈地左右摇头,仿佛要摆脱这段记忆似的。“他们将我的头按在马桶上……所以我才让他们使用那个该死棚屋!我不想谈论这件事,妈妈,很抱歉。”
他站起身,再次背对着她们,用手掌反复击打墙壁,然后用头撞墙,砰砰砰……
萨拉站起身,抱住了儿子,将手放在他的前额上,不让他的头撞到墙上。萨拉感到西蒙还在抽泣,她高大强壮的儿子……她用纤细的臂弯环抱着他,但如果西蒙自己的力量已被摧毁殆尽,她的手臂又能保护得了什么呢?
西蒙想要推开萨拉,但萨拉就是不松手。她搂着西蒙的时候,萨拉和露西对视着,她们心里都在想,我们是加里·哈克的辩护团队,是我们让他脱罪了……
最后,西蒙坐了下来,他尴尬而羞愧,努力地要挽回自己的自尊。“很抱歉,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他们只是以他们的方式开了一个肮脏的玩笑。但以前没人对我做过那种事,如果有人那样做,我一定会阻止他们,但是他们两人是例外。一想到他,或者他们中的一个人和贾斯敏的死亡有关,我就……我不想再想下去了。”
他们两个,萨拉心想。还好,不是西蒙和加里。
特里在起居室里阅读,而女儿们,他希望她们都上床睡着了。保姆特鲁德在走廊里给男朋友打电话。特里能听见他们的交谈声,但这算不上侵犯隐私,因为他根本听不懂挪威语。
他在阅读玛利亚·克莱顿的日记,应该说是又读了一遍,之前已经读过几遍了。日记内容就是个大杂烩,有预约、笔记、名单、对人生的思考、对嫖客的品头论足。
很自然地,特里对后者兴趣最大。她的嫖客有形形色色的偏好,很明显,一些偏好让玛利亚感到很有趣。特里也深有同感。例如,为什么一个已婚并有两个孩子的推销员想要打扮成法国女佣,弄洒饮料时要玛利亚打他的屁股?为什么一个银行经理要玛利亚把冰淇淋涂抹在他勃起的阴茎上,然后慢慢舔干净,一边舔一边给她一张张面值5英镑的钞票?
怪不得其中一些男人不愿意协助警方调查。尽管如此,特里心想,这类行为可能很荒唐,但没有危害。无论沉迷于此类癖好的这些男人属于哪种人,他们并不是危险的变态狂。
因此,特里现在要查看的是日记中的其他细节——预约和笔记的内容。特里按照玛利亚生前两个月的时间表逐条查验。这是个费时费力的活儿,只要找到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整件事的脉络便会清楚地呈现出来,一目了然。
但看来今晚做不到了。特里打着呵欠,开始走神儿。他告诉自己:最好到此为止,免得昏头昏脑地漏掉重要线索。他听见特鲁德在走廊里挂断电话,她进来时,特里满怀感激地将日记放在身旁的沙发上。
“奥德还好吗?”
她微笑着,“哦,我想他很快乐。他的球队昨天赢了比赛,所以——心里总算是找到平衡了,我不在他身边他不太高兴。”
“和你相比,他更喜欢足球?”
“有时是这样的,我想是的。”
特里盯着她,感到很惊讶——这个年轻苗条的女人,她穿着短T恤,露出柔软的肚脐,令人心旌摇荡。“你男朋友怎么会呢,特鲁德?这可真够奇怪的,你懂的。”
“可不是吗?希望他不是同性恋。”
这是他们之间的常备笑话。当特里获知她的挪威男友竟然叫“奥德[1]”时,深感困惑,可当他听说挪威很多男孩竟然起名叫“本特[2]”,更是感到震惊。之后特里得知她差点起名为“兰迪[3]”,而不是“特鲁德”。
他能想象那些男同事会对此如何说三道四。能和这样一位可爱少女共处一室已经实属不易了,而且可能在她眼中,特里还是个糟老头。特里有时不禁好奇,如果特鲁德投来撩人的目光,两人之间将会发生什么,但可悲的是,女孩儿压根就没有这种心思。
“我准备要睡觉了,”特鲁德天真无邪地说道,“你要来杯喝的吗,特里?”
“如果方便,来杯热巧克力,谢谢。”
特鲁德准备饮料时,特里想起了那天早些时候和萨拉的谈话。他是否语气太过严厉了?不,也许是他以前太温柔了。那天晚上他说西蒙不是那种人,不会犯下此类罪行之类的傻话只是单方面的自欺欺人。
丘吉尔是对的。这个年轻人侵犯了一位秘书并且殴打过他的女朋友;他为什么不可能杀人呢?西蒙和女人相处有障碍,也许是他那位刻薄而又争强好胜的母亲造成的。我需要保持一定距离;他们母子只会带来麻烦。
特鲁德上床休息后,特里又拿起日记向前翻看,找到那条此前令他感到困惑的记录,看起来好像是玛利亚·克莱顿对一位嫖客的评价。特里又读了一遍。
S很有戏,却无果。能立起,却出不来。他很沮丧,可怜的羔羊,怪罪我。出去?没门,我说。
这是什么意思?特里迷惑不解。像很多日记内容一样,它好像指的是一位有性功能障碍的嫖客。但玛利亚努力治疗却招来更大的挫折感,这个嫖客显然将过错归咎于她。出去?更让人费解。这个男人在房子外面等她,而她叫那个嫖客离开——没门,我说?或者是他想要在室外做爱?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内容很有趣。玛利亚拒绝了那个男人,让对方感觉很受挫,也许那个人又返回来,想要霸王硬上弓。嫖客的名字很明显是以S开头的。世界上有几百万名叫塞缪尔、西德尼和斯蒂芬的人,毫无疑问其中会有几个人光顾了玛利亚。西蒙的首个字母也是S。他会是玛利亚提到的那个嫖客吗?
进一步考虑之后,特里对此表示怀疑。首先,这篇日记的日期是4月18日,是加里和其他人完成房屋扩建的两周后,西蒙唯一一次有记录的来访是在3月5号,距离那次来访也有6个星期之久。很有戏,却无果又是什么意思呢?它好像是指一个男人的某种性无能,但据特里对西蒙的了解,他是一个精力旺盛、身体健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许性格有些激烈好斗,但不像是与玛利亚发生关系时,会发生勃起障碍的那种人。然而,除此之外,性功能障碍还有什么其他表现?特里可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玛利亚大部分的嫖客都是像他这样的中年男子,特里觉得最不值得同情的就是那些家中已有老婆孩子的男人。而那些40来岁、仍然单身或者离异甚至像特里一样丧偶的男人,他们暗暗满足自己性需求的行为还是情有可原的。
至少比强奸和谋杀的欲望更容易理解。
特里打着呵欠,喝完了热巧克力,然后轻声上楼,蹑手蹑脚地来到女儿房间,听了听她们平稳安然的呼吸声。出来时,注意到特鲁德的门缝里透出了灯光,也许在给奥德写信吧。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了衣服,换上睡衣,疲惫地钻进了被窝。
[1]奥德:一词在英语里有“奇怪”的含义。
[2]本特:一词在英语里有“同性恋”的含义。
[3]兰迪:比“特鲁德”更为女性化,是美丽、令人赞叹的意思。